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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事难追 ...

  •   钟濛找到地方的时候,看到满地的残肢断臂,心里再一次默默地把名门大派骂了个遍。
      砍成这样让人怎么查案啊!
      她在一堆碎尸之中刨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完整一点的尸体,是个少年,从尸体特征来看应该死了一段时间了,钟濛微微摇了摇头,尸体死得越久,魂魄散的越多,残存的意识就越少,想要探出点东西就越难,现在这个她也只好碰碰运气,不知道白萚给她喝了什么药,她的灵力似乎又涨了一些,至少比当年死之前强了,探魂术还是能用的。
      钟濛手指刚要点在那少年的眉心,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毒被藏在哪了?
      她拿过刚才翻尸体用的木棍,慢慢拨过尸体的手,没有。
      又挑开衣服,也没有。
      她突然发现身边的一颗头颅的里有纸一样的东西,还连着韧性很好的线,她用树枝挑了出来,发现和木盒子里的纸包用纸一样,看来纸包是被藏在了喉咙里,如果砍到尸体的头,里面的毒粉就会爆出来。
      钟濛从少年的喉咙里抠了抠,找到了藏在里面的纸包,然后嫌弃地丢在了一边,指尖往少年的眉心一点,半晌,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虽然只有两个画面,但钟濛觉得,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关系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自己背黑锅的程度了。
      钟濛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死灵谷。
      死灵谷是钟濛的大本营,也是她的葬身处。
      钟濛死在了名门大派为了杀她而组织的降妖大会上,却不是死于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的手里。
      她想起来的并不完整,但在她的回忆里,她是掉下了祭天崖,掉在了自己的大本营死灵谷里死的。
      而且从她现在身体状况来看,摔下去的时候可能没死透,她有可能还自己断了筋脉。
      钟濛特别纳闷自己当时为什么用了自毁这一招,当时怎么就那么想找死呢?
      啧,大概是不想死在那些人手里吧。
      她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头晕,差点摔到地上。
      “啧,不就是早晨忘吃饭了么,怎么娇气成这样了……”

      钟濛慢慢往回城的方向走,越走越觉得很累,不知道是没有吃早饭的原因还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发现自己死得可以说是不明不白,一言难尽的糟糕。
      她这么想着,干脆挨着棵大树坐了下来,仿若力气被脚下的泥土吸走了似的,一点都不想再往前走了。
      这次遇到白萚,看起来是个偶然,但她总觉得太过巧合,包括发生的案子,时间点都卡得微妙,钟濛觉得像是有人在跟着她似的,不过也存在她太过敏感的可能。
      她看过这几个镇子的位置,确是容易聚阴的地方,但照常理的确不应该发生这么多事情导致惊动大门派,玄音和寄云阁的弟子都到了此处,连白萚都跟了过来,这里面又经历了什么关节呢?
      钟濛把这个未知的过程暂且放下,思考了一下目前她的处境,白萚知道了她的身份,没有任何意外惊讶之类的反应,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这和他本人的性子算是符合,倒不用过多猜测。通过这一天内钟濛的观察,白萚似乎并不准备把她复活的事情渲染一下并昭告天下,反而给她包扎了伤口灌了不少好药,连案子的细节都毫无隐瞒,让钟濛有点不知所措。
      她记得,自己以前和白萚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虽然一起出过任务,但也是像陈又瑜他们现在这样,一队人一起行动,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候,而且白萚十分内向,话少得可怜,和那时候的钟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估计在对方的眼里她就是个不知礼数的疯丫头。现在不管怎么说,白萚都是名门正派那边的,如果再跟着白萚,其实很尴尬,不仅是她尴尬,如果被人认出来,白萚的处境也会很尴尬,所以她还是自己绕道去死灵谷为好。
      当年的事情她也没有全程在场,但却是唯一一个全程清醒的人,想解释自是百口莫辩。
      谁又能想到事情最后是那样的结果呢?
