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栾青

1、1.梦回

　　金陵一中。

　　顾从安站在走廊里，神色局促。即使门边明晃晃挂着辅导室的牌子，她还是怕心里那点小九九露了尾巴，被谁知道。

　　怕被人知道什么呢？边庭瞧着好笑。这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面上掩不住一点心事。只是现在还做着老师，他便装作不知道，仍端着一副亲诚和善的样子，将人迎进来，又递了一杯水。

　　顾从安低着头道了谢，不自觉地往软皮椅里藏，仿佛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边庭看她这反应，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语气也冷了下来，不复进门时的温柔：“顾同学，不是来聊天吗，你在怕什么？”

　　小姑娘因着一丝有违人伦的心思，被这一声惊了一个激灵，开水险些泼在手上。这样的心性，边庭有些瞧不上眼，难免起了几分送人出门的心思。

　　顾从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变化，急匆匆编了些少女常有的心事颠来倒去地讲，端着一脸夹杂羞涩的诚恳，仿佛真是来寻求心理开导的。边庭乐得就坡下驴，随口应付几句安慰的话，便掏出一把糖果塞人手里，半哄半撵送出了门。

　　从安站在门口摊开手掌，一颗一颗扒拉着数过去，仿佛得了什么了不起的稀世珍宝。不过宝贝里好像混进了石子，她一边从里面捡出一个六边形的金属圈，一边想着。

　　金属圈不大，掂在手里倒是沉甸甸的，做工也精致。顾从安回想了一下边庭从兜里掏糖的动作，犹豫着要不要把圈还回去。这一犹豫，就让她想起了边老师修长瘦削的手。那双手握过粉笔，翻过书，在讲台的边缘摩挲，刚刚还倒了水给她喝。也许这个环，被他摸过许多遍也说不定？

　　小丫头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烧红的脸颊，决定把这小玩意昧下来。等她贴身收好东西，将要一步跨出的时候，走廊里冒起了冲天大火，而边庭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忍受烈火灼烧。

　　从安本能地朝后躲开，又忍不住伸出手向边庭奔去。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穿过了大火和边庭。多次尝试无果的小姑娘，终于跪在边庭逐渐消失的身影旁嚎啕大哭。

　　楼下的狗不知道被什么惊了，声声狂吠叫醒了一群野狗，它们毫不扭捏地接受了夜间音乐会的邀请，在窗外此起彼伏地嚎叫着。

　　顾从安被狗叫从噩梦中惊醒，缓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高中毕业十年了。

　　她靠在床头怔愣一阵，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六边形的金属环，借此回忆当初自己拙劣的演技。

　　以及——极有可能将要再见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