《【曦澄】风雪夜归人》阅尽人间客

10、云掩澄江沉日暮

　　来人乃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七旬老人，面容虽有些苍老，但是精神很不错。
　　这声音包含了无数思念与兴奋，江澄睁开眼，那双星辰万千的银紫双眸略微闪了闪，眸子里多了一分温软，转过身，微微抿唇，冲他拱手，犹豫了半天后喊了一声：“……虞宗主。”
　　来人正是虞紫鸢的父亲，虞落晖。虞紫鸢在家排行第三，又唤三娘，上面还有两位兄长，大哥虞修远，二哥虞致远，目前都在外游历，归期未明。
　　虞落晖忙扶他起来，细细打量后，欣慰地笑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没见，阿澄心情倒是更好了？……跟三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的长大了。”
　　江澄依旧抿着唇，弧度却已柔和下来，只是神色还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心里却又因这番话而酸涩。
　　心情好吗……他倒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心情好过了吧……
　　虞落晖察觉他手掌冰凉，便带着他到了后堂厢房，关切道：“路上风雪可大，也冷，阿澄先坐一会儿。”
　　江澄站在他身后，看着脊背已经佝偻，白发渐生的老人，声音里少了三分冷峻，多了一分轻软：“您也坐。”
　　虞落晖笑道：“好。”吩咐小厮上了些热茶点心，又同他道：“这些年，辛苦你了。虞家内部矛盾也多，老家伙也帮不了你。受累了。……阿凌那孩子还好吗？”
　　江澄一一答了，又陪着他说了会儿话。直至申时末方才道明来意。
　　虞落晖讶然道：“千秋阁？阿澄是要去找什么？”
　　江澄道：“我曾听阿娘说过……夜氏？”
　　虞落晖浑身一震，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他，眼中略过一丝厉色。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近来发生了什么？”
　　江澄愈发确认虞氏和夜氏有些微妙关系，也并未隐瞒，将蓝袍人和蓝家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虞落晖皱眉：“竟有此事……”
　　江澄不语，虞氏近年来已淡出仙门百家的视野，无心名利，也逐渐断了对外的来往与消息，不知道也属正常。——正是因为如此，虞氏内部才非常不安稳。
　　虞落晖点了点头，随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碧绿的长形玉佩，对他道：“千秋阁中涉及的秘史太多，设有结界。你拿着这个通行玉牌，它不会拦你。”
　　江澄接过玉牌，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多谢外祖父。”
　　虞落晖笑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若是不着急，用了晚饭再去可好？”
　　江澄点头。
　　用了晚饭，江澄便由虞家一名门生领着，走到了千秋阁外。将那门生打发离开，江澄将那枚碧绿玉佩握于掌心，运转灵力。
　　结界周围浅碧色的光芒微闪，便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收了玉牌，江澄迈步进去。
　　千秋阁说大不大，但也不小，建有两层，是以极好的梨花木筑之。室内放有造型精致的银白烛台，烛火摇曳，影影绰绰，不停地跳动着，淡淡的竹香弥漫其间，令人心旷神怡。
　　江澄取了一方偏小的烛台，根据儿时记忆走向二楼北方的书架。
　　北方书架第三层的某一个抽屉，夜氏的秘密，就在那里。
　　随手将烛台搁置在第三层书架上，江澄随手拉了一个抽屉，拿起一本蓝色封面的书，书并未题名，翻开书，纸上的字十分凌乱，笔触极深，纵使隔了数百年，那股浓浓的怨怼和愤恨竟也未曾消失。
　　刚翻过第一页，江澄耳边便传来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烛台就这么放在书架上，很容易走水哦。”
　　下意识地，江澄手一抬便要召出紫电，却被那人抢先抓住了手腕，一双湛蓝的眸子便入了他的眼：“就这么打起来，你们家的千秋阁不要啦？”
　　声音清脆，是个女的。
　　是个蒙着白纱的女的。
　　江澄终于有功夫想：千秋阁有结界，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江澄皱紧了眉，对上女人他不太好发火，想要从她手中抽出手腕，却不料对方身量娇小，手劲儿却不小，竟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江澄抬起右手拍向对方肩头，女子便松开他的手，后退两步，笑吟吟道：“是在找我的资料吗？”
　　江澄愣了一愣，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坦诚，冷冷道：“你果然是夜家人？你与那蓝袍人是什么关系？”
　　女子道：“我的确是夜家人。蓝袍人么……”她却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我记得，你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啊。别人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江澄摸上食指上那枚缀着紫晶石的精致指环，冷笑道：“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女子柳眉轻蹙，而后舒展开，似乎是吃定了他不会动手，走得离他近了一点，轻笑着道：“江宗主你这可就不对了，那姓蓝的体内有我夜家的玄毒，你要是再跟我打起来，我再催动了毒把他弄死了怎么办？”
　　江澄周身已激起了淡淡的紫光：“你果然是那个蓝袍人。”
　　体内寒气骤然暴动，与白天的动乱不同，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召唤一般，死命冲撞他的心脉五脏，且寒气逼人，入了四肢百骸。江澄脸色一白，旋即咬了牙狠狠瞪向那女子：“你……”
　　那女子还未察觉他的不对，道：“这里也不是打架的地方啊江宗主。”
　　江澄冷冷一笑：“好啊，那我们去外面来过？我以前倒是从来不打女人。不过是些寒气，别以为你就是天下第一。”说着，微微用力攥紧了手里的书。
　　女子眸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神色先是怀念，而后化作森冷。她道：“江宗主自是不把他兄弟二人放在眼里，他们的死活也与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对吧。可你以为，没伤口，就没有玄毒吗？”
　　江澄手上青筋凸起，近乎怒吼道：“你给魏无羡下了毒！”
　　女子似是轻笑起来，逼近了怒火中烧的江澄，开口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是啊。毕竟……魏婴——他也是蓝家的其中一个啊。”
　　江澄的脑子嗡嗡直响，一股冷气从天灵盖打到脚底。他体内的玄毒被召动了，那么魏无羡也……
　　江澄的脚步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女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江澄几乎已经没力气挣开她，瞪着她道：“松手！不然我让你死在这儿！”
　　那女子脸色却是剧变，惊愕道：“……你，玄毒？！”
　　那玄毒并非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一天一夜的折磨基本已经到达了江澄的极限。更不提这会儿玄毒暴.乱更加严重，他已是身心俱疲了。
　　江澄虽然还在硬撑，但眼前已是模糊一片了。女子正欲做些什么，楼梯却传出了踩踏的声音，无奈之下，她只能松开江澄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