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无梦而醒 ...

  •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几缕血色的光从火轮似的夕阳中逃了出来,穿过层叠的高山和繁茂树枝的缝隙,继而跑向更远的云海里,最终和翻涌的山间岚气汇成烟霞。他们之中有一缕光像是迷了路,在半路拐了个弯,像被什么拉扯,拐进了一个山洞里。
      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离山顶不远,地势险峻,出洞几步便是陡峭笔直的山壁,这座山少有人烟,这个位置的山洞更是没人造访,从对面那座不算险要的山上看过来,只能看见树木掩映之中一个黝黑的洞口,不知道里面什么乾坤。
      从涵御剑飞进结界的时候,听见了种刺耳的声音,像是有指甲刮过了什么东西,让人牙酸,虽然只响了一下,却在二丈高的山洞里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他惊住一瞬,随即跑了起来,奔向山洞深处。
      山洞深处的石壁上挂着几盏长明灯,光线柔和地把洞穴填满,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一张石榻,上面有小几和烛台,而空间的正中央,停着一具玉棺。
      从涵停在玉棺旁边,方才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犹豫半晌,伸手用力,从一侧推开了玉棺的盖子。
      玉棺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红衣女子,神情平静,面色如生,双手握着一颗定魂珠,闪着冰蓝色的光。
      如果此时有一个经历过二十多年前那场围剿的人在场,他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个女子,就是当年被围剿的江陵妖女钟烟溟。
      从涵盯着棺材里的人半晌,失望地叹口气,又将棺材轻轻合上,转身出了山洞。
      他走了没多久,棺材里又传来了响动,不一会儿,就看见那棺材盖突然从里面被顶了起来,往旁边一倾斜,砰的一声滑落到了地上。
      好在这玉棺是宝物才没摔个粉碎。
      棺里直挺挺地伸出一双苍白的手来,这双手修长干净,僵硬着五指,连着的双臂也伸到了极致,骨节间咔咔作响,在洞里不亮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然后这双手突然卸力,扒住了棺材边沿,一个声音沙哑道:“终于开了,憋死老子了。”
      钟濛坐了起来,活动着手腕,打量自己周围的环境,又摸摸装着自己的玉棺,暗道一声:“好东西啊。”
      她捡起方才滚落脚边的定魂珠,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是死了吗!
      几乎毫无修为,从悬崖上掉下去,不死才怪啊!肯定粉身碎骨了好吗!
      可是她现在在一具棺材里醒了过来诶!
      她仔细想了一下,既然是在棺材里醒过来的,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应该看起来是死了的。
      不过这具玉棺和这颗定魂珠可都是无价之宝,谁这么大方给她一个人人喊打的妖女用来养魂?
      难道是从涵?可他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呢?
      她一时也想不出答案,叹了口气,抬手,指尖窜出一道灵火,但一闪即灭,于是又叹了口气。
      真的太惨了,一点修为都没剩啊。
      钟濛在棺材里又坐了一会,逐渐确定自己死而复生这个事实,才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不管是什么人把她放在了玉棺里养魂复生,想要救活她,一定费了不少周折,这其中的原因多半不简单。
      好麻烦啊,还是赶紧溜吧。

      钟濛溜得干脆,等从涵去而复返,山洞里就只剩下了空掉的玉棺和孤零零的定魂珠。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和他一起来的男子。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出此变故,但比他冷静一些,从玉棺里捡起那颗定魂珠收进了芥子袋,对从涵点了点头,两人虽有疑惑,眼中却都藏着难以形容的兴奋之情,不约而同地想:她终于醒了。

      钟濛下山没多久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摸了摸身上居然搜罗出不少值钱的配饰,她更加疑惑,因为她生前就嫌弃这些东西累赘,从来不肯多带,身上那件大红色的衣裙更是她不会穿的,肯定是死后被人换上的,可是谁会把一个死人照着新娘子打扮呢?
      难不成从涵在她死后给她配了阴婚?那也太过分了,把一个大魔头送给人家配阴婚,这不是糟蹋人家嘛!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从涵这么不靠谱?
