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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血肉模糊 ...

  •   夜已深,我裹着被子独自躺在床上发呆。屋里只点了盏油灯,昏黄的灯光里,竟满是白天看到的胡大海的那张血脸。真想不到,有人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就算邱骞,在盛怒之下对我大打出手,下手也没他这么狠。我是不是得谢谢他的仁慈,至少,他还没把我的脸弄破相,让我连街都上不了。我还真是容易满足,似乎就想这么原谅他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不管原不原谅,我都把他杀了。眼前又忽然出现了许白羽的脸,他究竟是谁?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我已渐渐打消了他是邱骞的念头,或者说,是我的内心深处极其渴望他不是邱骞。
      这样的一个人,深得村人的信任,对待自己身边的人也是体贴颇多,从白天他阻止小叶子上前去看胡大海的惨状,便可知,他的心里,对于他在乎的人会是多么地保护。可他说要杀我,用一种威胁式的口吻。说着那些听起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我甩甩脑袋,尽量不去想他那些奇怪的举动,只要想想他对别人所做的一切,还是能够说服自己,他应该是个好人。胡大娘已经被人送了回去,胡大海却留了下来。许白羽替他抹了些药膏止血,又替他扎了针,总算暂时止住了他的抽搐。这一切全是他一个人亲自动手,没让小叶子帮一点忙,甚至都没让小叶子靠近胡大海一步。我想他是不是也不确定,这病究竟是不是抽风病。至少我不信,既然连我这种不通医理的寻常人都看出此间的不寻常来,他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得明白。
      可如果不是抽风病,这么可怕的病症究竟会是什么?想到这儿,渐渐袭来的睡意突然之间跑得无影无踪,寂静的夜里,远处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那脚步声听上去死沉死沉,竟不像是活人所发出来的。莫非是鬼!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骇得说不出话来,感觉牙齿都在“咯咯”打颤,难道说,阎王爷后悔了,还是想收回我这条小命,所以,派了黑白无常来了?
      我虽怕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窗口。不多久,一个黑影便从窗边慢慢地挪过,步伐要比平常人走路慢上许多,让我突然想到“行尸走肉”那四个字。
      还未等我思考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门便被人猛烈地摇晃起来,听着那声音,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那门一起摇,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终于,木门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冲击,“砰”地一声被撞了开来。油灯虽不甚亮,但也足够我看清来人的长相了。是胡大海,一脸的血污站在我的面前,白天许白羽替他换的一身干净衣衫早已又被他扯得支离破碎。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他慢慢向我走近,大叫道:“你想干什么!”
      他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转,像是被人从后面推着似地向我靠近,两只手慢慢地举了起来,十指成爪状扑向我。
      我尖叫了一声,挥舞着手上的木棍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他的脚步停了一下,手也举在半空中没有动弹,血从他的额上慢慢地淌下来,流进了他的眼里,嘴里,最终滴在了我的被褥上。他似乎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两只爪子又向我扑来。我害怕地猛挥木棍,把他打倒在一旁,连鞋都顾不得穿便向门外跑去。
      自从贺求名醒了之后,我便突然变得很没有安全感,每晚睡时,总会拿一根木棍放在身边壮胆,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我穿着单衣在月光下狂奔,竟不觉得一丝一毫的寒冷,后面的脚步声依然紧紧地跟随着我。我知道,胡大海就在不远处,他想要抓住我,然后呢?也把我抓得面目全非吗?一想到这儿,我便开始慌不择路,一边向前乱跑,嘴里一边大喊着“救命”。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声音始终锲而不舍地跟着,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如果真的是,就让我快点醒过来吧。
      可是这梦竟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让我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是一场梦,我只是不停地向前跑,向前跑,可是脚却越来越软,越来越没有力气。我听着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心里便越害怕。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来越跑不动,张大了嘴喘着粗气,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觉得胡大海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已经向我张开,扑了过来,转眼间就会把我罩在里面。就在我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时,我撞上了一堵墙,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似的倒了下来,连意识都开始变得不清楚起来。我想这次我是真的完了,上帝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眷顾同一个人,同理,老天爷也不会。此时的我,除了等死,再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我闭目躺在冰冷的地上,祈祷着死前能少受一点苦。那两个一心想杀我的家伙肯定没有料到,我竟会死在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手里。贺求名会不会有点后悔,没有早一步把我干掉?
      我躺在地上胡想乱想,却始终不见那人走过来,尽管还是恐惧不已,却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睛,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胡大海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全身上下除了自己抓的伤和我刚才那一棍弄的伤外,胸前还盯着一枚粗粗的钉子。可他还是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立在原地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突然,他咆哮着向我冲过来,却并未留意地上的我,跑过我的身边向前冲去。
      我被他的这一举动弄得晕了头,身上竟有了力气,支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抬眼一看,胡大海追着的那个人居然是贺求名。只是他并未像我这样惊慌,只是冲胡大海摇了摇头,便一跃上了屋顶。只剩胡大海在屋前望着屋顶大叫不已。
      我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再看看自己,才明白,刚才我撞上了的根本不是墙壁,而是撞在了贺求名的身上。难怪那么大的冲力,我一点儿都没有受伤。他是跑来救我的吗?还是刚好出现在此,使得胡大海转移了目标,放弃了我,转而开始进攻他?
