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瘾》7701

55、微电影2

　　凌文欣从前就听老师说过，很强的感受力是导演必不可少的一种天赋，老师们鼓励个性比较粗犷的男同学培养这种特质，而纪寒也说过，她的个性很适合做导演。

　　但她从前只觉得这是个负面的特征，这会令人变得容易受伤，这个世界对纤细的人并不友好。它唯一有用的地方，恐怕就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好好爱他。

　　在她第一次非正式的选择演员时，她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

　　剧本她反复写了一个月，对这个软饭男的角色已经有了很深的理解和认识，他在她心中拥有一个固定的形象，用颜色来比喻，有忧郁的蓝色，有消极的灰色，有抗争的红色，剩下的是橙色，这是居家的一面，他人物平衡的支柱。

　　她把戏讲给群众演员。在他们表演、与她交流的时候，她偶尔可以感受到他们的颜色。

　　大多数人很暴躁，不屑于做软饭男，内心试图改变现状，红色占了上风；有的人不自强，没有任何矛盾的接受了吃软饭的设定、甚至还有点向往，类似于橙色，但他们软弱、少了担当，不再温暖，更像是淡黄色。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的感觉先于理智，还说不清为什么不选择对方，已经得出了拒绝的结论。

　　在面试眼前这群人的时候，她也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一个男人。

　　她才来时，这个人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但紧接着一群人冲到她眼前，他就像是放弃了似的，回归角落，没有来参加试戏。

　　凌文欣出于好奇，走到他面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页她为了给人试戏、临时打印出来的剧本。

　　“既然有兴趣，为什么不来试试呢？”她问。

　　男人抬头：“这么多人试，还是男主角、还给钱，我应该....没什么机会吧？何必去呢？扑空了又难过。”

　　他的开场白并不讨喜，但凌文欣眼前一亮。

　　他身上不知何故、散发着浓烈的自卑感，这是她需要的特征。

　　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这类人接触，当下他蹲着，她便凑近了，蹲在他身边。

　　“你....成家了吗？”她问。

　　“啊？”男人诧异地看看她，确定这种白富美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后，说，“没有，没什么钱，没有人跟我。”

　　“要是女人喜欢你，她能挣钱，但她工作很忙，希望你在家做饭带小孩，你能接受吗？”

　　“我.....”男人想了很久，面上对于男性而言略显丰富的表情告知了她，这是一个内心戏很多的人。

　　“能、能吧？”他说，“我在家干活儿倒是可以，但是亲戚朋友、街坊四邻怎么看我？丈母娘来了，不说两句吗？平时要是吵个架拌个嘴，我是不是还得听女人的？倒、倒也....不是不能忍，孩子都给我生了，我....能屈能伸。”

　　凌文欣很是惊喜，某个瞬间，各种色彩达成了一致。

　　“我觉得你可以演我的角色，你真的不试试吗？”

　　“您确定吗？”他谨慎的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

　　这时已经中午了，凌文欣坐在车里吃盒饭，她刚刚对他讲了讲戏，又多给了他几页剧本，他坐在地上准备着。

　　她果然没有看错，至少在她看来，这个人是表现最好的。

　　他有变化，不同的戏里微微的带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是矛盾而统一的，很符合这个角色，如果再打磨一下，会变得更好，而她正是负责雕琢他的人。

　　凌文欣决定就用他了。

　　“但是我没公司，没有合约，片酬也不可能一口气全给你，要边拍边付。”她说。

　　他眨了眨眼，像是觉得自己过度幸运，一时有点不敢相信似的，愣了半晌才应了声“是”。

　　“我叫何志成。”他伸了伸手，看她一眼，又收回了。

　　“我叫凌文欣。”

　　“凌导，您好。”

　　她对他伸出了手，两人略显尴尬、很是迅速地握了个手。

　　凌文欣留下了他的电话、邮箱和身份证复印件，二人相约，先把剧本发给他准备，等戏要开始拍了，她提前通知他过来，男主角便算敲定了。

　　这部戏的男主角比女主角复杂得多，难度高出一截，她本以为女主角会好找的，未料女主角反而更难。

　　男主角的候选人们虽然表现的不算好，总还是接近，但大多数女主角的候选人，在她看来，根本就无法融入角色。她们十分反感软饭男，谈之色变，没人能真正接受“这就是自己老公”的设定。

