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往生客》我不去幼儿园

39、众目睽睽（二）

　　钟濛抱着白瓷的茶盅吃着冰糖燕窝，一边看着从涵晒桃花一边和小狐狸说话：“桃花再不收就掉光了，等到中秋的时候，我带你去摇桂花，给你做桂花蜜糖吃。”
　　小狐狸在山野间长大，接触过的人极少，还天真的很，从涵同钟濛讲过两人的经历之后，钟濛想了想，既然是白狐便让她以白为姓，取了个名字，叫琼音，省得叫小狐狸叫习惯了被捉妖的听见。
　　白琼音听着她讲有好吃的东西，向往的恨不得跳过夏天马上过中秋，她的脚伤已经好了，蹦蹦跳跳的去帮从涵晒桃花。钟濛仰头捧着茶盅喝了一大口糖水，碗底沉下的糖甜的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谁知道还能不能等到秋天呢？
　　她放下茶盅又赶紧倒了杯水喝，算算时间，等这次的桃花晒干了，就该动身了。
　　失踪的消息就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如果沿着消息的来路查下去，很快就能发现问题。只不过这个信息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谁能最先找到她还是个未知数，但是不论是谁找到她，对这件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有影响。
　　睡了二十多年的老人家总会忘记她睡觉的时候别人并没有虚度光阴，她的思路没有错，只是一张网看起来再严密也会有漏洞，漏洞再少再小，也会有人能顺着这一丝的缝隙钻出来。
　　所以钟濛登上祭天崖的山顶，累得气喘的时候，看到山顶已经有人了。她愣了愣，迎面吹过来的风吹掉了斗篷的兜帽，她出了汗的额头瞬间感觉到了凉意，可是她完全没有在意。
　　她本以为最先找过来的应该是被折腾了一番的玄音，或者是离这里最近，线索最密集的寄云阁，再不济这些门派谁都不肯吃亏选择一起上山，也就是和当年一样罢了。
　　可白萚一个人在这该怎么解释啊！
　　钟濛皱着眉头看着白萚转过身来也看向她，面色平静漆瞳如旧，也瞧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意图来，两人都一言不发，任凭风声越叫越响。良久，钟濛几乎准备发动暗处的傀儡的时候，白萚突然朝她走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向后撤，却发现白萚整个人非常的放松，没有任何的敌意，就也慢慢松开了斗篷下的手。
　　白萚走到她身前，慢慢抬起手来，给她把被风吹掉的兜帽带了回去。钟濛缩了下脖子，终于还是道：“你怎么在这？”
　　她不愿意与白萚为敌的，从她醒过来遇到他，不知道已经欠下多少人情了，做这件事情前她想能不牵扯到白萚就不牵扯，如果能把寄云阁剥离出去就更好，可是现在白萚居然是第一个出现在这的人。
　　是巧合吗，他会不会不是来找她的？钟濛想起了下面的死灵谷里消失不见的死灵，白萚会不会是为了那件事来这里的呢？
　　白萚朝一边指了指，钟濛顺着他看了到不远处的树旁一动不动的纪源，才想起自己昏迷的时间里对纪源下的口令已经失效了，白萚道：“我来带你回去。”
　　听他这话，钟濛压制很久的警觉再一次冒了出来。
　　“带我回去，去哪？寄云阁吗？”她绕开他走了几步，手里划出一道符飞到了纪源身上，纪源转了个身，很快不见了。
　　傀儡和人不同，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傀儡没有作为人的气息，只要隐藏起来，就能和四周的山石草木融为一体寂静无声，在它有动作之前，丝毫不会被注意到，这也是钟濛当年能以一己之力杀了上千人的凭借所在。
　　“白萚，我若是劝你趁现在快点下山离开，你会不会认为我危言耸听啊？”钟濛找了块石头坐下，抱起双臂，“不管你要带我去哪，我必然不会走的，事情已经闹起来了，就一定要有个了断。这些日子你帮了我不少，那么多人情我记下了，只是今日没法子还你，不如你再宽限我些时日？”
　　她嘴上说着赶人的话，语气却哄人似的，白萚目光沉了沉，像是被她坦坦荡荡的态度刺到了眼睛，转过头去望着下山的路，他从纪源那里得到启发，每次都在钟濛的上一个落脚点扑了空，最后才提前想到这里。
　　她放出去的线索又太明显，就差直接给各大门派下战书了，如此明显如果不是因为傻，就是她想做些什么，各大门派的人可能很快也要到了，他看着她双腿交叠笑眯眯地等着他走，竟想不出除了打晕她之外能把她带走的办法。
　　钟濛感觉自己发丝里的汗已经干了，她把兜帽慢慢摘下来，用脸颊蹭了蹭帽边上丝线的花边，打算再讲点什么把白萚劝走，却没想到白萚突然拔出剑朝她刺过来。
　　她倏地睁大眼睛，没料到白萚会突然发难，还没来得及躲避就看见白萚的剑擦着她刚摘下的兜帽的边缘擦了过去，继而是一声清越的龙吟，钟濛转头，白萚站在她身前，长剑指地，她探出脑袋看到对面居然是前段时间重伤的萧宸夜。
