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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何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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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鬼玉,传闻鬼族陨落残留道行化为紫色晶体,妖族陨落化为红色晶体,进而凝结为玉,这世间已经很少见到妖鬼现世了,大多是人在作孽。”
“现下知道这些的人也不多了。”
那人又眯上了眼睛,将放于身后的大烟拿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团团烟云,笼罩了他的脸,看不清他此刻何种神情。
“先生,想要当多少?”
“不多,十两。”
“先生说笑了,现在灾祸年间,十两银子可是两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可是当不得?”
“当得,当得。只是这玉……可会作祟?”
“这玉跟随我多年,自然无事。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我还留着这劳什子作何。”
“先生既然敢当,我自然是敢收的,我这就给你拿银子去。”
“有劳。”
等到店铺掌柜去后面拿银两的时候,夏霖才将自己的疑惑吐露,“师傅,那对你很重要吗?”
“曾经是。”
“师傅,就这么把它当了真的好吗?”
“无妨。”
虽然夏昭言如此说,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夏霖总觉得那玉对夏昭言来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夏霖正欲说些什么,掌柜的已经将碎银子取来了,正好十两。夏昭言将那些碎银子装进了随身的小荷包之中,然后将那鬼玉轻轻的放在了托盘之上。
“多谢掌柜的了。”
“先生又跟我客气,以后有事还需要麻烦先生的呢。”
夏昭言牵着夏霖的手,往大门走去,在门口却又驻足不前,微微侧过身去,声音中透着寒意,“这地下的东西,谁知道呢。你说是吧?”
掌柜的额角冒出一滴冷汗滑落,连忙点头称道“先生说的是,这地下的东西我早就不碰了,我就剩下半条命了,怎么敢呢。”
夏昭言眼眸凝望着地面,而后又望向天空,“好自为之。”
“先生慢走。”
夏霖牵着夏昭言的手,缓缓走在街上,她抬眼望去,灰暗的天空充当着那人的背景,侧脸仿佛隐藏于阴霾之中。
看不清呢……
师傅的表情,师傅的眼神,师傅心中所想,一切都看不清。
【何时?我才能看清,你心中所想。你的温柔,皆是你的面具,透过那双含笑的眼眸,什么都看不见,你将真正的自己彻底隐藏了起来,看不清,猜不透。】
夏昭言又带着夏霖去买了新的衣服,添置了新的食材,也叫了工人来修整院子,从镇子上走一趟,夏霖发现镇子上的人都十分尊敬师傅,先生长先生短的问候着,而夏昭言也非常亲善的回应每个人。
但是,夏霖觉得夏昭言似乎隐藏着什么。因为,方才她清晰的从掌柜的眼中看到了畏惧,不同于尊敬,他在害怕,害怕一个这么亲善的人。
日落西山,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晚悄然而至,二人自然是又睡同一张床。
房间之内只点着一根蜡烛,火光微亮。风吹过外面的竹林,沙沙作响,不时吹打着门窗。夏霖早早的就躺在床上了。
夏昭言借助着微弱的烛光,还在写些什么,“师傅……”
“你先睡罢。”
夏霖本想再等些时候,怎想在吃饱喝足又温暖的被窝里,逐渐恍惚起来,迷糊之间进入了梦乡。
夏昭言写至子时,竟然感到一丝久违的困意,梦魇不见了,竟然不太习惯。
将笔纸放置好,便上了床,小家伙早已睡熟了,小嘴微张,似乎打起了轻鼾。
夏昭言轻手轻脚的钻了进去,夏霖梦呓了两下,便往夏昭言怀里钻。
夏昭言也不反抗,就任由她胡闹,没了噩梦,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夏霖醒来之时,夏昭言又不再身边,暗暗决定,下次定要跟师傅一同早起,可是师傅怎么起床一点声响都没有呀。
走到大厅未见师傅,再往外面走。
外面闹腾的很,大院子里满是人,似乎在修整院子,在人群之中,夏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他们说些什么的夏昭言。
“师傅,这是在作甚?”
“这房子年久失修,趁这个机会就好生修整一番。”
“这般也好,师傅这确是不像有人居住。”
“……你定然饿了罢,来。”
夏昭言不断的思绪着夏霖的与众不同,那微弱的金光,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
夏霖不知道夏昭言正在不断的打量着自己,只是乖巧的吃着饭,不速之客正好来到了。
来人穿着朴素的村姑衣服,衣服上满是补丁,脚底沾满了泥泞。“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时候打扰你。”
“是王大娘啊,怎么,有事吗?”
“还不是我家那个兔崽子啊,他死活不肯再念书了。”
“是何缘故?”