      她把身上的首饰都当成了银子,又去成衣铺把身上那件扎眼的红衣服换了下来,这才找了一家酒楼,打算坐下来吃点东西。
      她刚坐下来没一会,有一行人走进酒楼,看打扮是走镖的,坐在了旁边的一桌。
      几个男人中气十足,嗓门大得很,聊的什么整个酒楼都能听见,钟濛听了一会,微微皱起了眉。
      这几个镖师一路上经过不少镇子,几乎都发生了相似的怪事,简单来讲就是先丢了人,然后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得了失魂症,再就是找回来的人夜里狂性大发,杀掉了全家,然后自己也死了。
      对于一个普通小镇来说,这简直就是几十年一遇的大案了。
      当然让钟濛觉得不对地方不在死了多少人,而是找回来的那个人。
      凡人觉得找回来的人是失心疯,而在修行之人的眼里,这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在她眼里,几乎就可以确定被找回来的不是人,而是傀儡。
      现在的人们对修行的理解非常的局限。
      正道各派的功法虽各有不同,走的其实还是同一条路子,都是朝着飞升成仙去的,但实际上修行的路可以有不同的方向,只不过目的可能不尽相同。
      三百多年前的时候,横空出世了一个奇才曾无忆自创了傀儡道,掀起了轩然大波。傀儡道以人为器,无视人伦道义,为正道所不容,同时因为傀儡术虽然非常强大,却需要极高的天分,很多人因为强行修炼走火入魔,酿成了不少惨剧,所以很快曾无忆就被正道围剿,最后不知所踪,傀儡道也因此如昙花一现,灿烂了极短的时间就衰落了。
      直到二十一年前。
      哦对,钟濛下山找人问了问,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二十一年了。
      二十一年前钟濛得了曾无忆留下来的傀儡手札,入了傀儡道,再一次将修仙界搅得腥风血雨,最后也被正道围剿,死在了祭天崖下的死灵谷里。
      她死后,傀儡术再一次销声匿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傀儡了,所以这次的事情一出,引起了各派的注意和重视。
      那几个镖师还在谈论:“现在人心惶惶,各家各户夜里都把门锁的严严实实,从外地回来的人会都不让进村子,得先在村外的茅屋里住一宿,确定没问题才能回家。”
      “我听说几大仙门派人过来查了,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前几日碰到过一行仙门的人,听了一嘴,说是和傀儡有关系。”
      “和傀儡有关系?难道是江陵妖女复活了?”
      钟濛嘴角一歪,露出一丝苦笑来。
      我都死了二十一年了大哥!怎么还有人惦记着我啊,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一语成谶啊!
      我是复活了啊,而且就在你旁边啊!
      我知道我是个祸害但是不要一出事情就扣在人家身上啊有点脑子行不行啊各位!
      钟濛突然觉得还是在棺材里死着比较好。
      “怎么可能?那妖女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吧,这得老天多不开眼,让这么个祸害卷土重来啊!”
      钟濛点点头,是啊是啊。
      “这谁说得准呢,说不定她会什么妖术,可以死而复生呢。不过我总觉得会傀儡术的肯定不止她一个吧,若是出了事情就往她身上扯,说不定反而放过了真凶。”
      钟濛又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这件事有点意思。如果仙门的人已经来过,查探到事情和傀儡有关,那就不会错,但他们也不是傻子,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事情扣在自己头上,她有没有死透这件事,这些人一定是确认过成千上万遍的,如果他们觉得和她有关系,那这事情里一定有什么让他们觉得她回来了。
      这也太惨了,别人卷土重来的时候出其不意风光无限势如破竹最后登上顶峰,她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却已经开始四面楚歌了?
      到底是谁干的啊,闲的没事给她泼脏水,我谢谢您祖宗十八代!
