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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重逢 ...

  •   我早就料到把邱骞领回家的后果是什么,可我还是做了。所以说,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与自己的至亲反目,当时的我,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系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就像是赌徒扑在了赌桌上,本钱已经押下去了,想要抽身已是不可能的事,只能硬着头皮赌了下去,只盼着自己能走运一点再走运一点。再不济,也要多撑一会儿,让答案慢点,再慢点揭晓。
      电视剧里总是这样演:女儿把父母不中意的未来女婿带进门,做母亲的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规劝个不停,明知道这个死丫头在当下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只言片语的,也要锲而不舍、百折不挠,进而以死相逼,尽管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把戏,没几个当妈的真会为了这事儿想不开去抹脖子。而做父亲的通常不是闷声不响抽着烟,就是大发雷霆摔杯子摔碗,反正一会儿有老婆给收拾。
      在我们家却是看不到这么一出戏,母亲向来是家里的独裁者,凡事都是她说了算,我和父亲只有服从的义务。从小到大,从我上学每一天穿什么衣服,到父亲上班打哪条领带,从晚餐吃什么到周末干什么,母亲就像一台电脑,会自动计算出最优的组合。大部分情况下,她总是对的,所以我和父亲哪怕心里曾经闪过一点反抗的小火苗,也会被母亲的一个眼神浇得无影无踪。
      当母亲看到邱骞时,一眼就透过那件花费了一个月工资买的高级西装看到了他小市民的本质。我原就应该想到,哪怕我再费尽心机,也不可能瞒过母亲的眼光把一只山鸡变成一只凤凰。只是那时的我,眼里心里想的全是爱情,其他的东西,滚得越远越好。人说女人没有爱情便活不下去,那时的我一直深信不疑,只是我忘了,没有面包的爱情终究活不长久。
      母亲自然深知这个道理,只是打量了邱骞一眼,便说出两个字:“不行。”语气不是很重,声音也不是很响,但在我听来,却有如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那声音震得耳膜生疼生疼。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像被胶水堵住了喉咙,发不出半分声响。
      转头去看父亲,他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没有抽烟,也没有盛怒的表情,更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从小,我便与父亲感情更为浓厚,可能是两人同时生活在母亲的“淫威”之下,彼此都有点惺惺相惜,更确切地说,都有点同情对方。我看着父亲,突然有点难过起来,一想到以后他便要独自一人面对母亲的专制,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他互相分担那份压力。也许此刻的他还未想到这一点,但在日后的生活中,他必定会有此感觉。
      我已经受够了母亲那种对什么都说一不二,坚决绝决的态度,我的心里,那股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与其说我是为了爱情而逃亡,或者可以说,我是为了自由而逃亡。我生平第一次学着母亲的口吻生硬地回了过去:“我嫁定他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我愣在那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因为,那巴掌并未打在我的脸上,而是打在邱骞的脸上。我想,那一刻的羞辱,在他此后的人生里总会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他,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伤害,或许也是另一种发泄。
      我原以为女人的力道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剐蹭一下的感觉,却不料邱骞的脸当下便红成一片,继而肿了起来,此后的几天,我一直想尽各种方法为他消肿,却还是让那指印在他脸上留了足足一个星期。我想,那一巴掌里因为充满了母亲的怨恨与恼怒,才会这么久久地褪不下去。
      就是这一巴掌,让我坚定了与邱骞结婚的信念,把最后的一丝犹豫都抛在了脑后。我像个泼妇似的与母亲争吵了起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摔了碗碟。这些都是邱骞事后告诉我的,这段争吵的记忆,不知为什么,在我的人生了消失地彻彻底底,连一抹痕迹也没留下。
      邱骞说当时看我瞬间翻脸的表情,就像是把书突然翻过了一页,没想到前一页是如此平淡无奇,后一页竟可以如此惊天动地。
      而我唯一记得的便是母亲眼里的绝望和脸上的泪水,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邱骞描述这一段场景时,脸上竟出现了孩童般顽皮的表情,也许,那一巴掌让他极为恼怒,但我为了他而与母亲翻脸,甚至把母亲气得控制不住地流泪,这让他心理稍微平衡了点,甚至感到异常地愉快。
      我的眼前便是他那张充满愉快表情的脸,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我,一直看着我,靠得越来越近,睫毛都快碰到了我的鼻尖上。我被这张突如其来的脸给吓坏了,只觉得手脚冰凉,四肢无力,想要用力挥开他的脸,却感觉自己的手竟是如此无用,关键时刻一点用处也派不上。我的惊恐越来越大,大到让我觉得喘息都很困难,我只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尽了。极度的恐惧终于逼得我放声大叫了起来。
      “啊……”长而利的尖叫声把邱骞吓了一跳,“倏”地向后一跳,摸着耳朵皱起了眉头。
      那声尖叫倒像是一副良药,把我全身的力气都恢复了过来,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浑身上下除了有点酸痛之外,并无什么不适的感觉。