“我也不知,只知上次先生来家中授课之时,他还满心欢喜,不知为何突然变故啊。我们家这几年收成不好,就希望他能弄出些名堂来改变命运,真是不争气啊。”
“王大娘你别急,事出反常必有因,今日我授课结束后,便顺路去你家一趟吧。”
“有劳先生了,我们都是粗人,也不知如何感谢先生,这酒是自家酿的,还望先生笑纳。”
“大娘客气了,教书授业怎可半途而废,既然我答应了教令郎读书,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他。”
“有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酒我就放在先生这,大恩不言谢。”
那大娘说着就将手中拎着的两壶酒放在桌上,准备告辞了,夏昭言正欲去送送大娘,被大娘婉言拒绝了,“先生自己忙,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夏霖捧着馒头,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奇的望着那两壶酒,“先生,这酒是何味道?,。”
“小孩子吃甚么酒,学坏。”
说着就把那两壶酒拎走了,夏霖闷闷的啃了口馒头,“我就问问,又没说要,师傅甚坏。”
等夏霖将碗洗好,跑到师傅那里,正巧看见夏昭言将书本放进一个破旧的斜跨包之中,再背至腰间,这背包与她一身白衣不太相称。
夏霖攀着门沿好奇的打量着,“还在墨迹甚?”
“啊?”
夏霖被抓个正着,摸着脑袋走了进来,“师傅。”
“今日开始,你也要一同读书写字知晓不?”
“那师傅,今日学甚么?”
夏昭言本想说让夏霖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继而又想到了什么,“今日便教你何谓‘言’。”
“‘言’?可是话语的那个‘言’,那有何难?”
夏昭言只是轻笑了两声,并未作出什么解释,片刻之后吩咐好家里仍旧在修整院子的工人,便带着夏霖出门授课了。
未时刚过,夏昭言结束了一户人家孩童的授课,全程夏霖就在一旁跟着听课。紧接着便往王大娘家找王小虎了解情况。
大娘正好不在,算算时辰应该是还在田中耕地,家里只有王小虎在。
“先生……”
“先生就是这般教你礼仪的吗?”
“先生请进。”
那是一个看起来挺高的少年郎,也许因着吃不饱的原因,瘦的很,像个竹竿一般,夏霖真怕他随时都会倒下。
样貌倒是普普通通,晒得黝黑,看起来经常下地的样子。
“先生喝水。”
“我听闻你不愿再继续念书。可是有何缘故?”
“先生,无缘故,只是我自己不愿读书了。”
夏昭言将水杯拿起,轻抿了一口,又放下,继而说道“我这些学子之中,大都不喜读书,只有你每次授课时都是兴致勃勃,”
夏昭言观察着王小虎的神态,见他低着头,似乎有着难言之隐,夏昭言的话锋微转。
“你可知晓我的姓名?”
“先生名讳,井宿镇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姓夏唤作昭言二字。”
“夏……昭……言”夏霖在一旁默默的念着这三个字。
“何谓‘言’?”
“便是说话。”
“‘言’于你们来说便仅仅是说话,但昭言二字是刻在我心口上的,要么不说,答应了的事情必须完成,这便是言出必行。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便会教你读书写字,直到你去考取功名那天。
此‘言’出自我口,而非你口,即便你不愿,我还是会每日登门授课。这便是我的‘言’。”
“我知先生是为我着想,可是先生你看看这个世道吧。虽说堂中所坐的是男帝,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女尊思想如何能轻易减弱。再过几年,公主便会继位,现在刚刚兴起的政策很有可能又会被压下去。
再者,我母亲为了我,劳神劳财,现下收成都不好,我不愿再把精力耗在没有希望之事上,还不如多帮衬一下母亲。”
“你信我吗?”
“自然是信得。”
“十年,十年之后,天下格局会发生大的变化,而只要撑过今年,天灾便会消退。到时候你的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而你更应该为了将来打算,去考取功名。”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说更多了。”
“这般……我……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刚刚还满心欢喜的人突然变得特别沮丧,抱着脑袋,慢慢的蹲在地上,嘴里不断重复的那句话,仿佛魔障了一般。
夏霖惊呼一声,“师傅!他身上有昨天晚上那般类似的紫色气体缠绕,但还是看不清。”
之前一直感应不到的道法,再次从夏霖眼中窜出,只是这次比之前那次要微弱的多,夏昭言看的清楚,夏霖的眼睛透彻着金色的光泽,只是在普通人眼中看来是与常人无异。
“出去。”夏昭言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师傅?”
“快。”
夏霖虽然还想留在这,但是又不敢忤逆师傅的话,连忙出去了,顺带着把门关上了。
夏昭言对着蹲在地上人,用一种夏霖从未听过的冰冷口吻说道“道行低浅连形体都无法拥有的小鬼,不知我在此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