      她一边骂一边在镇上打听,弄清楚了几个出事的地方,易了容,出发去离她最近的石子镇。

      钟濛一向不大认识路,想要她找到个什么地方还是有点费力的,如果把她扔进个林子里,她多半会在里面绕上个十天半月,说出来有点丢人,当年她只身去南疆寻药,若不是找了向导,大半年的时间可能有一半都要浪费在绕路上。
      这次她边走边问,好不容易在天色将暗的时候摸到了石子镇,傀儡没遇到,倒是遇到了一队不知是哪派的弟子。
      她在路上远远就看见了这么队人,似乎在和什么人对峙,就停了躲进路边的草丛,隐蔽着偷偷靠近,这才看清那队人袖口的玄字暗纹。
      竟然是玄音派的弟子。
      她目光扫过他们对面的一队人,感觉对方凶多吉少。
      几个村子接连出事闹得人心惶惶,钟濛问路的时候还听说这两年的气候不好,粮食根本不够吃,这种时候总会有不怕死的出来寻生路,只不过这抢钱···也得抢对人啊。
      玄音这一队弟子只有七八个人,最大的年纪不过十八,就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出来闯荡江湖的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是真,但是这几个弟子显然是内门的,资质都不差,被一群普通人打劫,小孩子年轻气盛,很可能会闹起来,一旦闹起来,下手没个轻重,这点劫匪估计是不能完整的回去了。
      钟濛轻轻叹口气,她现在剩的这点修为,别说七八个,半个都不一定打得过,多管闲事肯定自讨没趣,还不如装作没看见。
      她心里给这群人默哀了几秒,念道大哥不是我不想救你,我真的没法救,你们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做个好人吧。
      她弯着腰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去,却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就是她方才来的方向。
      她看了一眼,愣在原地。
      白萚怎么会在这?
      白萚,表字逸凡,是寄云阁老阁主白傲泉的小孙子,寄云阁阁主白蘅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在修仙界是个货真价实的,名门贵族,钟濛当年在寄云阁历练的时候与他是同窗,现在估计已经是寄云阁的长老了。
      钟濛一时间不知道该跑还是不该跑。
      她易了容,小孩子们看不出来,但难保白萚不会认出来。
      要是被白萚抓到,可是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现在就跑,四下这么安静,肯定会被发现,于是钟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远处的动静。
      石子镇出事的时间比较早,证据和线索应该剩的不多了,为什么白萚不去刚刚出事的井子镇呢?难道案子背后另有隐情?
      其实是钟濛想得太多,白萚并不是来查案的,他只是路过而已。他老远就看见了这边对峙的两拨人,怕玄音弟子惹出祸来,就过来看看。
      打劫的看到又来了一个,看穿着绝对是个有钱的,顿时乐了,让手下的人将白萚也围了起来。正和劫匪讲道理的玄音弟子正要张嘴叫人,就见白萚摇了摇头,便噤声了。
      然后钟濛在远处只看见白萚衣袖一挥,那群劫匪突然就不动了。
      白萚绕过拦住他的劫匪,对来行礼的玄音弟子点了点头,就继续赶路去了,那群玄音弟子看了看被定住的劫匪,也继续赶路。
      好险好险,还好没被发现。
      钟濛躲在草丛里等了一会,看两路人都走远了,也直起身来,往石子镇走去,只是她还没走多久,就碰见一群人逃命似的从路那头奔跑过来。
      前面的都是老人抱小孩的女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钟濛就听见后边传来男人们的声音:“快跑,赶紧跑!”
      她赶紧给这群人让了路,朝队伍的后面望去。
      队伍的后面似乎有人在打架,确切的说是一拨人在抵抗另一拨人,钟濛就看见镰刀锄头斧子乱飞,怒吼声中夹杂着惨叫。
      她赶紧过去,果然看见一群汉子正和傀儡缠斗。
      说是缠斗,其实就是在肉搏。
      傀儡手上没有工具,但傀儡不知道疼,不但不知道疼,还力大无穷,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对付的,所以活人这边简直就是在负隅顽抗,为了给老人小孩争取逃走的时间而已。
      钟濛飞身上前,踢飞了其中一具傀儡。
      正当她打算跟这些个傀儡好好玩玩再研究一下的时候,数道剑光突然斩下,刚才活蹦乱跳的傀儡全数被砍掉了脑袋,劈里啪啦地倒在了钟濛周围。
      紧接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几个淡青色的人影落下,居然只是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钟濛瞟了一眼,心下了然,是寄云阁的内门弟子,用脚趾头都能看出来。
      白天那行镖师说各派都遣了人过来,想必就是她今日遇见的这两队少年人了。
      这群少年将人救下之后便开始安顿伤员,又分了几个人去追逃命的村民,事情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钟濛暗自点了点头,离得这么远,能够分清活人和傀儡,没有伤到任何一个活人而将傀儡全部斩杀,看来不是草包。只不过等她去看地上的傀儡,那叫一个心疼。
      砍了就砍了吧,还砍的如此彻底,一块一块的,还得拼回去。
      她感觉自己胸前那一亩三分地真的开始酸疼了起来,捂住胸口开始深呼吸,离她比较近的一个少年注意到她的动作,过来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钟濛抬头看向那少年,这少年长得相当不错,眉清目秀,眸色干净清澈,衣服穿的一丝不苟,举止落落大方。
      而且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就有点喜欢。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没事,我就是觉得如同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对方似是没完全放心,随着她蹲了下来,继续道:“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这外面很危险,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
      “那你们怎么在这啊”,钟濛的目光实质般落在被大卸八块的傀儡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没能找出个完整的部分来,无声地把出手的人骂了一遍,看向对方的眼神多少有点幽怨。
      少年却并未察觉她的不满,继续温声劝道:“我们是寄云阁弟子,奉师门之命来这里查探,姑娘你也看见了,这里危险的很,还是尽快离开吧。”
      钟濛正要拒绝,就听见远处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又瑜,你们快来,逃出去的村民不太对劲!”