      钟濛死前三年,那时她十九岁,不知道哪派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说是在祈临山找到三一百多年前傀儡大师曾无忆的葬身之处,引得整个修仙界震动。
      傀儡术,是一个从控制小草人到尸傀儡,可以表演布偶戏也可以杀人的存在,曾无忆虽有天纵之才,但却因为后来痴迷于制炼了许多太过强大的傀儡为世人所不容,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听闻他有一本手札,里面记载了各种强大的傀儡的制炼方法,传闻中的活人傀儡也在其中。
      钟濛其实不大明白,这本手札怎么看都会是个祸害,为什么还要去把它找出来,她更不明白,师父和白老阁主这些人明明不再涉世,为什么又要去找这本虚无缥缈的手札。
      她当时并不知道,在他们真正开始进入祁临山之前,修仙界和□□甚至是妖族都斗争了许多年,从某种程度上讲,找这本手札,也是为了将它保护起来。
      几方势力又在祈临山明争暗斗了三个月后,终于另几方势力落败,让几大派找到了藏在祈临山地下的曾无忆的墓穴。
      那个时候钟濛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和自己想的天差地别,先不说和□□妖族斗,就连表面上合作的这几个名门大派,就像玄音和星华,暗地里也干了不少给偷偷对方下绊子的事情,钟濛跟着钟慕在寄云阁这边,也帮着挡了不少。
      而且钟濛觉得,她师父并不是冲着手札来的。
      他们在山里寻找了很长时间,进入洞穴的时候,钟濛总没来由的紧张,就没有和陈泫他们一队,而是一直跟在钟慕身边,这个地方不像只是个墓穴,曾无忆一定在此经营了很多年,一路上陷阱机关数不胜数,时隔太久钟濛的脑海里都是混乱破碎的片段,她记得不知怎么回事陈泫他们就不见了,她跟着师父和前辈们走到路的尽头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洞窟,不知怎么,她就被一股怪力打出了刚踏进的门,然后门被合上,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钟濛被摔的七荤八素,许久才清醒过来,醒来的时候石门里没有一丝动静,她强行破开了门,却被里面的情形惊呆在了门口。
      师父和前辈们都在里面,只是有的倒在地上,有的靠在墙边,都已经断了气,大多都一剑毙命,钟濛看见当时为首的星华派掌门秦霁死在了中央类似祭坛的东西上面,一双眼还睁得老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钟慕靠着祭坛撑着自己的身子,身旁靠着双眼紧闭的白傲泉,石门被打开,他见到是钟濛,苦笑一声,沙哑道:“濛濛,你过来。”
      钟濛傻傻的盯着自己的师父,钟慕原本的蓝衣已经看不出原色,斑驳的不知道是谁的血,手中一柄长剑,鲜血顺着冰冷的剑光滴滴答答的顺畅的流下去,双目发红,钟濛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些不能想象的事情,踉跄了一步又停住,生怕是自己不小心踏进了什么幻境,钟慕轻咳一声,又是一声叹息。
      钟濛被长叹声叫回了神智,跑了过去,颤声道:“师父,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钟慕抓住钟濛的手臂,张嘴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钟濛见状要给他查看伤势却被拦住,只好看他大口喘气慢慢缓了过来,一边的白傲泉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事,钟慕低声道:“濛濛,你还记不记得,我教你修行的第一天,告诉过你什么?”
      钟濛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吧嗒吧嗒地往下砸,她反手托住钟慕,深吸口气把哭腔压了下去:“记得,您告诉我,行于世间,但求无愧于心,事无可不可为,只有,愿不愿为。”
      钟慕点点头,道:“头靠过来。”
      钟濛依言凑过去,钟慕如往常一般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手放在她后颈上,让她和自己额头相抵。钟濛觉得眉心滚烫,继而眼前一片刺眼白光,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她挣扎着想躲却躲不开,经脉被紧紧缠住,绞得越来越紧,她疼出一身冷汗,手指几乎要扣进地上的石砖,等疼痛渐渐消失,另一股暖流又涌进自己的身体。
      “师父!”钟慕竟在把修为传给她!
      她想抽离却被钟慕死死按住,半晌,钟慕才收回了手。
      “我记得你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突然很高兴地叫我,和我说你能控制小草人走路,我便发现你是修炼傀儡术的奇才,只是……傀儡术一直被视为邪路,我怕你受人非议,便……咳咳。”
      钟濛赶忙给他渡过点真气道:“师父,我知道。”
      钟慕又缓了一缓,面上却仍没有血色,继续道:“濛濛,我把手扎给了你,选择在你,但是你记住,绝不能让活人傀儡重现于世,你记住了么?”
