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祈州，公主府。
　　明珠阁的灯已经彻夜亮了一个多月了，阁中侍候的女婢们全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了最近一段时间脾气越发难以捉摸的公主，即便是这样，明珠阁里还是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打骂呵斥的声音。
　　这天傍晚，明珠阁又传出一阵鞭打惨叫和求饶声。
　　刘嬷嬷行色匆匆地从九曲长廊里走来，在走进明珠阁之前，她神色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而后对门口守卫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便急匆匆地踏上了通往二楼铺着厚实毛毯的楼梯。
　　明珠阁二楼偌大的厅堂中，两旁站着数名膘悍精干的护卫，中间跪着一名遍体鳞伤的侍女，而慕容明珠则拿着一条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不停求饶的侍女。
　　刘嬷嬷看了一眼厅中的情势，连忙走到慕容明珠的身边，躬身道：“公主请息怒！”
　　慕容明珠一看是刘嬷嬷，便停下手中挥舞的皮鞭，而后气呼呼地看着那个瘫在地上的侍女不语。
　　刘嬷嬷谨慎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侍女，疑惑地问道：“不知公主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可是这个奴婢冲撞了您？”
　　慕容明珠看着地上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侍女，恶狠狠地说道：“她今天居然······居然不知好歹地系了黄色的发带，她真的是该死！”
　　刘嬷嬷大吃一惊，她扭头看向地上那名侍女，发现她的双丫髻上果然系了两条黄色的丝带，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挥手命站在两旁的侍卫将那侍女拉出去，漠然地说道：“发卖了吧！”
　　两旁的侍卫毫不犹豫地将那侍女拖了出去，并快速地将屋内打扫干净。
　　刘嬷嬷扶着慕容明珠坐下，接过她手中沾血的皮鞭，给她倒了一杯茶，安慰她道：“公主消消气，那边传过来消息了。”
　　慕容明珠边喝茶边听刘嬷嬷汇报，然后平静地说道：“刘嬷嬷，告诉他们，让他们进行下一步行动吧！”
　　“公主请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刘嬷嬷领命道。

　　玉清璘身着铠甲站在深夜的滂沱大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战事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竟陷入了胶着的状态。他原本想一鼓作气攻破旭城的想法，在辰羽国大军和一些百姓的联合作战下，竟一时耽搁了下来。
　　玉清璘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心中冷笑着，对方也就是占着有利的地形，这才暂时占了上风，但他们想以这种手段拖垮我大军补给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因为他自从决定出兵的那一刻起，不！应该是他知道离儿被华凤公主所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整整半年多的时间里，所有影阁的势力都在为这件事准备着，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大军粮草的补给问题。
　　大雨继续下个不停，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秋天的寒意，但雨水的冷，铠甲的冷，都不及他胸腔中的心冷。
　　自他决定御驾亲征辰羽国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后悔过，什么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他都没有放在心里，因为他的心在他一无所有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地死去了。
　　“陛下，”忍冬急匆匆地破雨而来，回禀道，“前方传来消息，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玉清璘目光冷然地看着前方，毫无感情地下令道：“传令下去，攻！”
　　时机成熟，前后夹击，厉兵秣马，天威震动，破竹建瓴。
　　青玉国士气大涨，一鼓作气攻克眼前坚实的城池。
　　辰羽国本就如一块腐朽的木头，劣迹昭彰，而辰羽国的兵将更是没有丝毫的斗志，战场上稍作抵抗后，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青玉国兵将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很快就攻到了旭城附近。

　　璇玑宫中，依旧是一派祥和的气氛。
　　秋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降临，云惜月最近却越来越嗜睡了，帝师依照惯例来给她把脉后，却说这是正常现象，不需要过度担心。
　　云惜月听完后，有些发愁地支着下巴颏看窗外，等孩子出生后，她就再也不能过这种懒惰的米虫生活了，唉······
　　坐在一旁看书的程睿，瞅了一眼云惜月那愁眉苦脸的滑稽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地笑问道：“月儿，你在那儿瞎想什么呢？”
　　云惜月愁道：“我在想······什么时候能丢下孩子好好地去游山玩水呢？”
　　“噗······”程睿差点被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呛到，他抚了半天胸口，难以置信地问道：“月儿，孩子还没出生你就嫌他是累赘啊？陛下不是说让你生完孩子后，就召开执政大典的吗？你还怎么丢下孩子去游山玩水呢？”
　　云惜月听完后更加郁闷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曾经的慕容邀月任性一时，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至今仍需要她们两人来偿还。