      那少年应了一声,赶忙跑过去,钟濛也站起来,又看了看地上不成形的傀儡,也跟着跑了出去。
      逃命出去的村民其实没跑出去多远,就在附近的小树林里,而现在林子里一片混乱。
      这群人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个个张牙舞爪着往前,见人就挠,连小孩子都追着咬人,钟濛也一瞬间愣住了。
      寄云阁的弟子也不敢还手,一边左躲右躲,一边试图制服这些发了疯的村民。
      钟濛叹了口气,这群孩子应该还没学定身咒,学了也用不出白萚那个水平,而她身上的这点修为就更别提了。
      眼看着一个村民的手快要挠上她的脸,钟濛侧头躲过,扯下自己一块衣角,咬手指画了张符,对着方才的少年道:“那个,是叫又瑜吧,你带了锁灵绳没有?”
      又瑜回道:“带了,姑娘你要锁灵绳做什么?”
      钟濛道:“你别问了,快给我!”
      又瑜将绳子扔了过去,钟濛将符放在了绳上,符咒一闪消失,她将绳子一头扔给他,道:“快点,把他们都围起来!”
      另外几个寄云阁弟子也算机灵,闻言过来帮忙,几个人将发疯的村民都围了起来。
      钟濛双手结印,被围起来的村民突然安静了下来,动也不动了。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歇了一会。
      一个少年十分惊异地看着钟濛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法术,我为何从未见过?”
      钟濛干笑两声,没回答。
      他们当然没见过,这不是仙家法术,这是傀儡术里的控魂术,当然不能说。
      钟濛抓过一个村民的手腕子,摸了半晌,转头对又瑜道:“这群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致幻的东西,得抓点醒神的药草给他们喂下去,不然还不知道会疯到什么时候。”
      几个弟子交换了个眼神,像是思考该不该听她的话,钟濛有点无奈:“不信就算啦,不过我的法术坚持不了多久,一会再闹起来可就真没别的办法了。”
      她话音刚落,锁灵绳突然剧烈地抖了起来,方才安安静静地村民开始有了动作,眼看又要发疯。
      不是吧,说什么来什么,这也太给面子了!
      钟濛有点头大,手中再次结印,可还没等她再次施术,一道淡青色的影子携风而来,残影围着村民绕了一圈,等停下时,人群全被定住了。
      钟濛瞧着这位刚来的神人,无奈苦笑。
      还是没躲过啊!
      白萚的出现及时控制住了局面,寄云阁弟子纷纷行礼,钟濛在一边抱臂站着显得十分突兀。
      两方目光交接,钟濛毫无准备,几乎以为自己被对方一双极黑的眼睛看了个通透。
      她主动移了视线,又瑜上前一步道:“师父。”
      哦,原来是白萚的徒弟。
      白萚微微颌首,示意又瑜继续说。
      “我们到的时候有傀儡正在伤人,村子里的我们已经安顿好了,这些是逃出来的,突然就发了疯,这位姑娘说……诶?人呢?”
