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50、第一百五十章

　　白芷见云惜月他们决绝离开的身影，连忙起身追了出去，她跪在云惜月的身前，一把拉住她的裙角，真挚地说道：“少夫人，白芷······白芷不能为少夫人做什么，还望少夫人今后保重身体。”
　　云惜月低头望着白芷那悲戚的眼神，动容地叹道：“白芷，我已经不是玉家的少夫人了，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
　　白芷眸中瞬间溢满了泪水，她强忍着痛哭的冲动，伏地执拗地说道：“是，少夫人！”
　　云惜月看着跪伏在地遮住神情，但地面上却不断滴落泪水的白芷，心中一阵怅然失落，白芷是她穿越过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对她的照顾一直都是尽心尽力丝毫没有懈怠过的，只不过身份的使然让她们彼此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最终只能屈服于现实而分道扬镳罢了。
　　云惜月看了看周围异常熟悉的景物，最终狠心地转身离去。
　　程睿落后她几步，他看着托着和离书满脸悲戚绝望的秦先生夫妇，和伏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的白芷，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地走向门外。
　　他能看得出来，玉家的众人还是非常不舍月儿离开的，但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只是玉清璘的下属，主人的命令他们根本就无法违逆，也是不可能违逆的。
　　夕阳西下，最后的一线曙光已被黑暗吞噬，漫漫长夜已然来临，今夜有多少人不能安眠，又有多少人沉浸伤痛呢？
　　云惜月挺直腰背一路离开玉府，直到走到门外的马车边，她这才无力地扶住了马车。
　　“圣女，您没事吧？”青黛和春绿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云惜月摆手道，可当她转身上马车想离开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街角站着一个人，那人瘦削的身形隐藏在一件脏兮兮的青衣长袍中，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隐隐地遮住了他满是灰尘的脸，只余一双满是悲悯无奈痛悔绝然的眼睛，透过一缕缕纠结脏污的长发看向她。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云惜月蹙眉站定，想要细细打量那个人时，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她诧异地看了看周围，却再也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紧跟在她身后的程睿见她不上马车，一直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便好奇地问道：“月儿，你怎么了？”
　　云惜月压下心中那种不适的感觉，回头说道：“没事，我们走吧！”说完，她率先走上马车。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太多复杂的情绪，但此时此刻程睿并不想打扰她，他想此时的她一定需要独处的时间。
　　他回身对青黛和春绿叮嘱道：“你们照顾好她。”说完，他走向后面停着的马车。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队人马很快消失在街角，玉府敞开的大门里，整整齐齐地跪着所有的府人。
　　良久之后，跪在前端的白芷起身，扶起身前面容戚然的秦先生夫妇，接过秦先生手中的信纸和玉符，说道：“秦先生，属下定不负嘱托，把东西安全地送到主子手中。”
　　秦先生看着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长叹道：“今日之事你要据实禀报给主子，如果主子问起少夫人的身体，你就说少夫人身体很好，除了听闻消息后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无其它的异常。”
　　“是！”白芷领命后，便带着一队人马离开玉府赶往玉京。
　　秦夫人看着夜幕笼罩的玉府，再次忍不住抹泪道：“那孩子终究还是离开了，主子今后该怎么办啊！”
　　秦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怅然道：“唉，但愿他们都能渡过眼下的难关吧！”

　　马车急匆匆地行驶在路上，但此时所有人的心境都与来时大相径庭。
　　程睿独自坐在后面的马车中，他坐立不安地挑开车帘，看着车窗外那一闪而过的夜景，总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是不真实的。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数日前，当他得知月儿怀了玉清璘的孩子时，他的内心是绝望的，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就释怀了。这一生，他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月儿，但那又如何，悔恨挽回不了任何结果，那么这辈子他就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不是吗？
　　可是现在，事情却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月儿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打击，如何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局面呢？月儿现在正值特殊时期，万万不能劳身焦思，他······又该如何宽慰她呢？
