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船只顺流而下，很快就来到了风景宜人的南方。
　　这一天，云惜月悠闲地坐在船头，望着远处岸边越发翠绿的美景，呼吸着空气中愈加浓郁的春的气息，惬意地晒着太阳。
　　她身着一袭紫色的春装，不会盘髻的她照例给自己梳了一个高马尾，脸上的面具在离开漠北时便被她丢弃了，那个面具不但丑得惊世骇俗，而且厚得吓人，在天气异常寒冷的漠北倒是可以抵御一下寒风，但在越往南走越热的此刻来说，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了。
　　云惜月闭着眼躺在躺椅上，伸手摸索着在旁边桌上找糖炒花生吃，结果摸了半天，却摸了一个空。
　　她眼睛都没睁，喊道：“夜枭，再给我拿一些点心来。”
　　头顶上传来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你不是刚刚吃完午饭吗？这一会儿功夫你又饿了？”
　　云惜月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扬声喊道：“夜鹰夜枭，给你家公子也搬一把躺椅来，顺便再拿一些瓜果。”
　　“是！”候在一旁的夜鹰夜枭领命道。
　　程睿“扑哧”一笑，调侃她道：“你倒是会享受。”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云惜月懒洋洋地说道。
　　“半日闲？”程睿忍俊不禁地说道，“圣女大人，您最近不都很闲吗？”
　　云惜月无可奈何地嗔了他一眼，道：“看破不说破，再说我最近不是忙着绣锦帕嘛！”
　　夜鹰夜枭两人麻利地将躺椅摆在云惜月身边，一应瓜果又准备了不少，忙碌完之后，两人便安静地守在了一旁。
　　程睿也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感慨道：“好久没这样轻松地晒太阳了，还真是有些怀念以前在临郇镇的日子呢！”
　　云惜月微微转头，看着一脸向往的程睿，讶然道：“你居然怀念以前在临郇镇当乞丐的日子？”
　　程睿无奈地看向她，说道：“那时候虽然还没有找到你，但是我可是实实在在地晒了半年的太阳呢！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无比地怀念啊！”
　　云惜月有些愧疚地转过脸，她可是知道程睿那么喜欢晒太阳的原因的。
　　程睿一笑，唇角边勾出一朵灿烂耀眼的花朵，他拿起一块精致的红豆糕递给云惜月，宽慰她道：“月儿，你不必心怀愧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而且我不愿因为此事让你感觉到有压力，你明白吗？”
　　云惜月接过他手中的红豆糕，粲然地一笑，道：“好！”
　　程睿看她又恢复了以前那个轻松的模样，宠溺地一笑，但心中却是深深地一叹——多年的离别，她早已不是小时候的她，而他却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他。往日的承诺历历在目，时过境迁之下，现在的她早已变得更加强大，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安慰和依靠了，可他却还停留在原地，在内心的深处，却还在深深地依恋着她。
　　程睿拿起一块红豆糕重重地咬了一口，望着蓝天上不断变换形状的白云，和空中掠过的鸟雀，心中感慨万千——他实在是割舍不掉这份纠结的感情啊！
　　他放在身侧紧握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睁眼一瞧，便见云惜月起身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道：“睿云，我们都在自己的困境中挣扎着，虽然很累，但我们甘之如饴。我们今后的日子都还很长，未来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未知的，我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都能幸福！”
　　程睿听闻后，感激地反握住她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道：“好，我们都会幸福的！”
　　一旁的夜鹰夜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过这里宁静祥和的气息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一名九枭军侍卫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将手中用以收集消息的盒子递给夜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便退了下去。
　　夜鹰有些为难地看向夜枭，夜枭看了一眼那边大喇喇晒着太阳的两个人，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俩在那儿打什么哑迷呢？”程睿早就看见两人为难的表情了，不由得出声说道，“把盒子拿过来吧！”
　　夜鹰走过去，将手中的盒子交给程睿后，便退了回去。
　　程睿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九枭军收集的各种消息看了起来。
　　云惜月看了一眼，继续吃瓜晒太阳。程睿现在都是把各种消息过滤一遍，然后再简明扼要地汇报给她，所以她不用费精力看这些令人头疼的没有标点符号断句的冗长的古文。
　　不一会儿，程睿就将盒中的消息都看完了，他捡着重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云惜月讲述了一遍。
　　云惜月听完程睿讲述的宫中形势之后，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皇长姐居然拉着那个高傲的明珠去宫中聆听母亲的教诲？哈哈，真不知道骄傲的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程睿却有些担忧地说道：“月儿，你常年不在宫中，大公主宅心仁厚，多年来一直对你感情深厚。二公主颇有心机，而且从小就一直与你为敌，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云惜月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道：“她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实权，更何况，她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翻起什么浪的，所以不足为惧，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那些辰羽国灾民的安置情况。”
　　程睿回道：“据桐城当地的官员所报，所有的辰羽国灾民都已经被安置在了西北边境的辽远城，并按照您的指示进行了统一的安排和管理，目前暂时没有发现有疫病病症的人。”
　　“嗯！此事万万不可大意，而且他们毕竟不是我国子民，我怕他们其中混杂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果那些人挑起事端，我们就显得太过被动了。”云惜月有些担忧地说道。
