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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生离死别 ...

  •   又是半夜,只是这次是换成我与贺求名偷偷出发了。许白羽也跟着我们一同前往禁地,但他却将小叶子留在了家里。我曾激烈地反对过。现在这种危急时刻,将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独自在一人留在家中,万一发病的人跑了进去,她岂不是即时便会送命?
      可许白羽却不同有理会我的话语,只是安慰我道:“她不会有事的,你不了解她,她可比你机灵多了。”
      这是在骂我愚钝吗?我脸上有点有高兴,倒是小叶子,一向是帮着她家先生说话的,居然也跑来对我说道:“姚姐姐放心好了,我一手拿一把大刀,谁敢来我就砍死谁。”
      我明知她是在说笑宽慰我,可还是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算是结束了这场争论。今日这一别,也不知回来时还能否见到他们两个。如果我那次自杀的时候便死了,是不是比今天这种局面要来得好得多?
      之所以半夜出门,是怕白天会给村民看到,若他们误以为许白羽也要落跑,只怕人心顷刻间便会散掉,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出来的。如今这么不太平,半夜根本不会有人出门,虽说光线暗淡不宜赶路,但为了安全,为了人心,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许白羽是为了我,才与我们同行的。禁地那地方,只怕我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便没命了。为了让我顺利地走出那里,许白羽决定将我背过那一块地方。他不放心贺求名,虽说贺求名已答应他,在拿回解药之前不会杀我,但他也怕贺求名故意装作一个不小心,飞到半空又将我摔了下去。那样的话,不被毒死,我也会被活活摔死。许白羽到了这时,还是防着贺求名一手,那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出了那禁地,贺求名便一定不会杀我?
      走在夜色沉沉的路上,我又开始难过起来。为了谁呢?为了小叶子,为了那些已经死去的病人,还是为了那些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的村民?看来我的心还是不够硬。他们都与我非亲非故,要我难过来做什么呢?反正出了这个村,我也未必会再回来。那些人,怕是这一生都无法再见了吧。
      我一面想,一面走着。前面是许白羽在领路,后面是贺求名在殿后,我走在他俩中间,看来是一个最安全的位置了。我曾听人说过,三个人夜里走路,最怕死的那个通常都会走在中间,但阎王爷抓人的时候也最喜欢挑那走在中间最怕死的那个。自从听了那个故事后,每次几个人走夜路的时候,我便会很纠结,想不好究竟要挑哪个位置。
      今天,我们这两男一女出门上路,注定我还是要走那个胆小鬼的位置。但饶是这样,那些人还是盯上了我,猛得从斜路里冲了出来,便要向我飞奔过来。我只感觉左右手都被人同时握住,脚不停地向后退去,直到背贴着墙,无路可退,才回过神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又是一些得病的人,他们怕是闻到我的气味,摸索着出来找食吃了吧。看来许白羽的忧虑是对的,我再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只怕很难有活着出去的一天了。
      来的病人也不算多,大概四五个的样子,他们一边抓着自己溃烂的皮肤,一边低吼着,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般兴奋不已。幸亏有两个高手在一旁保护我,那几个人被许白羽跟贺求名随便挑了几下,便躺倒在地不再动弹。有血迹从伤口喷出来,溅在了我的衣服上。还有,我穿了好几层衣服,那血并未沾到我的皮肤。我对死人倒是已经渐渐麻木,看到那些尸体,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惊恐不安了。人果然要在不断地打击中成长起来的。
      那些人全都被处理掉后,握着我的两只手同时松开了。许白羽小声说了句“小心点”,我们三人便又上路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后山。自从我在这里被许白羽救回家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刚开始的时候,小叶子也会时常问我,要不要到这后山来走一走,有些地方的风景还是相当美丽的,但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看到那个地方,就好似我不想回忆我是用了怎样的一种方法才来到这里,我要把我前生的事情全部抹掉。每日见到许白羽已让我够痛苦,因为他总是在提醒着我,我曾经结过婚,有过丈夫,而那个丈夫,还最终死在了我的手下。
      小叶子见我几次拒绝,大概也猜到我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儿,便没有再跟我提起来后山的事情。可许白羽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心意,当我们路过那条我昏倒在其旁边的溪流时,许白羽突然停下来,对着我说道:“这里,便是我救你的地方。”
      “你难道还是记不起什么吗?”贺求名抬手指了指山顶,问道。
      我摇了摇头,连想都没有想。我根本不是那个姓孙的女子,又怎么会知道她与贺求名有什么恩怨,哪怕他们走遍全国,去到每一个孙陈芫芷去过的地方,也休想从我这里听到满意的答案。
      贺求名对我的回答似乎很不高兴,抬脚便向前走。许白羽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什么,只是牵起我的手,柔声道:“快走吧,马上就到禁地了。”
      他的手很冷,跟他脸上柔和的颜色很不一样,我被这么一只冰冷的手握着,心也开始冷了起来。如果今天将要跟我一同出发的人是许白羽的话,我想哪怕他的手再没有温度,我的心,也会是暖的。
      许多年后,我依然会不时地回忆着当时的那段时光。我躺在许白羽的背上,任他在树林间来去如风。我的全身,都被衣物紧紧地包裹着,可我依然能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在轻轻地唤我:“淡月,淡月?”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出这个名字了,小叶子总叫我“姚姐姐”,贺求名与我说话的时候,通常没有称呼。我与许白羽相识那么久,虽然早已告知他我的名字,却从未听他这么叫过。即使只有我们两个人,即使他是在与我开玩笑,也从未听他如此亲昵地称呼我。通常,他都管我叫“姚姑娘”,有时候,也会管我叫“孙小姐”。那一声轻轻的“淡月”,突然让我有了流泪的冲动。