　　“砰”的一声，程睿一拳狠狠地击在车身上——该死的玉清璘，你明明是去操办萧隑的丧事，和寻找萧祁的下落的，为何会成为青玉国的帝王？为何会封那个喜欢萧祁的漠北公主尉迟慧为一国之后？？为何会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休了已经怀了你的孩子的月儿？？？为什么？？？
　　他颓然地将头倚靠在窗边，失神地望着天上黯淡的星月。
　　前一辆马车内，青黛和春绿看着一上车就闭目调息的云惜月，一时间面面相觑。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调息的云惜月睁开眼睛，看着两个人轻轻说道：“命他们赶到鄑水城休息一晚，找一家与影阁没有任何关系的客栈。”说完，她继续闭目调息起来。
　　“是！”春绿领命后，便走出马车传令。
　　一路上，安静的马车内空气异常地沉闷，青黛跪坐在马车内，看着一脸平静的云惜月，眼中满是担忧和激愤。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数，一时之间让人目不暇接，更让人难以接受。
　　此刻，他们这些关心月姐姐的人，全都不知道沉默不语的她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青黛颇为心疼地看着好似一尊雕像一般纹丝不动的云惜月，袖下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刺着掌心——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月姐姐被人欺辱吗？这几年，月姐姐一人操持偌大的玉府和玉家产业，从来都不曾懈怠过一天，她无私的付出却被少爷和影阁时时猜疑忌惮，他们冷眼旁观月姐姐辛劳、受伤、痛苦、无助······月姐姐恢复记忆之后，她亲眼看着她由那个玉府和蔼善良的少夫人，变成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一国圣女，不过这个身份对于月姐姐来说，承载着她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往。
　　青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袖下紧握的双手颓然地松开——身为影阁培养出来的杀手，她是知道影阁真正的实力和可怕之处的，凭借势单力孤的她，是无法为月姐姐出口恶气的。
　　“青黛，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正当青黛陷入沉思之中时，正在调息的云惜月突然睁开眼睛，对一脸懊恼自责的她说道。
　　“月姐姐，我······”
　　“青黛，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也许这就是我和玉清璘之间的孽缘吧！”云惜月一脸释怀地说道，“既然我与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月姐姐，您······您真的能放下？”青黛难以置信地问道，毕竟她可是最清楚云惜月对玉清璘的感情的。
　　“放不下又能如何？”云惜月冷笑道，“在我的世界里，离开谁我都能过得很好！”
　　她毕竟是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三年的林月，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但在大学里冷眼旁观了太多太多的分分合合，想要找到和自己心灵契合的伴侣真的很难，也许她和玉清璘只是有缘无分而已，所以又何必强求为难自己呢？
　　她愤愤地想道：老娘不就是被渣男抛妻弃子了嘛！上一次在潜龙谷她甩了渣男一次，这一次大家算是扯平了！想她一介身份尊贵的一国圣女，还养不活自己和孩子吗？
　　看着她一脸决绝的冰冷之意，青黛心中不由得难过起来，她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月姐姐，青黛只是觉得您太苦了，青黛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青黛什么都帮不了您。”
　　云惜月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她一手扶住青黛的肩膀，一手顺了顺她肩膀上垂下来的发丝，温和地说道：“傻青黛，我都没哭，怎么你反倒哭起来了呢？”
　　“青黛······青黛替月姐姐感到委屈。”青黛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云惜月心中一酸，她暗自压下心中不断涌起的酸楚感，拿出一条锦帕替青黛擦了擦眼泪，故作轻松地说道：“青黛，谢谢你，以后我们两个人就仰仗你多多照顾啦！”
　　青黛看了一眼她一手轻轻护着的肚子，眼中刚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而出，她将云惜月的右手虔诚地捧在双掌中，而后低下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边流泪边郑重地起誓道：“月姐姐，您放心！不管将来如何，青黛一定会以命相护的！”
　　他们一行人快马赶到鄑水城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鄑水城地理位置特殊，所以这里并没有施行宵禁。此时，繁华的街道上依旧被漂亮的街灯照耀得灯火通明，一些行人穿梭其中，脚步匆匆地赶回各自温暖牵挂的家。
　　“停车！”
　　马车刚刚转过一处街角，云惜月便出声说道。
　　青黛有些疑惑地看了云惜月一眼，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景色，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月姐姐，您······”
　　云惜月默然道：“青黛，我想出去走一走，你们留下几个人就好，其他的人先回客栈休息吧！”说完，她掀帘走出了马车。
　　青黛领命后，便同春绿夏红一起留下来，然后传令其他人赶着马车先回不远处的客栈。
　　后一辆马车中的程睿听闻后，便也走下马车，身边只留下了夜鹰夜枭两个人。为了安全起见，程睿命青黛春绿夏红和夜鹰夜枭五人警戒在街角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