　　程睿稍作思考，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应对？”
　　云惜月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圣女的专属印章，递给他道：“睿云，你带领九枭军到辽远城附近调派一些驻扎在那里的驻军，秘密潜藏在辽远城外，如有发现图谋不轨者，一律严查严办！”
　　程睿跪地接过印章，道：“臣遵旨！”
　　云惜月将他扶起，郑重地说道：“睿云，这件事就辛苦你了，待辽远城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你可将一切事务交给当地的官员，等你归来之时，我定会下旨嘉奖于你的。”
　　程睿爽朗地一笑，道：“月儿，我知道你对此事颇为重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办好的！”
　　云惜月听闻后，那颗有些不安和纠结的心瞬间就平息了下来，她哈哈一笑，豪气冲天地拍着程睿的肩膀，说道：“等你回来后，我会在璇玑宫为你大摆筵席的！”
　　程睿微微一挑眉，毫不客气地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锦帕呢！”
　　云惜月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哥，咱能换个图案吗？”
　　守在两人身后的夜鹰夜枭死死地憋着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此时有些抓狂的圣女殃及池鱼。
　　程睿背着手，站在夕阳里喜笑颜开地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就要小冬瓜！”
　　云惜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些崩溃地怒吼道：“啊啊啊······小冬瓜，你说你为什么吃那么胖啊！”
　　程睿宠溺地轻轻一拍她的脑袋，说道：“月儿，不要惊扰了小冬瓜，等我从辽远城回来，希望你已经绣好了。”
　　云惜月垂头丧气地说道：“好！”
　　她暗暗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头，痛心疾首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人诱敌入彀的傻子，放着轻松自在的好日子不过，偏偏去绣什么锦帕，可怜她这几天手指头上扎满了针眼，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船又行一日后，就到了鄑水城。云惜月带领着众人，拿出一枚特殊的令牌，轻而易举地通过了仍旧关闭的鄑水城门。
　　踏入蓥楚国国境后，两人很快就分道扬镳了。云惜月带着几名九枭军轻车赶往璇玑宫，而程睿则带着多数的九枭军匆匆赶往西北边境的辽远城。
　　一日后，云惜月终于回到了璇玑宫，而璇玑宫的大门，也在数月后因为圣女的回归而再次打开。
　　青黛和春夏秋冬四婢早早地带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等在门口，云惜月刚刚走到大门外，众人便齐齐地跪地山呼道：“奴婢（属下）等恭迎圣女回宫！”
　　云惜月笑眯眯地将青黛和四婢扶起，说道：“免礼，大家都起来吧！”
　　“谢圣女！”
　　云惜月看着仍旧以面纱遮面的青黛，有心想多问几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她命众人散去后，便带着青黛和四婢先去探望了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早已探得消息，带着仆从等候在自己的院中。云惜月带着侍女进门后，天机老人便率众参拜。
　　“老朽恭迎圣女回宫！”
　　云惜月紧走几步，连忙将天机老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愧疚地说道：“帝师请起，帝师辛苦了！”
　　天机老人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一切无恙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圣女，您一切安好就好。您私自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大家都很担心您，特别是女皇陛下，年前还特意跑到这里准备和您一起过新年呢！”
　　云惜月扶着他，一边向屋里走，一边说道：“月儿让母亲和您担心了，过段时间我会回一趟祈州探望母亲，还请帝师放心。”
　　“嗯！”天机老人摸着胸前的银须，满意地点点头，“圣女，陛下虽说对您一向苛刻，但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关心和挂念您的。”
　　云惜月默然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母亲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我不应该任性而为，凡事应该多替她考虑才是。”
　　天机老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笑道：“陛下如果知道您这么体谅她，心里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惜月粲然一笑，道：“帝师，您最近耗费功力替青黛治伤，月儿实在是感激不尽。”
　　天机老人将她让在主座上，自己则在她右手边落座，待仆从们上好茶点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圣女，老朽幸不辱命，经过昨晚最后一次为青黛姑娘治伤后，她脸上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了。”
　　青黛以面纱遮面，沉默地站在云惜月身边。
　　云惜月看着天机老人明显有些苍白的脸色，颇为心疼地说道：“帝师的付出，月儿铭记在心。”
　　天机老人摸着胸前银白色的胡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云惜月身后沉默不语的青黛，说道：“青黛，你现在可以摘下面纱，让圣女看看你的脸了。”
　　青黛稍微有些犹豫，云惜月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看着云惜月那期盼的目光，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她面前，然后轻轻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云惜月刚开始还是满脸笑容地看着她那恢复如初的面容，但在看到她脸颊伤势最重的那个地方时，却发现那原本应该光滑如玉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
　　“这······”云惜月呆住了，她疑惑地看向天机老人，问道，“帝师，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