　　有一个叫白新的外形上很合适，她的脸比较骨感，大眼睛透着精明，颧骨微突，打扮一下，会有种强势而明艳的感觉，凌文欣是想用她的。

　　可是她的表现不好，她在骂老公的时候，没有任何夫妻感情可言，抱怨感强烈到凌文欣无法理解的程度。

　　她不解的问：“不是已经说了，他原本是有工作的，只是不如你有发展，因为孩子太小、又体弱多病他才主动放弃了工作，他是为了家庭、为了迁就你，为什么你还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呢？”

　　白新打量了她一番：“导儿，我看你穿的也挺好，又开那么好的车，你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吧？”

　　她不说话，白新又道：“你不了解我的生活，我现在，好的时候一天一两百，不好的时候，可能就没有收入，头发长了自己剪，住的地下室见不到阳光，为了省几块洗澡钱，一盆一盆去接水回来，如果我老公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日子还怎么过呀？所以我坚决不能接受。”

　　“可这是拍戏呀，你不能总带着‘自我’去拍。”她说，“你尝试一下，把自己想象成姚佳、楚浅浅那样的女明星，你不是群演，你已经大红大紫了，一部戏几千万，住豪宅、拿名包....总之你完全没有任何物质压力，钱多的花不完，那你能接受这样的男人吗？”

　　白新试想了一下：“要是这么想的话，好像是容易一点了。”

　　她又试了一遍。

　　还是不对，她的抱怨又变成了嫌弃。

　　凌文欣决定放弃她了。

　　到了这里，她有点意识到这个女主角需要一种什么特征了。

　　这个特征她在很多女人的身上见到过，比如邓胜男、姚佳、孙惠萍.....跟外在性格无关，类似于一种内核，她们的内在像石头一样，顽固而坚硬。

　　白新怎么换都不对路就是因为这个内核，她倒也是坚韧向上的，但强硬度明显不够，女主角的内心是很彪悍的。

　　凌文欣试戏试了一天，这会儿也累了，后面她为了节省时间，干脆先不试，先跟对方聊聊，能接受软饭男再准备，不接受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试到天擦黑的时候，总算有个合适的，怕是她寻觅了一天，已经酝酿出感觉，这个叫杨珍的一开口，她就觉得有门儿。

　　杨珍：“软饭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在家里能当大王，是这样吗？”

　　凌文欣：“你得尊重他，你还挺爱他的。”

　　杨珍不假思索：“白给我欺负，我肯定爱他啊。”

　　杨珍这个爱情逻辑比较新鲜，凌文欣一时不置可否，但戏的表现上，她的确是最好的。

　　她说爱，不是瞎说的，在骂人的时候，真的有一点。

　　这是唯一一个展现出爱意的人，凌文欣后面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干，没有时间精挑细选了，而且一天下来，她也发现这个女主角恐怕还不太好找，于是决定，就这个了。

　　跟杨珍说完之后，她去火锅店跟郑佳艳汇合了。

　　吃饭的时候，凌文欣的手机一直在响，接一个、还没挂断，另一个就会顶进来。

　　“喂，对，是我要租房子，三个月，要带装修的空房、我要自己布置家具，地点无所谓的，哪个区都可以，但房子要大，客厅、卧室、餐厅面积都要大，不然我没办法放轨道，您务必提前跟房主沟通好，我要拍戏、要搬设备进去，对方介意的话，我们就不用去看房了，别浪费时间.....”

　　凌文欣第n次对来电者解释自己的需求，郑佳艳叼着根烟讪讪的看她遭受电话轰炸。

　　“你这一段我可以考虑写进戏里了，太特么好玩儿了，仿佛看到了17岁的我自己！”她说。

　　“很可笑吗？那我要拍戏，我应该怎么办？”她刚挂电话，又有人打来，她耳朵已经嗡嗡的了，不打算再接，按掉了，问她，“不过房屋经纪人的效率都这么高吗？我一个小时前登了一条求租广告，至少有....十个人打来问我需求，跟我约时间去看房——我明天都没时间上课了，要看一堆房子。”

　　“你是不是写的租金不限、区域不限？”

　　“是啊，我是怕限制太多，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会耽误正事，觉得放宽一点会好找一些，毕竟我要拍戏啊，肯定很多房主不愿意的吧？我哪知道他们手里那么多资源！”

　　郑佳艳咧着大嘴，少见的笑了。

　　“我拍第一部片子时也这么干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微信也被加爆了，我一气之下把帖子删了——算你们狠，老子不租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