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青玉国，玉京皇宫。
　　此刻夜已深，但戒备森严的御书房一如既往地亮着灯。
　　玉清璘轻轻咳了几声，然后运笔凭着记忆画着母后尉迟媛居所潋芳阁里挂着的那幅寒梅傲霜图，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画出一幅让他满意的画作来。
　　半晌过后，他有些沮丧地丢开手中的笔，颓然坐在椅子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麦冬见状，连忙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说道：“陛下，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日就寝歇息吧！”
　　玉清璘摆摆手，接过他手中的茶杯，问道：“恒儿和吉雅已经出玉京了吗？”
　　麦冬回道：“回陛下，他们今早就已经出城了。”
　　玉清璘从案头拿起一幅画摊开，那上面画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稚龄的女童。
　　他眼神依恋地看着画中的两个人，不解地问道：“月儿怎么会那么早就将瑆儿送到璇玑宫了呢？”
　　麦冬道：“回陛下，听说王太女的性格比较活泼调皮，整天将皇宫中弄得鸡飞狗跳的，圣女害怕王太女不好管教，所以就命帝师早早地将王太女带回璇玑宫教导了。”
　　“唉！”玉清璘不由得叹道，“月儿她把瑆儿送走，就不想念女儿吗？”
　　“听说圣女和女帝两人每个月就会轮流到璇玑宫看望王太女。”
　　玉清璘看着画中的漂亮的女童，忽然开口问道：“麦冬，你说朕要不要偷偷到璇玑宫看看瑆儿呢？”
　　“呃······”麦冬看了一眼他那苍白的脸色，苦口婆心地劝慰道，“陛下，秦先生说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长途跋涉过度劳累，所以还请陛下以身体为重。”
　　玉清璘摸了摸画中两个人的脸，怅然道：“麦冬，朕想她们！”
　　麦冬一时默然——他又何尝不知陛下心中的苦呢！
　　“陛下，要不让白芷再去一趟祈州？”
　　玉清璘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失落地拒绝道：“不必了！朕不想再打扰她们母女现在的生活了，更何况恒儿他们刚刚从祈州离开，月儿她······她心中未必不会想起以前的事。”
　　麦冬不解地问道：“陛下，您要是真的想圣女和王太女，为何不主动与她们联系呢？属下听说这些年圣女都是一个人，是不是圣女心里还有陛下呢？”
　　玉清璘微微抬头，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扇，看向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默然道：“麦冬，这件事朕心中自有考量，你今后莫要再提！”
　　“是，陛下！”麦冬看着他脸上那莫名的神情，心中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他自诩跟随陛下|身边多年，此时却怎么都看不透他，难道是陛下心中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麦冬忽然想起今天忍冬给他的提议，犹豫了再三，这才开口道：“陛下，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到永泰殿陪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用午膳了，属下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很用功，非常想让您看看他的成绩呢！”
　　玉清璘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有些心虚的麦冬，颇为无奈地说道：“朕知道了，明天午时就去看瓛儿，行了吧！”
　　麦冬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属下这就让人去通知永泰殿准备。”
　　“麦冬，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玉清璘略带责备地说道，“今天已经晚了，明早再派人去永泰殿吧！”
　　“是，陛下！”麦冬喜滋滋地领命道。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转眼间，又过去了五年的时间。蓥楚国在圣女铁腕的治理下，整体的国力越来越强，圣女在民间的威望越来越盛，就连朝廷官员都对圣女提出的有些理念钦佩不已，只有圣女身边的春夏秋冬四婢越来越愁容满面。
　　秋黄冬白安静地守在御书房门外，两人颇为无奈地望着天上亮晶晶的繁星，身后的屋里依旧点燃着明亮的锦灯，而她们一向勤政的圣女大人仍然在兢兢业业地批着奏折。
　　“秋黄，你说圣女大人最近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她笑了。”气氛实在是太过冷清，冬白看着旁边一脸沉默的秋黄，忍不住低声说道。
　　秋黄瞥了她一眼，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叹道：“我前两天问过春绿和夏红了，她们两个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不过这事也不难猜，八成跟青玉国的那位有关系。”
　　冬白想到最近听到的传闻，也就想明白了圣女的心事。
　　自从圣女掌权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非常地勤政爱民，更是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拥护，但关于圣女的婚事，却一直是大家比较关心的事情。
　　前些年，已经退居二线的女皇陛下还时不时地催促圣女，可圣女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时间久了，女皇陛下见圣女不上心，也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这些年，有关青玉国帝王的消息，总会被九枭军第一时间送到圣女的桌案上，而圣女近日来的反常表现，应该与青玉国帝王的身体越来越差有关，毕竟他是王太女的亲生父亲啊！
　　“唉！”冬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看着房门上雕刻精美的纹路，暗自感慨圣女悲苦曲折的感情经历。
　　御书房内，云惜月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接过春绿递给她的热茶喝了一口，便起身在房内踱步解乏。
　　漠北、青玉国和蓥楚国三国之间的水陆商道，经过五年的共同经营，如今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只是······
　　云惜月心事重重地坐回书桌后，从桌角放置的木盒中拿出九枭军每天传来的消息，一张张翻看起来······
　　漠北王城传来消息，吉雅数月前又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云惜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段时间难得的笑容——吉雅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想当初她第一次在漠北见到她时，她还是一个浑身脏兮兮连男孩女孩都看不出的孩子，如今她嫁给尉迟恒，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真的是实属不易呢！
　　云惜月将漠北传来的消息放在一边，不经意间拿起一张纸，瞬间却如遭雷击。