　　她用手抚了抚自己不太安分的肚皮，叹道：“我知道那些想法不现实也是不负责任的，我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这些年母亲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也该成长了。”
　　程睿听着她那落寞的语气，有些好笑地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中，安慰她道：“月儿，等孩子出生你执政后，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我会让九枭军到全国各地寻找风景优美的地方，等时机成熟了之后，我们秉明陛下，然后我陪着你微服出游，怎么样？”
　　云惜月闻言眼睛一亮，惊喜地抬头问道：“真的吗？”
　　程睿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啦！”
　　云惜月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由衷地说道：“睿哥哥，你真好！”
　　窗外，山岚间雾气弥漫，一阵裹挟着寒意的冷风吹来，却难以打扰屋内那静谧温馨的气氛，只不过······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夜鹰急匆匆地进屋，禀报道：“启禀圣女、首领，青玉国前太子萧祁有消息了。”
　　“什么？”云惜月站起身，急声问道，“他在哪里？”
　　程睿连忙扶住她，道：“月儿，你先别急。来，我们坐下慢慢听夜鹰汇报。”
　　云惜月稳了稳情绪，扶着腰身慢慢坐下来，心中不由得暗想：过去这么久的时间，终于有萧祁的消息了。
　　程睿坐在云惜月的身边，而后看着夜鹰问道：“夜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鹰回道：“回圣女、首领，九枭军自接到圣女命令寻找青玉国前太子萧祁的消息之后，一直命人在临郇镇的附近探查他的下落，结果过去多日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所以九枭军就以临郇镇为中心，在四周不断地扩大寻找面，直到前些日子，九枭军终于在蓥楚国西南的一处寺庙里寻得了他的踪迹。”
　　“寺庙？”云惜月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他······”
　　夜鹰道：“据九枭军传来的消息，青玉国前太子萧祁已经出家为僧了。”
　　“什么？”云惜月呆呆地说道，“萧祁他······他为何要这样做，就因为她的母妃吗？可她母妃完全是咎由自取啊！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决绝，他这么做让······让那个人情何以堪啊！”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青玉国皇宫那处早已烧毁的永延殿内。那时，穿着黑色锦袍狐裘的男子，跪在积着厚厚冰雪的地上，独自一人偷偷地祭奠着被朝廷忌讳的那个人。
　　当她现身与他见面时，一句“仙女姐姐”让她瞬间化身为云狼外婆，忍不住去逗一下他这个萧小红帽。
　　当他对她开诚布公地畅所欲言时，她一时间却有些疑惑了，这个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的太子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
　　再见他时，他一个人深夜出现在已故皇后娘娘所居的椒房殿。据他说是因为年关将至，他偷偷入椒房殿想给这个久未人居的宫殿打扫一番，只因皇后娘娘生前于他有恩。
　　云惜月再次心生疑惑，他对她这个陌生人如此做派，到底是呆傻蠢笨，还是深不可测呢？
　　在他的书房密室里，他轻易地揭穿了她的身份，而后坦诚地将他心中的秘密告诉了她，并向她问起了玉清璘的身份。她看着满墙挂着的幼年萧弇的画像，虽未直接告诉他答案，但她知道，以他的聪明才智定会猜出玉清璘的身份。
　　又一次见他时，他已经彻底地放下了自己的面具，同他们几人一起前往冰天雪地的漠北。
　　一路同行之下，几人渐渐成为了朋友。毫无疑问萧祁是有颇为深沉的心机的，但他在玉清璘的面前，却纯洁得好似当年那个毫无心机，却万般渴望温暖亲情的孩子。
　　可是这样的人，为何做事这般决绝？为什么？？？
　　萧祁，你心中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那天在临郇镇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如果是你，为何你会让自己落魄到那样的地步？为何你看我的眼神，是那般地歉疚？
　　程睿看着失魂落魄的云惜月，握住她那有些冰凉的手，说道：“月儿，你先别急，要不······我去那个寺庙看看那个人是否真的是萧祁？”
　　“我和你一起去！”云惜月坚定地说道。
　　“不行！”程睿断然拒绝道，“你现在需要安安静静地呆在璇玑宫待产，哪里都不许去！”
　　“睿哥哥，”云惜月拉着他的手乞求道，“我现在身体又没有什么大碍，而且现在离我生产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我们快去快回就行了，好吗？”
　　“不行！”程睿坚定地说道。在这段特殊的时期里，他不能让她去冒险。
　　“唉！”云惜月失落地叹道，“我没想到，昔日看似洒脱的萧祁，在经历了那些变故后，竟是如此地决绝，我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问他，而且······身为曾经的朋友，我也想去看看他啊！”
　　程睿闻言，抿紧唇垂下了眼睫——月儿这一路走来，他太了解她所经历的一切了，而且以她的心性，如果这次不让她去见萧祁的话，她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云惜月见他的神色有些松动，便拉着他的衣襟道：“睿哥哥，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我只是想去看看他而已！”
　　程睿看着她脸上那乞求的神色，再联想到萧祁现在的处境，道：“月儿，现在这种情况，帝师一定不会同意你去的。”
　　云惜月思虑了一瞬，道：“帝师现在正在闭关，我们速去速回，他老人家应该不会生我的气的。”
　　程睿无奈地转身，对夜鹰吩咐道：“夜鹰，你现在就下去安排，我们即刻出发。”
　　夜鹰领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