      钟濛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点头。
      钟慕一口气松下来,向后一倒,轻声道:“这手札被曾无忆下了秘术,除了能修行傀儡术之人,都会被反噬,我之前虽然护住心脉,也只是能拖上一拖,很快就也会入魔了,濛儿,你猜的不错,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钟濛身子一震,自己猜到是一回事,可听钟慕讲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她稳住自己,眼睛里已全是不可置信。
      “师父……”她几乎预料到后面钟慕要说的话一定是她不能接受的,急着打断可声音突然被掐灭了。
      钟慕继续道:“我虽告诉过你万事随心,却还有一句话,想着你还年少,不想让你太早受世俗所累,如今却也不得不说了。”
      钟濛疯狂地摇着头。
      “这世上也有些事情,是你不愿为又不得不为的。”
      “现在就有一件,濛濛,你得在我完全入魔前杀了我。”
      钟濛不傻,从钟慕问她那句话开始就知道了钟慕是抱了必死之心了,可她想不到,她想不到钟慕居然!
      钟慕平静地看着她从手到全身都开始发抖,半晌,钟濛抖得不像话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洞窟里:“师父……你说什么呢,你怎么……”
      “钟濛,你看着我。”
      钟濛没有依言看他,看着地面兀自在那说道:“师父,开玩笑,可不带说这种话的,你平时,不这么,过分的,你平时……”
      “钟濛,抬起头来,看着我!”
      钟濛没有疯,也并不是无法接受,他把她从小养大,她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可能失控,可能逃跑,可能觉得自己身处幻境。
      而钟濛不会,恰恰相反,她此时已经完全接受并分析出了形势,她在强迫自己拒绝。
      是啊,有谁能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呢?这件事的确是他强求了。
      钟濛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了,眼睛通红,乞求的神色就像小时候求着他给糖吃似的,钟慕语气不由放得轻柔,也像那时哄着她一般:“孩子,你要知道,为师更愿意死在你手里。”
      钟濛跪起身来:“师父,我做不到啊!”
      钟慕正待逼她下手,却听到身边一声微弱的叹息,竟是白傲泉艰难道:“濛丫头,听你师父的话吧。”
      钟慕冷哼一声:“老东西,我就不陪你了,你多保重吧。”
      白傲泉被人暗算下了毒,早先就晕了过去,钟慕尽力给他压制住毒性,这才保住了性命,他迷迷糊糊听见钟慕师徒二人的对话,蓄力良久这才能开口说了句话,听到钟慕这样说,也反过来冷笑道:“呵,你这个祸害还欠我三坛灵酒呢,便宜你了。”
      钟慕听了笑道:“你还记着呢,是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你啦!”
      白傲泉声音越来越弱,却笑得安心:“下辈子我会去找你讨的……”
      白傲泉又昏睡过去,钟慕这才松口气,手上的青筋已经暴起,双目赤红,钟濛知道钟慕已经入魔了。
      钟慕从喉咙发出的低吼声在死寂的洞穴里回荡,动作开始变僵硬,手指陡然嵌进了身下的岩石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钟濛。
      她的手一直在抖,抖得连剑都拿不起来,苍白的手指按在剑柄上,却怎么也拾不起来。
      “动……手……”
      钟濛怔怔地看着面前挣扎的师父,钟慕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抠进岩石的手突然拔了出来,飞出来的还有被捏碎的石块,朝着钟濛砸过去,她下意识的向后躲过去,钟慕直朝她扑过来,她慌乱中拿起了地上的剑,挡在身前,架住了钟慕拍下的双掌。
      白萚和陈泫他们那一队找到这里的时候,钟濛手里的剑还停在钟慕的胸膛里,和钟慕面对着面,双眼无神像是被抽走了神识。
      陈泫跑出去的两步猛然刹住,张着嘴竟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才结结巴巴道:“濛,濛濛,你……”
      听到声音钟濛似是被唤醒一般,一点点僵硬的转过头,双眼却仍旧毫无神采,鸦羽般的睫毛抖个不停,豆大的泪珠成串的掉了下来,她嘴唇颤了颤,突然意识到剑锋还停在钟慕的身体里,慌乱的撤出来,长剑落在脚下灰白的裸露的岩石上,又被弹起,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吟。
      所有的人被这充满血腥的一声惊出一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沉默和死寂总是短暂的,即使钟濛希望这段过程再长一点,也是由不得她的,满地的尸体很快被认出,洞窟由方才的极度安静瞬间突变成混乱不堪,如同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有那么几刻,钟濛和这个世界是分离的,她仿佛是被关在琉璃罩子里的木偶,被切断了一切声音,直到陈泫第三次大声叫她名字,她才颤巍巍的吐出个字来:“我……”
      继而嘈杂的声音蜂拥入耳,钟濛觉得有东西要从脑子里逃出来,正在扒开她的头骨,似有万千幻影裹挟着凄厉的惨叫声,她闷哼一声,抱着头跪了下去。
      陈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个半死,伸手扶她摸到她湿透衣服的冷汗,慌忙问道:“钟濛!你怎么了?钟濛!”