      又瑜转头去找钟濛,却发现人已经没影了,他下意识回头看向白萚,白萚道:“无事,应该是中了□□,去找些醒神的药草熏一熏,很快就能清醒过来了。”
      钟濛溜了之后突然有点后悔。
      白萚其实未必就能看出来她易了容,现在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钟濛已经回到了人世,只要她自己不说,再随便给自己编个身份,谁会知道她是钟濛啊,现在可好,夜里林子太黑,今晚连个月亮都没有,她成功迷路了……
      她上一次迷路还是二十多年前。
      于是钟濛在第二十次找到自己标下的记号的时候,终于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该怪老天爷让她生了不认路的毛病还是该怪她自己没过脑子就跑进了树林,钟濛颓丧地拍了拍摔倒时手上沾的泥巴,想着方才就应该找个借口赖着白萚,寄云阁有钱的很,她脸皮厚点,吃饭住店都能蹭到。
      唉,怎么刚才就脑子一抽跑了呢?
      她哀怨了一会,开始回忆方才的事情。
      方才伤人的傀儡她还没来得仔细看,推测应该是低阶傀儡,因为傀儡的炼制和控制都非常消耗傀儡师的精力,同时控制多个高阶傀儡时非常难的,她最多也就能控制十多个,说句自负的话,钟濛不觉得近年来会有人傀儡术能比她厉害。
      那这些低阶傀儡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她暂时还猜不出。
      跑出去的村民是何时被下了迷药,是何人所为,这些也要在村子里仔细查探才能知道,然而她现在被困在林子里找不到回去的路。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要跑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钟濛想着想着,靠着树有点犯困的时候,凉丝丝的雨点给她浇醒了。
      她瞪了半晌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雨下的不大,但此时未入夏,夜里还凉的很,雨丝很密,像这样淋一晚上一定会湿透,钟濛运了气让自己暖和了点,站起来打算再找找出路,正要选个方向,远处有个浅色的影子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白萚手执一把纸伞,走得稳稳当当,连周身的雨丝似乎都没被打乱,钟濛看见他又下意识地想跑,却克制自己硬生生住了脚,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白萚走到她面前,将伞举过她头顶,钟濛干笑了两声:“好巧啊白长老,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萚没什么表情,盯了她一会,开口轻轻吐出几个字。
      “你迷路了。”
      嘲笑人这么直接的嘛!
      钟濛十分惊讶地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半晌才笑了出来:“是啊,我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所以迷路了,更糟糕的是我钱袋还丢了,能不能麻烦白长老带我出去再顺便收留我一下呢?”
      她这张口就胡说八道的毛病还真是没改。
      白萚觉着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然后他笑了笑。
      钟濛的额角的青筋随即跳了好几下。
      这是个假白萚吧啊?
      她不是没见过白萚笑,但是他极少会笑啊!
      钟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思考怎么确认这是如假包换的白萚。
      她胡思乱想被对方尽收眼底,白萚终于无奈道:“你若还想在这淋雨,那我就走了。”
      “啊?没没没,走啊,我们去哪?”
      白萚撑着伞带她往林子外走,钟濛一边走一边瞟他。
      方才逃跑得匆忙,压根没仔细看他,此时钟濛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突然就砸吧出了时间流逝的味道。
      她醒来不过一天,其实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总觉得是在做梦。
      但是白萚的出现,让她能够确定这不是梦了。
      非要仔细说,白萚的变化其实不大,他以前就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模样,但是钟濛能够感觉到他成熟的痕迹。
      是眼睛。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睛里多了很多少年时没有的东西,但钟濛看不懂。
      白萚的眼睛非常黑,这样的眼睛其实会隐藏一部分的情绪,比如你可能十分愤怒,但表现出来的只有七分,大打折扣,这可能也是白萚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原因,他不是没有情绪,而是能被看到的少而已。
      所以白萚的变化不是没有,而是细微,他实际的改变远不止看起来的这么一点点。
      钟濛有些好奇,又忍不住看了过去,完全忘记自己易了容,对于白萚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白萚其实早就察觉她在观察他,只是觉得无所谓,但钟濛看他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于是他侧头,正要说话,钟濛却“啊”了一声,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差点忘记了,傀儡,傀儡还在村子里呢!”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道:“不过都被又瑜他们砍成肉块了,再想查什么有点困难,恕我直言,寄云阁是没教怎么妥善处理傀儡吗,他们这样很多有用的线索都会被破坏的。”
      白萚回道:“又瑜他们是第一次出来历练,应该是过于紧张了。”
      钟濛讶异地挑了挑眉,着实没想到白萚突然护短,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方才的话里对寄云阁太过熟悉了。
      完了,该不会要被发现了吧。
      她突然紧张起来,感觉身旁的人已经看透了她,正在思考怎样把她抓起来。
      脑子里闪过这个可能,钟濛瞬间求生欲爆棚道:“哎呀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林子,钟濛发现自己迷路的地方离村子没有多远。
      这迷路的毛病怕是没救了。
      正事要紧,钟濛也再废话,跑过去看还在地上散落的尸块,皱起了眉。
      “是中毒死的。”
      白萚也点头,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他们应该不是在村子里中的毒,相反,迷药应该是下在了村子里人人都会接触的东西里,比如水井里,中毒死亡的都是青壮年,那会是在什么地方中毒的呢?