      我也轻声地回应着他,仿佛怕被几米外的贺求名听到似的。“第一次听你这么叫我。”我笑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座后山,也不喜欢那条溪流,可我还是想说,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从没想到,我会在那里救了你,更没想到,我会……”
      一片树枝打过我的耳朵,我没有听清许白羽后面的话,我有一种感觉,那是很重要的话,所以,我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许白羽却“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没什么,没听到也好,只怕你听了,又要生气了。”
      会是这样的吗?在这种时刻,他还会说一些让我不愉快的话吗?我抬眼往下望,那里的花开得真是艳啊,每一朵都像是被精心雕琢出来的。真是难以想像,这么美丽的花朵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毒性。很多时候,我们都很贪恋美丽的事物,对人也好,对物也罢,但却很容易忘掉,也许他们并不如表象般美好。
      那散落在花丛里的片片黑骨,便是这美好表象下的丑恶。亡灵啊,冤魂啊,想必他们都痛恨这些艳丽的花朵吧。这些害他们命丧黄泉的植物,依然绽放着。而那些死去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起了被贺求名杀掉的那些病人,但愿他们在死前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这样,死的时候至少可以少受一些痛苦。一个清醒的人,看着别人挥剑向自己刺来,那处恐惧,恐怕比死亡来得更大。那些糊涂的人,却不必受这种折磨。
      邱骞死的时候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呢?我一时竟然想不透,他那狰狞的面目看起来像是疯了,可是他的心呢?也许还是如明镜般清楚吧。他伪装地太好了,我成天睡在他的枕边,却始终不了解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连他究竟为何要杀我,都理不清头绪。若那天我便那样一死了之,怕是见了阎王也交代不了。
      我就这么一路看着,一路想着,直到许白羽将我放了下来。我们还是向前走着,谁也没开口说让他回去,就连他自己,也没提到这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道:“我师父在都城绕梁以他的名字开了家药铺。你们见到他之后,便将信交给他,我在信里都有说清楚。他若问起我,你便说我很好,不用挂心。”
      贺求名回过头来问道:“许兄,此处前去何方?”
      “顺着这条山路往下走,大约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一个名叫暌围的大镇,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些盘缠,你们到了睽围后,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顺便找匹马代步。如果加急赶路的话,半天便可到绕梁了。”说完,许白羽从身上拿出一个布袋,塞在了我手里。布袋,里面装的想必是碎银子。他一个穷大夫想来也没多少钱,但这些钱,应该也够我们到绕梁了,毕竟这也不算是远的路程。
      我往身后看去,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禁地很远了。许白羽停住了脚步,说道:“我便送你们到这儿吧,我得回去了,小叶子还一个人待在家里呢。”
      贺求名似笑非笑地说道:“许兄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说完,他望了我一眼,接着道,“我去前方树下等你,别说太久。”
      他竟猜出我话有话要对许白羽说?那他也算是个聪明人了,那为什么,他还是固执地将我与孙陈芫芷混为一谈?
      许白羽伸手揭掉了我脸上的面罩,笑道:“这里离禁地已经远了,想必不会有事。让我再看看你吧,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我伸手想握住了他的手,却忘了踏进禁地前,他已戴起了手套。隔着布料,感觉不出他手中的温度。他伸手扯掉了自己的手套,也扯掉了我的。我终于再次摸到了他的手,与之前的感觉很不一样。那是一只非常温暖的手,手心甚至都有微微的细汗。我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很想就这样,一辈子都不放手。
      “要活着。”我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已泪流满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很怕这一离去,便是永别。这个念头总是在脑海里模糊地闪现着,我却一直不肯将它变成清晰的想法。
      他拍拍我的肩,冲我笑了笑,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这世界怎样都好。
      他见我还是哭个不停,便又探手到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我的手心。我摊开手心一看,是一个小铃铛,翠玉做的铃铛,下面挂着红红的穗子,十分好看。
      他又举起手,将另一个铃铛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它们本是一以,我现在将其中一只给了你,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还给我,再将它俩凑成一对。”我看着他手里的铃铛,那底下是蓝色的穗子,一直在我眼前飘啊飘。
      我破啼为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他忽然一把将我抱在怀里,重重地说道:“我许白羽说话,从不反悔。”
      莫道别离,离愁又上心头。来日若与君相逢,必不负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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