      那边的争论声仍旧嗡嗡的,陈泫说什么她根本就分辨不出,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没有一处遗漏的疼痛上,手胡乱的摸着想找个东西咬住,什么都没找到只好抓起自己的衣角一把塞进嘴里。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清醒过来,发现陈泫挡在她身前,手里的沉阳剑隐隐闪着光,一副要和人随时打起来的架势。
      尽管对面是几十个人。
      钟濛撑着地起来,轻轻叫了一声陈泫。
      自她有动作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她身上,那是钟濛头一次被如此多的人用仇恨的目光这般注视,她感觉自己这具发冷的身体几乎要被盯出千百个洞来,灼热而疼痛,终于有人拔剑冲了过来,被陈泫一剑拦住。
      陈泫挡在她身前吼道:“她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做什么!”
      被拦住的弟子也吼道:“陈泫,你爹又没死你当然护着她!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别想护着她!”
      陈泫也知道现在的情势不好辩解,却仍旧气得满脸通红,正要上前,却被人拍了拍肩膀,他见钟濛双目微冷,竟绕过他走了过去,他刚要拉住她,钟濛就被白萚挡住了。
      钟濛抬头见是白萚,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有话说?”
      白萚忽略她不善的面色,低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钟濛丝毫不避他的目光,不信任之意溢于言表,片刻又主动错开,冷然扫视他身后众人,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又对回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们都看到了啊,我师父,你们的师父,我亲手杀的。”
      那天钟濛和冲上来的人打了起来,她不记得当时自己哪来的力气,竟打伤了十几个和自己修为相当的人,最后是怎么离开的也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没能把钟慕的尸首带回去安葬,等后来再去的时候,所有的尸首已经不见了。

      钟濛眼睛有点发涩,她用力眨了几下,抬头看看自己靠着的这棵大树,觉得体力像是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来,以她现在的脚力,要去死灵谷得走上半个月,她得准备一下才能出发。身上还有些银子,她摸了摸袖袋安下心,至少不用饿着肚子谋生计了。
      她在一条离客栈很远的街上备了点干粮,被沿路一位老婆婆自家支的小摊的香味给叫醒了肚子,想着天色还早,便坐下来要了碗热汤面,老婆婆笑眯眯地给她端面过来的时候,正巧有人过来问路。
      “婆婆,请问云来客栈怎么走啊?”
      钟濛全身一僵,连道谢都忘了说,忙低头装作吃面。
      虽然这声音她很久没听到过,可若是猜得不错,问路的人是秦瑶。
      秦瑶怎么会来这?云来客栈不是她和白萚住的那家么?难不成这么多年秦瑶对白萚还旧情未忘,竟追到这里来了?
      钟濛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是很差,她和白萚住的这家是新开张的,老婆婆住的偏僻,根本就不知道,而婆婆又是个热心肠,所以就转身跟她打听到:“姑娘,你知道云来客栈么?”
      钟濛头也没抬就道:“不知道。”
      她心里只盼着秦瑶快点离开,千万不要认出她来。
      但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白萚给她找的衣服,当时时辰太早,店铺都关着门,所以给她穿得其实是寄云阁弟子的制服,钟濛个头比较高,穿上并不别扭,加上她这样穿混在弟子中间也不至于太显眼,反倒能保护她。
      不过对于此时的秦瑶来说,找到寄云阁的人,就等于找到了白萚,找到了白萚,也就知道她儿子的情况了。
      钟濛听见身后有渐近的脚步声,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姑娘是寄云阁弟子吧,不知道你们在镇上的歇息之处么?”
      “我也是刚到此地的,还没能找到此地的师兄们。”
      秦瑶皱了皱眉,寄云阁被派出来的弟子向来不允许独自任务,如果这人是寄云阁外出历练的弟子,是不应该落单的。如果她不是寄云阁的弟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寄云阁内阁的衣服呢?