      短暂的沉默被钟濛的一个喷嚏打破了。
      白萚看了过来。
      钟濛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不好意思地钟濛迷迷糊糊地被逸凡长老拎回石子镇城里,直到和人家进了同一间客房才发觉哪里不对。
      她开口却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问些什么,只见白萚面无表情对着客栈的伙计道:“麻烦备些热水。”
      客栈伙计点头出去,十分贴心地带上了屋门。
      钟濛:“诶——”
      她这个诶字声调迅速降低,留下个婉转的尾音,被木质的门板合上的声音盖得严严实实,钟濛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被她火速收回,白萚一向不置可否的表情在她脑子里不知为何品出了阴谋的味道,她勉强装作自然地环顾一下房间,道:“那啥……白长老……多谢你带我从林子里出来。”
      白萚:“嗯。”
      钟濛:“那什么,这里的路我认识的,就不劳烦您了,我看您还有事要处理,我也有点私事,就先告辞了哈,改天一定请你吃饭——啊诶!”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门蹭,被白萚拎着领子给拽了回来。
      “您还有何吩咐?”钟濛眨眨眼。
      白萚再一次露出了让钟濛毛骨悚然的表情,他这次嘴角明显且长时间的弯出了个弧度,钟濛几乎怀疑带了人皮面具的是他。
      “你说的,让我收留你。”
      自掘坟墓啊!
      “没必要这么当真的……”
      钟濛撇撇嘴,也不打算再挣扎,反正寄云阁有钱,她白嫖个住的地方也不亏。
      她身上的衣服被她自己运了灵力烘干了,但之前在林子里磕磕碰碰蹭了一身的泥,她不好意思往床上躺,只磕了磕鞋底,坐在了椅子上,抬手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谁知道白萚先她一步拿起了壶,在钟濛直勾勾的眼神下给她倒了水,然后递了过来,表情十分的从容自然。
      钟濛咳了一声:“谢谢。”
      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钟濛要接杯子的时候,白萚的手往上提了提,然后,她扑空了。
      钟濛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白萚,刚要开口,白萚却道:“我拿着,你喝。”
      钟濛眨眨眼。
      她望着白萚平静而深沉的和她对视的目光,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你手摔破了。”
      “哦。”钟濛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神智,又去够杯子,“没事,就是破了皮而已,还是我自己……”
      白萚又把杯子往上提了提。
      钟濛只好像小孩子似的乖乖就着他手喝水,白萚看她还渴,又喂了第二杯。
      在白萚问她要不要第三杯之前,找回脑子的钟濛赶忙问道:“又瑜他们没问题吧。”
      白萚放下杯子道:“寄云阁内门弟子,还是有办事能力的。”
      钟濛正要笑,伙计把热水送了过来,白萚起身道:“你整理一下,我出去一会,很快回来,不要乱跑。”
      钟濛刚想快点送他出去,白萚却又回了头,道:“衣服会有人送过来,你这身不能穿了。”
      “哦。”
      “伤口洗一下就好,别泡太久。”
      “哦。”
      “有事……”白萚回身还想嘱咐几句,钟濛已经旁若无人地解开了衣带,外衫已经脱了下来。
      他把身子转回去,走了。
      钟濛咬了咬嘴唇,一挑眉毛,把衣服穿了回去。
      不一会就有寄云阁的弟子给她送来了一身衣服,钟濛道了谢,去屏风后面准备洗个澡。
      之前在林子里淋了雨,身上有点冷的发酸,热水一泡,她觉着渐渐缓了过来。
      活着真好啊!
