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时见月》温酒一寄

1、chapter1

　　窗外的的紫阳花开的正盛，隔着蒙蒙水汽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院子里青石板上一片氤氲的湿气。
　　顾西月就这么站在窗边，看着蜷在屋檐下的安和，懒懒的扫着尾巴，要睡不睡的样子。
　　安和来她家时，不过是一只小奶猫，似乎一捏就会碎掉，顾西月照顾它时总小心翼翼的。当时林深把安和带来的时候，她高兴了好一阵，又怕自己照顾不好它。
　　如今安和已经是一只老猫了，林深却不再是当年弹着她脑袋数落她的竹马了。
　　顾西月和林深。真的好多年不见了。
　　在这一片江南小巷里，邻里之间的关系总是亲密些的。
　　她时常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巷里和邻居家的小孩研究着家家酒的新角色，研究着毽子怎样踢得更漂亮，研究着跳皮筋的新花式。好像就可以这么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
　　如果那一年顾西月没有遇到林深，哪里会有之后的痛彻心扉。大概所有的假设都是悖论，就算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还会这么傻的爱一次。
　　就像林深说的，爱与理智本来就是绝缘的。
　　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顾西月终于回过神来。安和已经回到窝里打盹了，它真的很老了，顾西月总怕它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她养了安和近十年，害怕它像爸爸一样，像林深一样，忽然，就离开她了。
　　今天是顾父的忌日。往年顾西月总是下午去祭拜，现在瞧着天气，总让人有几分压抑，左右也吃不下饭，便拿了伞匆匆跟顾母说了声，就准备出门。
　　每年这几天，顾母的眼眶总是红的，也不愿多说话，偶尔眼神复杂的盯着她。
　　顾西月怕她更伤心，之后便不让她去墓园那边了。冰箱里的饭菜热一热就可以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今天，她大概也吃不下什么。
　　顾西月父母的感情非常好，街坊邻居都是知晓的，大概登记户口簿的人也知道。
　　顾母叫做方悦，当初顾西月他爹给她起名的时候，是叫“顾惜悦”的。顾母不好意思，临了给改成了谐音，上西下月。到顾父意外离世之前，两人感情依旧很好，顾母的所承受的伤痛，是顾西月难以感受的。
　　出巷口后，拦了一辆车，报了地址，便不再说话。顾西月看着即将转过的拐角，又开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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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拐角，林深曾骑着单车，背着书包，回头微笑，他叫西月，喜悦。
　　只有他叫的名字，不是囡囡，不是阿月，不是西月。是喜悦。喜欢的喜。
　　那个回眸一笑的画面，后期被自动美化，藏在心脏的某个角落，慢慢膨胀着，占据了越来越大的空间，流光溢彩，仿佛一碰就会炸裂。
　　阳光逆着林深软软的头发照射过来，他头发上细碎的流光扎的顾西月几乎要落下泪来，林深的笑容亦是模糊的，带着后期想象的弧度。
　　那一刹那，她的所有感知，如同被装上发条一般，飞快地转动起来。血液鼓噪，心跳叫嚣。
　　后来顾西月知道，这就是她意识到她喜欢林深的那一刻。不是懵懵懂懂的崇拜或灵光一闪的迷恋，就是喜欢。她喜欢林深，喜欢他温柔的垂眸看自己。
　　“细娘儿，到了。”边上的司机好意催促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从思绪中清醒过来，顾西月尴尬的抿了抿嘴，看了眼计价表，翻了钱包里的零钱，刚好够，便递给了师傅。道了声谢，撑开伞下车。
　　到了墓园门口，依旧去旁边的店里买了些纸钱，还有一束百合。
　　“是小顾啊？今年怎么这么早？”
　　店铺的老板，胖胖的，很和蔼，顾西月叫他万叔。万老板本来是只管墓园的，后来见人来扫墓买东西不方便，也是个活计，便开了这家店，逢清明时还得雇个临时工。
　　“嗯，万叔。今年天不好，我早点来陪爸爸讲会儿话。”顾西月接过万老板递过来的打火机，和纸钱放在一个袋子里。
　　“打火机等会儿还回来，我先过去了。”走到门口，撑起伞。
　　“哎！小顾！石路边有些滑，慢点走。”万老板走出几步叮嘱了一句。
　　“恩，知道了，谢谢万叔啊。”顾西月回头对万老板笑了笑，小心的踏步上台阶。
　　墓园被打理的很好，顾西月直接爬上第三排墓碑的台阶，刚准备转身过去。抬眸时，却忽然僵住了。
　　在顾父墓碑前站着的，是顾西月熟悉的，却又极其陌生的背影。她张嘴就能叫出那个午夜梦回，辗转于唇间的名字。多年不见，他的背影更加清瘦，以往温和的线条都打上了一层冷光，透过朦朦的雨，传递给顾西月一种极强烈的陌生感。
　　本来迈开的脚步犹豫着缩了回去，顾西月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这和她想得所有重逢画面都不一样，她本以为他们的重逢该是她向他狂奔而去，林深虽然犹豫，却还是会抱住她。
　　就算不是这样，她也该抱着他好好哭一场，让他不再离开自己。
　　她可以抛弃一切去追逐的，可为什么现在重逢了，她却迈不动步子。他会再一次走掉吗？会再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我吗？
　　没有答案。
　　所以顾西月不敢向前，近乎贪婪的凝视林深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地刻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