      秦瑶放轻了脚步,靠近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钟濛此时多么希望她突然眼瞎看不到她,然而事实上手心发汗的钟濛只能默默的将钱放在桌上并且准备逃跑。
      秦瑶的手将要触碰到对方肩膀的一瞬间,钟濛猛然从长凳上窜了出去,夺路而逃。
      秦瑶一愣,随即追了过去。
      钟濛心里暗暗叫苦,她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修为几乎全失,就是又瑜他们她现在都打不过,秦瑶比她可多活了二十多年,两个人的差距不言而喻,她看了看路,一咬牙向集市的方向跑去。
      刚刚跑进闹市,她就被追上了。
      钟濛长叹一口气,看着这位老熟人的脸,苦笑了一下。
      修士练成金丹之后容貌就不会有太大改变了,现在的秦瑶,有着同二十年前一样的杏眼,一样的柳眉,就连从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的端庄都没变,钟濛发现她连感叹沧海桑田的机会都没有。
      秦瑶就没有她这般感叹了,谁能想到,在一个普通小镇的街上能遇到一个二十年前就死了,还是她杀父仇人的人。
      秦瑶震惊愣住,钟濛料到她会有这么一瞬的停顿,转头就跑。
      秦瑶回过神来,纵身追过去,钟濛用力将手里的包袱丢向她,两人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打了起来。
      钟濛知道自己现在打不过秦瑶,却也没想到秦瑶一上来就下手这么重,她手里的剑虽然没拔,招式间却裹挟着凌厉的剑气,每一招都是冲着废了她钟濛来的。钟濛皱了皱眉,暗道这人是有多恨她啊,就算以前她俩不对付,可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啊!
      这个镇子离修仙门派都有一段距离,百姓没见过什么修士,最近因为出了事情来了这么多人,当地的人都十分好奇,在街上遇到穿着修士衣服的人都要多看两眼,今天像钟濛和秦瑶这样打起来的更是头一遭,很快,就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
      钟濛知道自己再撑下去一定吃大亏,她看凑过来的人愈发多,故意放出个破绽,借着秦瑶发力的时候向后仰过去,化掉了秦瑶的掌力。
      在围观人们看来,就是她被秦瑶一掌打了出去。
      秦瑶发觉自己的一掌似是打在了软棉花上,毫无力道而言,知道自己中了计,干脆收手,看到钟濛正坐在地上笑眯眯地望着她。
      这人以前明明都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此时却偏偏摆出个柔弱女子的姿势来,还故作委屈道:“姑娘,我既没偷你钱,又没抢你情郎,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追着我不放,还打我?”
      这话分明是说给围观的人听的,秦瑶气得牙根痒痒,又说不出什么厉害的骂人的话来,更没法因为一句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动手,瞪着眼睛半晌才把憋住的这口气顺下去。
      “我们无冤无仇”,秦瑶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钟烟溟,你是有多无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钟濛蹙眉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秦瑶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动不动就揭人家底啊!
      秦瑶冷笑一声:“认错人?如果说别人我认错倒是有可能,但是你,你就算化成灰我都不会放过,怎么可能认错?”
      她说着便拔出长剑要刺过来,钟濛侧身要避开剑锋,对方的剑却收了回去,她疑惑间看向秦瑶,发现对方刚刚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神突然温柔了起来。
      钟濛发觉围观的人群此时都没了声音,看着自己身后方向,她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继而淡青色的衣角飘过来,钟濛仰头看着白萚毫无表情的脸,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来得真及时啊,再晚点我就死了,可是你知不知道跟着你事情会很难办啊!
      白萚今早被她吵起来了就去看了昨晚中毒的玄音派弟子,之后发觉她不在,见她拿了钱袋出去,以为是她觉得闷去街上玩了,结果等了许久她没回来,又听见过钟濛的弟子说她朝城外去了,二话不说提了剑就出了城,结果和钟濛走得路正好错开,白萚去了傀儡出现的地方,知道钟濛来过,便又折回去镇子里找,方才见到这边围得水泄不通,便想碰个运气,却不想竟是秦瑶。
      钟濛看着白萚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不好意思的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被白萚拉起来。
      她看看白萚又转头看看秦瑶,丝毫不掩惊讶之色,脑子里不知道想偏到哪里了,白萚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轻轻皱眉看着她。
      秦瑶也察觉了蹊跷,白萚出现在这的原因其实一目了然,怎么感觉这人想了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钟濛还是没想出白萚是怎么知道秦瑶在这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白萚,你怎么……”
      她话没能说完,身子晃了一下,一大口血就毫无征兆的呕了出来。
      站在她身边的白萚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向前倾的钟濛,钟濛已经昏了过去,他唤她也没有回应。
      鲜红的血迹从她嘴角一直蜿蜒进青白色的衣领里,白萚托在她肩窝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侧头对秦瑶道:“孟逸和我们在一处,已经没事了。”
      秦瑶目光一闪,道了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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