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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生死两茫茫 ...

  •   贺求名像是听了个好笑至极的笑话般,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给孙家卖命?我情愿去种地。”
      我细想一下也对,像他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是绝对不甘心屈居人下,做个替人卖命的杀手的。要他听命于人,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些,哪个人要是做他的主子,只怕会先被他给气死。
      “那你怎么会与他们穿同样的衣衫,而且,跟他们一起来救我呢?”我继续追问道。
      “那日我与那帮马贼打了半天,转身才发现你与廖如雪都不见了。循着马的痕迹找去,却突然没了踪迹。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暗中开始找寻你们。无意中被人碰到了这么一群人,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说是在这篷山岭有一批扶靖人士要聚会,似乎抓了一朝廷走狗的女儿拿来开刀,我猜想那便是你。那帮人跟我想得差不多,便商量着要扮黑衣人来救你。我便混水摸鱼,借了他们的光。也多亏了他们,不然,要杀光那几百号人将你救出来,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贺求名讲了半到,突然笑了起来,“那些家伙,只怕现在还被人围着逃不出来,真是辛苦他们了。”
      我知道他天生嘴巴坏,也知道他不待见孙家的人,那些人的死活,他是根本不会在意的。可我却有点担心起那个眉角有痣的男子和他的兄弟们,不知他们能否平安地全身而退,万一有人因我而丧命,我总觉得于心不忍。虽然他们的手上,只怕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
      我兀自在那儿难过,贺求名却喃喃道:“想不到廖如雪她爹竟是个反朝廷的家伙,表面上装成个奸商样,暗地里却干着扶靖的勾当,连我都看走眼了。”说完后,他拍了拍马屁股,像是有点儿自嘲。
      我回头看着他,无奈地摇头道:“想不到我与那廖如雪,竟是国仇家恨都有了,只怕她日后还会不停地找我麻烦。”
      “你只要乖乖地跟着我,她便不能奈你何。”
      我摇着手反马驳道:“只怕跟着你,只能让她更快地找到我。她那灵敏的嗅觉,对你的气味尤其敏感,找到你,岂不就找到我了。”
      “那你现在便下马,离得我远远的,这样才是万全之策。”说完这话,他竟真的动手,要将我扔下马去。
      我吓得一声尖叫,他便又重新将我拉回马上,一手捂着耳朵道:“行了行了,收起你那魔音穿耳。我这会儿就带你回丰泽乡,找到许白羽,便将你还给他,省得再给我惹麻烦。”贺求名顺手给了那马几鞭子,马蹄急促,一如我那渴望见到许白羽心跳一般。

      一路上走走停停,走了几日才进了绕梁城。晌午时分,绕梁热闹更甚别时,不时与人擦肩而过。我与贺求名一人牵着一匹马,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碍手碍脚。太阳有些晒,马显得有些焦燥,好几次都不听使唤地想要往别处去。我便有点不耐烦,冲贺求名说道:“找间馆子吃饭吧。”
      他看上去也饿了,点了点头,我俩就近找了家饭馆,赏了些铜板,便将马扔给了小二,进门准备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人很多,只剩墙角边还有两张空桌子,小二将我俩引了过去,麻利地沏上茶,便开始推销起店里的特色菜点。贺求名却好似被这闷热的天气搞得胃口不佳,不愿意听小二多啰嗦,只点了些清淡小菜。
      待那小二走后,我边喝茶边对他说道:“吃过饭,我想先去双流药铺看看。”
      贺求名点头表示同意:“也好,万一那老爷子先回了自家药铺,正好撞上,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一面拿手扇着风,一面四处张望着,一心盼着快点上菜,吃完了好上路。一个皮肤白净的跑堂拿着几碟菜往我们这桌走,我心中一喜,拿起筷子做好夹菜的准备,谁知那盘子刚端到桌边,那跑堂的却是两手打滑,几个碟子稀里哗啦全都砸在了地上,碎片和饭菜溅得满地都是。那小跑堂的慌了手脚,赶忙赔着不是,弯腰去捡那碎片。
      这打碎碟子的动静还挺大,远处正在与人说笑的一个中年妇人一听到便跑了过来,对着那小跑堂便是一阵数落:“顺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早上个到现在就没安生过,这都第三回了,再打烂碟子,你这个月的工钱便甭想领了。”
      那个叫顺子的小跑堂脸涨得通红,嗫嚅道:“老板娘,我这就收拾。”
      老板娘“哼”了好大一声,怒视了他一眼,扭着屁股走掉了。
      顺子赶紧去拿笤帚和簸箕,忙不迭地收拾起来。隔壁那桌的两个食客像是与他很是熟悉,扯着他的袖子,故作神秘状,说道:“顺子,听说你老家在丰泽乡?”
      我一听到“丰泽乡”三个字,身体便止不住地一颤,顾不上别上,竖起耳朵便细听他们的对话。看看对面坐着的贺求名,也是一脸严肃,嘴巴闭得紧紧的。
      那顺子听了食客的话,脸红得更是厉害,急得摆手道:“别胡说,没有的事儿。”
      其中一个长了满脸麻子的食客推了他一把,不屑道:“跟哥们我还不说实话啊。我听说你一个人从丰泽乡跑绕梁来谋生,那你爹娘是不是还留在老家啊?”