　　就说他之前重伤是装的嘛！这哪里像是重伤的人了，这本事都能去唱戏了！
　　钟濛见是他，冷笑一声，从白萚身后走了出来，道：“这不是前几日被我重伤的萧大师兄么，伤好得够快的啊，怎么，你这是不死心还想从我这要什么还是打算真的重伤啊，吃过一次亏都不记得带帮手么？”
　　她把“重伤”两个字咬得重了些，像是讽刺玄音演戏陷害她，萧宸夜嘲讽地笑了下，心里却有些慌。
　　他没想到白萚会出现在这。
　　各门派的大部队在后面，他和另外几名弟子主动提前探路，他对这里太熟悉，暗中甩掉了那几人，打算再会一会钟濛。
　　东西没到手，怎样也是不甘心的。
　　钟濛看出来白萚的出现也在他意料之外，笑道：“上次是你运气好有人救你，不然你的手现在肯定不是好好长在手腕子上的，这次呢？你是打算让逸凡君救你，还是说，你有帮手？”
　　她正说着，被萧宸夜甩掉的另外几个人找过来了。
　　“呵，还真有帮手。”
　　钟濛抬起手来正要叫纪源出来，却被握住了手腕。她身侧一直沉默的白萚握着她的腕子，缓缓地把她的手压了下去，直压到斗篷下面，才低低说了句：“我来。”
　　钟濛看他走出去，想叫住他却只张了嘴没有声音，她低头看着方才被握住的手腕，手指微微蜷起来。白萚，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的呢？
　　这几个人都是和萧宸夜差不过的弟子，虽然修行时间不短，却远远比不了白萚，实力差距他们心知肚明。更何况他们都知道白萚是谁，谁也没想到拔剑相向的是这么个人物，除了萧宸夜，其他几个都是一头雾水，有的甚至想收剑行礼，他们几个又是不同的门派派上来的，也不知道听谁的，只好看着白萚朝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压迫感越来越重，白萚身后的女人居然还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
　　就在有人真的要弃剑行礼的时候，大部队到了山顶了。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钟濛低头笑了一下，朝着崖边走过去，白萚不再管那几个人，走在她身边，知道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钟濛像是早就想好了对策，不慌不乱道：“现在你恐怕带不走我了，之前有些线索还没同你细说，有些细节你兄长恐怕不知道，我给你讲讲，你想想一会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吧。”
　　她声音低缓地说了没几句，就被上山的人们层层叠叠围起来了。
　　钟濛转过身，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各位，没想到二十多年，我居然还能站在这吧。”
　　来的人里提前见过她的并不多，对她的印象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她这一转身，很多人都吸了口冷气。
　　没想到是真的。
　　那人仍旧笑盈盈的，倒是她身边站着的白萚神色肃杀如临大敌，眼神一直跟着前者。
　　“见到我这么惊讶么？我听说玄音给各位发了请帖，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吧，让我猜一猜，一定是好多人觉得我当年死得透透的，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又柳默淮柳掌门搞什么幺蛾子，反正凑热闹又不会吃亏，过来看看也无妨，没想到我还真的出现了，果真人算不如天算，对吧？”
　　原本各派之间还维持着客客气气的合作，却没想到钟濛先一阵见血毫不客气的把很多人心里面想的给抖了出来，不少人都尴尬的瞟了瞟身边，紧接着听见钟濛又道：“先不论各位今日来这的目的，我想问问，有几位是为了自家失踪的弟子来的？”
　　她这句话问出，人群中很快有人发了声：“你竟还敢提此事？你绑架各派上百弟子，究竟居心何在！今日一定要与你好好清算！”
　　钟濛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柳默淮，又看了看离她几步之遥的白萚，突然道：“逸凡君，你说的话这些人信么？”
　　白萚看着围了好几圈的人，发现寄云阁还没到，也不知道白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我不说假话。”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人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