      她手指划过淡青色的布料,暗道现在天才刚刚亮,街上的店都还没开门,多半是寄云阁的制服。
      忽然间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萚的时候。
      那时候各大门派之间的交流十分密切,每隔几年就会挑一部分弟子去其中一个门派集中历练,既是交流也是比较,对各派弟子的能力提升也很有益处,是到了年纪的名门弟子都必经的环节。
      不过钟濛有一点特殊。
      钟濛的师父钟慕是个散修。他不属于任何门派,钟濛自然也不算是任何仙门的弟子,但是钟慕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惊世之才,为人不羁洒脱,早年行侠仗义扬名在外,后来隐于江陵,行医为生,和寄云阁的老阁主白傲泉、沉玉山庄的庄主陈澜寂私交甚好,所以这年轮到寄云阁的时候,白傲泉想起钟濛的年纪到了,就给钟慕递了帖子,说让钟濛也去跟着历练一番。
      这个时候钟濛已经十六岁,跟着钟慕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钟慕少年时代是个随性洒脱,自由率性的人,即使经历世事之后变得稳重深沉,却仍旧是万事随心,对钟濛除了修行上要求严格,其他完全是稍加引导便任其自由发展,钟慕不喜欢太柔情温婉的女子,所以钟濛从未听过什么女子应该怎样的说辞,钟慕觉得钟濛虽然散漫了些,但是灵气十足,活泼善良,若是日后独自行走,绝不会比当年的自己差。
      钟濛听说要去寄云阁,是非常不愿意的,她虽然生在市井,被钟慕扔出去历练时也见过不少名门弟子,总觉得这些人和自己太不一样,多半相处不来。
      钟慕原本是随她的,结果她难得的兄弟陈泫是沉玉山庄的少庄主,陈澜寂帮他接了帖子,他不愿意一个人去,就连着缠了她四五日,后来把自家老爹锁在酒窖里的陈酿偷了出来,这才让钟濛点了头。
      这次正巧赶上几大门派的拂云宴也在寄云阁,钟慕因为很久没有见过白傲泉了,也跟着一起来了杭州,一进寄云阁,就被白傲泉请了过去,钟濛跟过去拜见了白傲泉,就退了出来,由一个弟子引着参观寄云阁。
      寄云阁虽然是个修仙大派,但除了撑门面不得不建的几个大殿有些气势,剩下的同富贵人家的园林没什么区别,亭台楼阁,草木成林,十步一景,曲径通幽,也就是说,路不是直的。
      接过那名弟子突然有事被人叫了去,钟濛便一个人继续逛,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周围连人都没有了。
      她意识到自己又迷路之后也没慌,准备按照以前的习惯找一个方向一直走,只是刚迈开腿,就听见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道:“不要再往前了。”
      钟濛一听见人声忙转了身,不远处一棵银杏树下立着个青白色衣袍的少年,长发用淡青色的带子束了起来,额角少许碎发,眉目清晰而俊秀,竟似用笔描过一般,鼻梁挺直,唇色稍淡,不晓得是因为肤色太白衬得一双眸子黑亮,还是因为眸子黑而沉静映得皮肤雪白,就一眼,钟濛竟呆了呆。
      美人啊!
      几天后钟濛和陈泫提起白萚的时候,陈泫道:“你不知道每次历练有多少女弟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这是后话,钟濛倒不是什么会沉迷美色的人,很快回过神来,疑惑道:“这位兄台,你有什么事么?”