      可是一看到邱骞的脸,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痛得连手指都开始痉挛起来。我看着他越来越向我走近,不自觉得一手抓起被子护在身前,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晃着,尖叫着让他别过来。那几年的婚姻生活已经把我搞得心力憔悴,我实在不想再多见他一面。
      只是他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快步走到我的床边,一把抓住我那晃个不停的手,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再叫,再叫,我就把你扔到河里淹死你。”
      听了这话,我的心“咯噔”停了一下,条件反射性地闭上了嘴。我虽曾有自杀的勇气,但事隔这么久,求生的欲望已大大超越了求死的信念。我是如此地希望能逃开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他却像阴魂一样缠得我如此之紧,像是已经在我身上装上了跟踪器,无论我跑到哪里,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找到我。
      我用尽乎哀求的眼神望着他,希望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他至少能够多一点点人性。看起来,他似乎也并未烦燥想要发作的意思,只是细细地看了我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多么害怕他还记得我,可一听他这话,我便明白,我是逃不掉了。他跟着我,一路从现代来到了樊朝,此刻,我多么希望当初那刀能一下捅死我,至少在地狱里,我不用再被他跟随着,控制着。
      见我沉默不语,邱骞握着我的那只手松了一下,他的心中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但很快,他又重新握紧了我的手,再一次问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点个头或摇个头吧。”
      我很怕我再不回答,他会失去耐心,直接甩我一巴掌。
      我原想摇头装作不认识他,可人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连撒谎都会出错。看到我小小地点了个头,邱骞满意地放开了我的手,在屋里踱了几步,继而转过头说道:“你果然还记得我,很好,很好。因为你,我几乎死了一回,这笔帐,现在……”
      “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是,那是……”说到这里,我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我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他的拳头就会接连不断地打在我的身上?
      “现在先不算,我也知道,错其实并不在你。”他的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那个曾经让我深爱我,也让我深深痛恨过的那个人。在外貌上,他确实与邱骞长得一模一样,但在脾性上,却似乎有点不同,但此刻我也说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有些什么不同。
      见他不再那么盛气凌人,我鼓足勇气,开始讨价还价:“那以后呢?你会向我报仇吗?你会杀了我吗?”
      “杀你?”听了这话,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听了很放心,因为那里没有一丝杀气。我被他的笑声感染,竟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我还没有想好,毕竟你带给我的痛苦实在太大,一时之间,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彻底原谅你。”刚刚还在放声大笑的他突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把我笑声生生地堵回了喉咙口,噎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危险,待在他的身边,就算不被他杀死,我迟早也会被他的反复无常给逼死。一想到这儿,我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门口冲去,刚奔到门口,便被他一手给揪了回来,我再也顾不了什么形象,扯开嗓子大叫了起来:“你放开我,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吧,别再折磨我了,痛快一点可不可以!”
      门被“砰”地一声推了开来,小叶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关切地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姚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邱骞笑着放开我,对小叶子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跟她讲说我为她配了副药,对她的伤很有效,但会比一般药来得苦些。她大概是害怕喝药,情绪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不碍事的。”说完,朝着我灿烂一笑,让我简直怀疑刚刚我们两个的对话莫非都我的幻觉。
      “原来是这样啊。”小叶子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姚姐姐你别害怕,药再苦,捏着鼻子也就一会儿的事儿嘛。”
      “等一下,你叫她什么?”邱骞拍着小叶子的肩膀问道。
      “姚姐姐啊,有什么不妥吗?”
      “你姓姚?”邱骞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里,夹杂了些许怀疑与不肯定。
      我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错,她姓孙。”一个声音在门口突然响起。回头一看,竟是那个想要杀我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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