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92、第九十二章

　　夜早已深沉，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心中愁事几多。
　　云惜月端着手中的汤碗，一脸沉思地向后院走去。
　　程睿看她不言不语地穿过自己身边，便巧妙地接过她手中的碗递给春绿，又伸手拿过青黛手中的披风，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黛垂眸站着未动，一旁的春绿见状，连忙拉着她行礼退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云惜月端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中，手托腮一言不发地看着后院盛放的红梅。
　　程睿将手中的披风替她披上，默默地坐在她身旁。
　　良久之后，云惜月才悠悠地叹道：“睿云，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么多人对她刻骨铭心？”
　　程睿反倒是瞬间听懂了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看着满园在寒冬中默默盛开的花朵，闻着空气中浓郁却不招摇的香气，声音好似能沉在这醉人的风景中。
　　“一个势单力孤的异族公主，无所畏惧地嫁入他国皇室，用自己的善良在这宫中博弈前行，用自己的傲骨使他人敬佩和胆怯，却还是低估了权柄之下人性的恶。这样的女子，虽然败给了人心的黑暗，却留下了永远属于她的那份光明，来为那些需要的人指引方向。她虽然不是一个好的皇后，但却是一个好的母亲、好的妻子、好的引路人和好的知己。”
　　“知己？”云惜月苦笑道，“母亲也真是的，为了她的这个知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月儿，你知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她的知己被人害得惨死，她也是气急了才如此下手的。”
　　“我知道，我知道！”云惜月连忙摆手道，“母亲如果真的想置青帝于死地，早就用剧毒毒死他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用蔷薇红慢火熬死他呢！”
　　“呃······”
　　程睿有些无语地看着云惜月，这理虽然不错，但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云惜月瞥了一眼程睿脸上那有些扭曲的表情，“扑哧”一笑道：“对于母亲的这个知己，我现在倒是非常地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这样英姿飒爽却富有魅力的女子呢？”
　　程睿不甚在意地说道：“那就是一个西北边境上的小国，人烟稀少土地贫瘠，这样的冬季，每年都会因为缺吃少穿而冻死好多百姓呢！”
　　云惜月眼珠一转，忽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偷偷跑去看看吧？”
　　“啊？”程睿吃惊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云惜月，默然道，“圣女大人，属下听说陛下已经在璇玑宫等您一起过年节了，而且青黛的伤也耽误不得。”
　　云惜月一拍桌子，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了，一会儿收拾好行李我就出发。”
　　“月儿，”程睿霍然起身，蹙眉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云惜月微微一笑，说道：“睿云，她派你带着那封密信来找我，不就是逼迫我做出选择吗？现在，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不知道母亲是欣慰还是失望，我只是想遵从自己的内心而已，在我真正迈出那一步之前，去恣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程睿小心翼翼地问道：“月儿，你真的不是在逃避陛下吗？”
　　“睿云，一旦我回到蓥楚国之后，我的一言一行还会这般自由吗？”云惜月看着他，诚恳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月儿，我陪你一起去！”
　　云惜月想了想，爽快地答应道：“好！”如果没有睿云这个向导，她自己怕是走不到漠北吧！

　　屋内，当青黛春绿夏红三人听说她们明天就要启程回璇玑宫时，都急急忙忙地开始收拾行李。
　　“月姐姐，我们真的明日一早就走吗？”青黛喜滋滋地一边收拾云惜月的首饰，一边问道。
　　“是啊！”云惜月坐在桌前看着一脸兴奋的青黛，道，“青帝已经醒过来了，今后他如果按照我给的药方服药调养，几年内身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以我们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青黛道：“月姐姐，如果我们加快行程的话，一定能在年节前赶回去的！”
　　“是啊是啊！圣女大人终于回归璇玑宫了，今年的年节一定会很热闹吧！”一旁手脚不停忙碌着的春夏二人也连声附和道。
　　这里对于她们来说，毕竟只是异国他乡，特别是在年节将至的时期，每个在外的人，都恨不得马上回到自己那个熟悉的家。
　　云惜月的神情微微一默，她起身走到青黛身边，拉着她的手，叮嘱她道：“青黛，这次回去后，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帝师答应过我，一定会治好你脸上的伤的。”
　　青黛拍了拍云惜月的手，笑道：“月姐姐，帝师肯耗费功力为我治伤，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哪有不配合的道理啊！”
　　云惜月解下她脸上的面纱，看着她脸上那狰狞结痂的伤疤，颇为心疼地说道：“嗯，你一定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青黛的心中微微一紧，有些慌乱地问道：“月姐姐，您······您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您不回去吗？月姐姐，我······”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就缓缓地向下倒去。
　　云惜月接住她，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春绿夏红惊道：“圣女，您这是······”
　　“春绿夏红，我命你二人将青黛安全地护送回璇玑宫，尽快让帝师为她治好脸上的伤。”
　　“圣女，我们······”
　　云惜月抬头看着她们两个人，沉声道：“这是命令！”
　　春绿夏红两人慌忙地跪地道：“奴婢领命！”
　　云惜月走到两人身边，俯身将两人扶起，说道：“你们起来吧！”
　　两人起身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春绿颇为担心地问道：“圣女，您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云惜月道：“明天一早，我会和程首领一起去漠北一趟。”
　　“什么？”春绿惊道，“圣女，您怎么能去那苦寒的蛮荒之地呢？冬季是漠北最难熬的季节，听说那里每年这个时期都会冻死很多人呢！”
　　云惜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道：“我只是去那里看看，过段时间就会回璇玑宫的。”
　　春绿神情焦急地说道：“圣女，奴婢听说女皇陛下还在璇玑宫等您回去呢！”
　　夏红也附和道：“是啊！圣女，陛下可是早就赶到了璇玑宫，等着和您一起过新年呢！”
　　云惜月默然道：“春绿夏红，你们回去之后，替我给母亲捎一句话——”