　　青帝萧弇于半个多月前薨世，太子萧瓛已继任为帝！
　　云惜月呆呆地望着那简短的一行字，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识那些字了。
　　薨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真的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不是一向都很好吗？为何这些年却越来越差，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不会的！她不是给过白芷一付药方吗？难道是那药方不对症？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他就这样离开了？为什么？？？
　　玉清璘，你还没有见过瑆儿，她是你的女儿啊！
　　云惜月早已泪流满面，她失魂落魄地起身，径直向御书房外走去。
　　守在她身边的春绿夏红惊呆了，她们两人将飘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捡起来一看，心中顿时明白了。她们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急匆匆地追出门外······
　　云惜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骑马奔出皇宫的，也不记得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她要去向何方，耳边只有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呼的好似低语的风声······
　　多少次午夜梦回，你都无言地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坐在床上哭泣的我，梦里你从不说一句话，但看向我的目光却暴露了你的心事，三分痛苦，三分愧疚，三分纠结，万分不舍······
　　你缓慢伸向我的手，却在我抗拒的眼神中失落地垂下；你轻轻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我拒绝的泪水中沉默无言······
　　我是怨恨你不顾我的感受写下那份休书，如果你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我们两人共同去面对眼前的困境，总比你一个人硬抗下一切要轻松吧？可是你就是那么自以为是，竟用那种决绝的方式斩断你我之间的感情，你让我情何以堪？你可知，当我知道自己怀了你的孩子之后，心中有多么高兴吗？你可知，当我怀着这份喜悦之情去找你，却被你的一纸休书当头一棒时，我的心是怎么样的又冷又痛吗？
　　玉清璘，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来疗伤，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当初玉府那个需要我保护的柔弱人儿，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喝醉酒抱着我哭喊我娘亲的痛苦人儿，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陪我在纷纷大雪下堆雪人的好奇人儿，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在烟花下拉着我的手一同回客栈的爱人儿，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斜卧花树下广袖舒缓却又魅惑众生的痴情人儿，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抱着我在山顶上看星星的多情人儿，可如今我终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忘记，时间只是一秒一分一天一年地过去，但那些记忆却从来都不曾被抹去······
　　玉清璘，我一直以为这十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各自疗伤，然后再在合适的时间里重逢，却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玉清璘，你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任何留恋了吗？你真的不在乎我们母女了吗？
　　数日后，云惜月浑浑噩噩地赶到璇玑宫，找到正在后山练功的慕容婉瑆，然后抱着她痛哭起来······
　　已经十岁的慕容婉瑆只矮母亲半个头，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自己的母亲，轻轻地拍着她那瘦削的背······
　　半晌后，当云惜月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之后，慕容婉瑆和春绿一起将她扶坐到凉亭的凳子上，这才开口关切地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云惜月近乎虚脱地倚靠在女儿的怀中，悲痛地说道：“瑆儿，你父亲他······他已经不在了！”
　　慕容婉瑆一愣，而后垂眸用锦帕轻轻擦着云惜月脸上的泪水，平静地说道：“母亲，女儿没有见过他，所以不能体会您心中的痛苦。”
　　云惜月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怀抱中，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一刻，女儿身上那种让她心安的气息，就是她此刻唯一能稍稍停泊的港湾。
　　她难过地抽泣了一声，悔愧地对慕容婉瑆说道：“瑆儿，母亲非常后悔，这么多年以来，竟没有让你们父女见上一面，母亲真的对不起你！”
　　慕容婉瑆抱着神情悲痛的云惜月，怜惜地用手理顺她头顶有些凌乱的发丝，看着她身后慢慢走过来的人，颇为老气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瑆儿知道您心中难过，所以以后不要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不要让自己后悔，好吗？”
　　云惜月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只是悲伤而又无助地说道：“瑆儿，母亲已经失去了一切，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了！”
　　慕容婉瑆略带责备地说道：“母亲，什么叫您失去了一切，您还有我，您还有他呀！”说完，她将云惜月抬起的头轻轻一转。
　　她的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颀长满面笑容的翩翩男子。看到云惜月疑惑地回头，男子向她伸出右手，那修长的掌心托着一枚嵌刻着两人名字的飞凤白玉簪。
　　“月儿，你可愿娶身为平民的我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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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经全篇完结，这次尝试着写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这部作品的连载过程实在是有些漫长和艰难，但不管如何阿紫都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完成它，也希望你们能够谅解和支持！
最后，祝愿大家永远都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