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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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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我们准备返航,船员们收拾着网上来的南极海产,鹦鹉螺号的抽气泵也在高速运转,把空气压进储气罐。
安卡坐立不安,在大厅里来回走动,她像紧张得不能呼吸似的,总是在用力吸气。
她看见尼摩船长,立刻上前拽住他的衣袖。船长停下了他的脚步,他看着安卡,耐心的等她开口。
安卡深吸一口气说:“把氧气瓶也注满空气。”
尼摩船长说:“船上储气罐可以为氧气瓶提供空气。”
安卡不肯松手,她望着尼摩船长的眼睛,恳求道:“会有用的。”
船长蹙了蹙眉,我连忙过去把安卡拉开,她还是看着尼摩船长的眼睛说:“会有用的!”
后来确实用上了。
康塞尔和尼德兰听到这里都连连称奇:“她怎么知道我们会受困呢?”
“梦。”安卡说。
当然了,这是事后我经询问安卡才说的,当时我们忙着凿冰,跟死神争分夺秒。安卡并没有被安排进施工队,尼摩船长给了她一个氧气瓶,他说了以下这段话,让我知道船长在乎安卡,他在尽力保她的命。
他说:“这是你的。明天晚上再开始使用,使用频率要跟我们轮班制度同步,每次不要超过半小时。这几天要减少运动减少进食,消化食物会让你需要更多的氧气。”
安卡显得非常镇定,她稳稳接过氧气瓶,向尼摩船长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尼摩船长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随后的几天安卡不分昼夜一直在大厅玻璃窗前,看我们劳动,她神情坚定,眼睛里一直跳动着希望的星光。
3月26日,在我们窒息前,不得不正视另一个正在逼近的危险,那就是水结冰的速度加快了,这座可怕的海底水牢正在逐渐结冰!船体两侧的冰壁在收紧,而且前部和后部也只剩下10英尺的水域了!
尼摩船长站在大厅,默默思考着应对方法,显然,他脑子有一个应念头一闪而过,但他仿佛想把它推开,他自己在否定自己。
而我心乱如麻,简直无法思考,后天储气罐会空,而明天,我们会被冰层活活挤死,我已经不知道那种死法更可怕了。
安卡在她板子上画了一堆篝火,她把板子举给船长看。尼摩船长眯着眼睛盯着那张图,然后他说:“用开水。”
这项措施无疑是成功的,鹦鹉螺号经过二十个小时的抽水、烧水、向外注水,终于把水牢的温度稳定在了零上一度,被压碎的危险暂告解除。
我不得不佩服尼摩船长和安卡的思维上的默契,他们玩了一个“你画我猜”的游戏,尼摩船长完美的搞定了答案,而不是骂她水底下不能生火。
3月28日,鹦鹉螺号被困水底的第六天,储气罐已经没有多少空气了,只能留给干活的人,船上的空气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更新,人人都在忍受憋气之苦,像得了哮喘似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躺在沙发上,几尽昏迷。康塞尔和安卡守在我身边,按摩着我因痉挛而抽搐的手。
囚困我们的冰面只有两米厚的时候,尼摩船长让所有人员回到船上,水泵开始注水,鹦鹉螺号用自身的重力压碎了冰层,我们冲破了牢笼!鹦鹉螺号像一条蛟龙,以每小时四十海里的速度,急速向北驶去!
我感到安卡离开了我,她似乎离开了大厅,我曾以为她是不忍目睹我死前的惨状而离开了我。
上午十一点,当鹦鹉螺号冲破冰层重见天日时,我被康塞尔和尼德兰弄到平台上,在新鲜空气的浸润下,我很快就恢复过来。
安卡呢?我突然意识到她不在我身边,我弥留时她离我而去。
尼德兰说:“她在领航室。”
我们透过领航室玻璃向里望去,只见安卡正扶着尼摩船长从舵轮机前走下来,船长虽然步履踉跄,但他的腰挺的笔直,她扶着他在一条椅子上坐下。而舵轮机前的台子上竖着安卡的玻璃板,玻璃板上的画面透过领航室玻璃,清晰地印入我的眼帘:一幅冰层剖面图,上层是碧蓝的天空,中间是雪白的冰层,下端是幽蓝的海水,那只胖胖地迷你鹦鹉螺号正在图上标红的位置漂浮着,那里的冰层最薄!
回忆到此,我们三人沉默了,大家面面相觑,好像想起了不得了的事情。她不是普通人,绝不是!
康塞尔率先开口了:“安卡会不会是专门来解救我们的?因为她知道我们会被困冰下危在旦夕。”
我摇摇头,问道:“那你又怎么解释她遍体鳞伤,险些被人贩子捉走的事呢?如果没有遇见我们,她就永不见天日了。”
尼德兰好奇地问:“安卡那么厉害怎么会被人贩子弄得遍体鳞伤呢?”
我比较奇怪尼德兰用词,什么叫那么厉害?我把我们遇见安卡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加拿大人频频摇头,他说:“教授先生,您还记得大战章鱼怪的事吗?”
我点点头。
于是他接着说:“那些滑腻腻、恶心的触手在鹦鹉螺号上空耀武扬威的时候,被卷住的那个倒霉船员还没有死。所有人都红了眼,想救下他。可是我们无法接近那条触腕,因为那是条主腕,高高扬起,可怜地船员就被它攥着,像块破布似的晃来荡去。”
听着尼德兰的叙述,倒霉船员撕心裂肺地求救声又在我脑海中响起,那是我的同胞啊!一个法兰西人!
“可最后那个船员也没被救下来。”我低声说。
“是的,没能救下他。”尼德兰说,“我们都在平台上战斗的时候,安卡也从船舱里跳了出来,她身轻如燕,一跃老高,操起斧头朝那段最粗的触手砍过去!这时,章鱼的另一条触腕打了过来,她在空中旋转翻身机敏地躲开,她落下去,脚一点地,又飞跃起来,继续追着绑人的触腕砍!那套动作干净利落,啧啧啧,人们都看傻了!”
我跟康塞尔目瞪口呆的看着加拿大人,我们觉得他说的不是安卡,而是在杜撰一个传奇地小说角色。
尼德兰看着我们的表情,脸上乐滋滋地,显然,他想起我们没能想起的事情,心里充满了优越感。
他继续说:“最后,安卡终于砍中了那条绑人的触腕,可惜她的力量不够,斧头嵌进肉里,只劈开一半儿,那畜生便逃跑了!要是我,我就能把它砍下来,可惜我没法跳得那么高,那姑娘的弹跳力真是吓人,仿佛地球引力不存在似的!”
我渐渐想起尼德兰说的大战章鱼怪的细节了,一开始安卡并没有参加战斗,因为我担心她的安全让她待在大厅里。船员被触腕缠住以后,安卡才跳上平台,在章鱼的腕足间寻找着突破点。安卡在这一战里的确表现非凡,她比任何人都要不顾一切,一心要去救那个被卷的船员。也许,她只是为了船长,为了不让他再因失去同伴而落泪。
战斗结束后,她陪他在平台上站了很久,她拿出手帕想帮他擦一下被鲜血染红的额头,但船长拒绝了她的触碰。他的悲痛大如汪洋,他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