　　清晨，当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到玉清璘的脸上时，他才从梦境中悠悠地醒来。
　　他先是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皱了皱眉，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陌生的床帐让他心中猛地一惊，还未张口唤人，眼角就瞥见麦冬一脸幽怨地站在旁边。
　　玉清璘抚着心口，埋怨他道：“麦冬，你想吓死你家少爷吗？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这里是哪里？”
　　“我的少爷啊！”麦冬扑到他床边，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道，“您昨晚喝了很多酒，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到少夫人的房顶上睡着了，被少夫人安排在了偏房。”
　　“啊？”玉清璘一愣，连忙问道，“这里是月儿这边？那我现在就去找她。”说完，他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就要出门。
　　“哎呀，少爷呀！”麦冬将他拽回来，一边替他拿毛巾洗漱，一边说道，“少夫人一大清早就离开了，您现在也找不到她呀！”
　　正在擦脸的玉清璘一愣，问道：“什么？她离开了？去哪儿了？”
　　“少爷，这院子里就留了几名仆人，少夫人的两名侍女和一部分侍卫护送青黛回璇玑宫，而少夫人和程公子则带着一部分侍卫，已经出发北上去漠北了。”
　　“啊？月儿去漠北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玉清璘抛下手中的毛巾，急匆匆地冲出屋外，“我也去！”
　　麦冬一脸无奈地跟着他向院外跑，“少爷，宫里怎么办？”
　　“宫里现在的情形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在与不在都无大碍，你去替我送两封信给萧祁和离儿。”

　　太子书房内，刚刚与萧乾安推心置腹谈完心的萧祁，正神情认真地坐在书桌旁批阅奏折，窗外的阳光照进这间以前空空如也，如今却被各种奏折和书籍占满的书房，照亮的是十几年都未曾真正沉凝下来的温文尔雅的脸。
　　“太子殿下，刚刚宫外送进来一封信，看上面所留的标志，应该是那位公子给您的。”守在门外的刘公公忽然进门说道。
　　萧祁微微一愣，连忙接过他手中的信。信封上并没有任何的字迹，只在封口处留下一枚造型古朴的五瓣梅印章。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拿出里面薄薄的一张信纸读了起来。
　　祁儿：
　　我走了，望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替我照顾好父皇，望自珍重！
　　兄留
　　萧祁霍然抬头，急声问道：“我们的人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刘公公连忙躬身回禀道：“回太子殿下，我们的人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圣女和公子已经相继离开了。”
　　“去哪里了？”
　　“我们的人跟了一段路程，发现他们都是向北走的，看那方向好像是去了漠北。”
　　萧祁微微一皱眉，问道：“漠北？这个时节他们去漠北干什么？”
　　“这奴才就不知了。”
　　萧祁想了想，提笔写了两封信，道：“你派人去送信，顺便让他们备马！”
　　刘公公惊道：“太子殿下，您要去哪里？”
　　那人急匆匆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门外，徒留下一声焦急的回答——
　　“漠北！”

　　三皇子府，萧陌离一觉醒来，觉得昨夜是他这段时间里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自从父皇昏迷后，他整日里担惊受怕，既怕朝堂各方势力因为此事乱了章法，又怕被某些有心人趁乱浑水摸鱼。不过好在玉清璘将玉京影阁的指挥权给了他，可以让他在京城的各方势力之间甄别协调，否则他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这段时间里，在他殚精竭虑的筹谋下，京城的汹涌暗潮总算被他一一压下，父皇终于醒了过来，荣妃也被打入冷宫，朝堂也没出什么乱子，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大早，他刚刚吃完早饭，就被书桌上的两封信给惊呆了。
　　一封信是玉清璘给他的，信上说他已经离开玉京去漠北了，玉京影阁的指挥权仍旧留给他，让他在玉京同萧祁好好辅佐父皇，其它具体事宜等他从漠北回来后再说。
　　漠北？这个季节璘哥哥忽然抽风去漠北干嘛？他不知道冬季的漠北，就好似人间地狱吗？
　　他惊疑不定地翻开第二封信，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第二封信是萧祁给他的，说他也去了漠北，让他暂时代领太子职权，好好照顾父皇，并辅佐父皇处理朝政。
　　萧祁也去了漠北？并且还让他暂代太子之职？这这这······这世界是不是太玄幻了？
　　守在他身边的洛雨接过他手中的信，看完后也愣在了原地。
　　萧陌离一脸沉凝地说道：“洛雨，你让洛云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殿下！”洛雨领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