      我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是许白羽,穿着一件青灰色布衫站在我面前,问道:“还好吧,有没有受伤?”声音出奇地温柔,让我又有了一种做梦的感觉。
      我惊魂未定,只是摇了摇头,未发一言。转头又去看屋顶上的贺求名。他手里握着剑,剑尖指着胡大海,对许白羽说道:“许兄,现在该当如何,此人可杀否?”
      “贺兄且慢动手!”许白羽一听他的话,叫道。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听着胡大海的叫声一下一下在夜空里回荡。
      突然,他停止了吼叫,手也不再到处乱挥,像是被点穴似的,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原地。他不动,我们更没有想过要动,四个人就一直这么站着,无人开口说话。大概过了半分钟,胡大海又尖叫了一声,双手在自己的身上和脸上猛抓起来。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现场表演”,只觉得比看恐怖片还要渗人,心慌得站也站不稳,赶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叫声嘎然而止,一切又回复了平静。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胡大海“呼”地一声摔在地上,又像白天似地抽搐起来,嘴角的血还是流个不停。看来许白羽的针灸术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胡大海死了。第二天一早便来许家探望儿子的胡大娘哭得晕过去几回了。一个老人家,失去了唯一的骨血,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也许只有亲眼看到,才能体会其中的酸楚吧。我想起了爸爸和妈妈,他们若是知道了我死亡的消息,在医院看着我冰冷的尸体,是不是也会这般的伤心难过,痛哭失声?
      想到这些,我竟心生了几分愧疚之意,像是胡大海的死与我有关似的。望着胡大娘满脸的小痕,我扶着她的手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也许,我在心里把她将自己的母亲混淆在一起了吧。不管母亲是个多么强势的人,伤心欲绝的时候也会是如此软弱的吧。
      我把胡大娘扶到了椅子里坐下,端了碗水慢慢地喂她喝,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她几句。我转头望向许白羽,想让他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尴尬的场面,却不料他也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皱着眉头,几次都欲开口,却几次又咽了回去。跟他相处这些天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不镇定的一面。
      倒是小叶子还是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样,在一旁不时说些宽慰胡大娘的话。那些话,我都会说,想必许白羽也会说,可我们都没有说。也许他跟我想的一样,人都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儿子给胡大娘,为她养老送终呢?
      陪着胡大娘来的还有几个年青小伙子,都是胡大海生前的朋友。他们都有着乡下人同样的纯朴,也都跟所有的乡下人一样,不善言辞,笨嘴拙舌,但我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地为胡大娘难过的。
      在场的这些人里,唯一一个让我琢磨不透的人便是贺求名了。想必他是做惯了杀手,杀惯了人,也见惯了死人,对于这种亲人骨肉生死离别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吧。我心里暗骂他“冷血”,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所谓的“孬种”指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我又转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胡大娘的身上,听她哭诉着她与儿子之间的往事,心中的酸楚越来越浓。我一手拿着茶杯,一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用衣袖抹眼泪,整个人都被她的诉说给感染了。
      突然,胡大娘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大声地尖叫起来。我被她的样子给骇到了,手一松,茶碗便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我本能地想要挣开她的双手,却发现身形比我瘦弱许多的胡大娘力气却比我大上几倍,无论我怎么用力,她的手还是死死地掐着我的手腕,没有放开的迹象。我连连地向后倒退,她却也紧紧地向前逼近,用力将我往她身边拉。终于,她伸出了手,向我身上抓来。我本能地想要躲开那只手,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胡大娘并未放过我,整个人都向我扑了过来,两只手同时往我身上抓来,衣服上顿时多了几条口子。我看着她的样子,想起了昨晚的胡大海,忍不住惊叫起来。
      像是昨晚的剧情又重演了一遍,又是一枚钉子打到了胡大娘的肩胛上,一下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放过了我。许白羽上前扶起了我,将我扔给了小叶子。我认得那枚钉子,知道那个贺求名射出来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胡大海和胡大娘都选择来攻击我,而不是别人?
      等我瘫坐在椅子上,努力了良久终于让自己归于平静时,胡大娘已经被许白羽和贺求名五花大绑了起来,连手指都没有放过。而那些跟着胡大娘来的乡亲,早已跑得一个不剩。许白羽绑完了胡大娘,就跑过来询问我:“你有被她抓伤吗?”
      我看了看衣服上的破口,又摸了摸手臂等处,轻轻地摇了摇头。思忖着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吗?
      突然“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倒下的声音,我们警觉地抬头扫视周围,却清楚地看到,倒下的那个人,竟然是贺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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