      顺子为难地低下了头,闭着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扫地上的碎屑。
      麻子脸见他这样,还不住口,对着另一个食客小声道:“听说昨儿个丰泽乡死了好多人,没留下一个活口啊。”
      另一个食客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惊道:“只听说朝廷封了那里的路,不让出也不让进,没想到,还死人啦?”
      “你也听说这事了吗?”顺子终于有了反应,拉着麻子脸的手,急急地问道。
      那麻子脸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很是高兴,得意道:“我姨丈在衙门里办事,消息灵通着呢。听说丰泽乡昨晚让人给一把火烧了,整村的人都给烧死了。”
      “烧死的?”顺子提高了声音,叫道,“不是说那些人是给射死的吗?”怕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高,顺子又赶紧捂上了嘴。
      “是烧死的,千真万确啊。”麻子脸自信道。
      “这么大个乡,怎么能全烧掉呢?就昨晚一夜便全烧光了?”另一个食客对麻子脸的吹嘘不以为意,出言问道。
      麻子脸被他这么一问,倒也是没了说词,只是一个劲地说道:“我姨丈说的还有假吗?顺子,你是不是也是听到这个事,才心慌了一整天啊?”
      顺子苦着一张脸,像是要哭了出来,呜咽道:“我担心我爹,我娘。”
      我却再也听不下去,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便冲出了饭馆。大声叫着让小二将马牵来,跨上马便往丰泽乡跑去。我的脑子里只有那句话:“烧死了”,“烧死了”。整个丰泽乡都给烧了?朝廷还是等不及动手了,为了这个他们杀了无数人才得来的江山,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它。所以,必须得有人死,只有危险的人都死光了,这个国家才保得住。我的许白羽,你也成了无辜的牺牲者吗?
      我不顾一切地驾着马,催促着它快跑。身体的血液慢慢地往头上涌,我感觉自己的脸变得滚烫,眼睛里像是要流出血一般。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要见到他,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不会死。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坚持跑到他的面前。
      去丰泽乡的路我并不很熟,只知道个大概方向,可我还是不管不顾地跑着,甚至我希望就这样跑下去。我心里其实很害怕去接触那个真相,离它越近,那种恐惧便越大越强烈,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快要死掉一般。
      一匹马拦在我的面前,我猛地惊醒,拉紧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那马却像受惊一般,不停地原地转起了圈圈。直到有人吹了一阵口哨,那马才安静地停了下来。贺求名骑着马停在我的面前,只是冲我说了句“跟我来”,便又策马前行。我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我突然觉得,如果有他在,便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样。
      我们一路飞奔到离丰泽乡不远的大路上,远远望去,前面卡哨林立,士兵们拿着长枪走来走去。像是听到了马蹄声,其中一人朝我们这里望来。我吓得一惊,本能地便向马背上靠去。可他还是看到了我们,低声对另一人说了几句话,便朝我们走来。
      贺求名示意我将马赶进一边的树林里,我们两人从马上跳了下来,躲在一边,借机行事。那两个人很快便走了过来,见到两匹空马,有点吃惊,也有点惊喜,一人牵了一匹便要往回走。贺求名从树后面跳了出来,只是一瞬间,一名士兵便死在了他的脚下,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另一人见同伴被杀,吓得面无血色,颤抖着声音道:“有话好说,好汉饶命啊。”
      贺求名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没有立马杀他,而是沉声道:“我问你,昨晚丰泽乡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呀。跟平日里一样啊。”那人冷汗直流,却还不忘记扯谎。
      贺求名没有再逼问,只是将剑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便将剑从他身上移了开来。血慢慢地从伤口里渗了出来,那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我说,我说,好汉千万别杀我啊。”
      “那就快说,说的慢了,我这剑可没耐性。”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前天夜里,上面来了消息,说要杀光丰泽乡所有的人。昨儿个一大早,便有人去各村放话,要村民们在日落之前到百蒲村口的空地集合,说是要放人出去。只要没染病的,检查妥当后一律放行。”
      “扯这么一个谎,你们就不怕有人不来吗?”
      “不可能的,现如今丰泽乡里到处是瘟疫,那病犯起来据说模样吓死人。咱们封乡的这么些日子里,不知有多少人趁夜想逃出来,都被我们给杀了。如今朝廷主动说要放人,谁会不来呢。大家都不想死啊。”说到这儿,那人看了贺求名一眼。
      “看什么看,继续说。”贺求名不耐烦地骂道。
      那人忙又磕起头来,继续道:“傍晚时分,果然所有没犯病的乡亲都到了百蒲村口。其实这些天来,乡里的人犯病的越来越多,听说他们一见犯病的人便杀,所以昨儿个来的没犯病的乡亲也不多了,左右不过几百人吧。我们用栅栏围了一大个圈儿,将人都赶了进去,名义上说是怕人不听话,胡乱往外冲,得把他们圈起来一个个检查,实际上,实际上……”那士兵抹了抹头上的汗,话却停了下来。
      “实际上要干什么?”我抢在贺求名前头,厉声问道。
      “实际上他们一被圈了起来,我们这些早已准备好的人便朝他们射箭,上头说了,一个都不能留,所以,我们都没有手下留情。偶尔有几个逃出栅栏的,也被我们给拿刀砍了。”
      我越听越心惊,脚发软,身体直冒冷汗,扶着一棵树不停地咽着口水,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翠玉铃铛,那红色的穗子映得满山满树都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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