      少年缓步走了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石碑:“前面是寄云阁的禁地,你再走几步就要踏进护林的阵法了。”
      钟濛之前没注意到那块石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以石碑为界,另一边尽是参天古木,郁郁葱葱没有尽头,倒像是少年说的那么回事。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对少年微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头一次来你们寄云阁,路实在不怎么好认。”
      少年似是在打量她,也可能是在确认她的话是真是假,微微点了个头:“无事,你要去何处。”
      钟濛张嘴,却发现自己忘记白傲泉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只得尴尬道:“你知道白老阁主住在哪里吗,我师父在那儿,我得去找他。”
      像是没想到钟濛要去的地方,少年有点惊讶,沉默了一下转身:“你跟我来吧。”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钟濛就在后面跟着,两人一路无话,钟濛觉得非常尴尬。
      “那个……你们名门正派是不是都有禁地啊”,她没话找话,对方并不回答。
      钟濛鼓鼓嘴,更尴尬了。
      都怪陈泫,下次说什么也不陪他来了。
      她正发牢骚,少年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她说:“到了。”
      钟濛抬头一看,正瞧见刚刚走出来的钟慕和白傲泉。
      白傲泉见到她前面的少年有点惊讶,眉峰一动道:“萚儿,你怎么来了?”
      钟濛听到这话大概明白了身边这位美人的身份,侧身微微后仰,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倒是波澜不惊,恭恭敬敬地对着钟慕和白傲泉行礼:“钟前辈,祖父。”
      白傲泉比钟慕年长近三十,更何况修行之人年龄本就不是束缚,有个和钟濛差不多大的孙子并不奇怪,钟濛听人提起过,白傲泉有一独子,是上一任的寄云阁阁主,可惜外出除妖的时候不敌去世,妻子殉情也跟着去了,留下两个相差十几岁的儿子,为兄长的已经是寄云阁的现任阁主,而她面前的这个,多半就是那个小的。
      她凑到钟慕耳边道:“师父,按照辈分算,我是不是大他一辈?”
      她说话的声音其实不算小,白傲泉和少年都听得清清楚楚,白傲泉笑道:“钟慕啊,这丫头和你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啊。”
      钟慕瞧着她翻了翻白眼:“你想得美,我和白兄是一回事,你们小孩自己玩去,人家可比你大一岁,你得叫哥哥。”
      钟濛学着他也翻了个白眼:“我才不。”
      白傲泉大笑,那少年仍旧表情严肃一言不发,钟濛下意识的看他的脸,却看到了一片通红的耳朵。
      她粲然一笑,上前两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在下钟濛,请教阁下姓名?”
      她十多年在凡间生活的烟火气息直朝着对方铺面而去,像是把对方常带的三分冷意给暖去了棱角,那少年黑眸一抬,轻轻吐出两个字:“白萚。”
      钟濛想到这忽然微笑起来,白萚还是有一些东西没变的。
      她收拾妥当,白萚正巧也回来了,带着一股她熟悉的香味,钟濛惊喜地眼睛睁大了一倍:“是不是有桂花糕?”
      白萚瞧着她眼巴巴的样子,拆开了纸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递给她:“你先垫垫肚子,一会下楼吃饭。”
      钟濛咬着糕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偷着去摸第二块,还没摸到,纸包就被白萚收了起来。
      她撇撇嘴,鉴于桂花糕是人家买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啃自己手里这块。
      “把手伸过来。”白萚冲她伸出手,钟濛不明所以,道:“要手做什么,白长老你有给人看相的爱好?”
      白萚气息一窒,十分想揉一揉自己的额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拿出个小瓶子来,道:“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钟濛拍掉手上的点心渣,摆摆手表示十分拒绝,连忙转移话题道:“井子镇的事情,白长老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白萚抬了抬眼皮,她继续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啊,傀儡术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式微,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也早就结束了,所以那些传闻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这几日查探之后发现的确是傀儡作祟,难道真的……”
      “不是。”
      “嗯?”
      “不会是她。”白萚收起了药瓶,无甚变化的脸让钟濛无端觉得严肃,她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就算是她自己,都没能找到洗清嫌疑的证据,白萚却在一个外人面前断言不是她,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就是单凭直觉相信她。
      后者就是天方夜谭,她一个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血的人,白萚又不蠢,绝不会凭直觉就排除一个恶贯满盈之人的嫌疑,那是什么让他肯定她没问题呢?
      钟濛干笑一声,想听他解释,然而不知是她带着人皮面具影响了表情变化,没能表达出她的意思,还是对方拒绝交流,白萚只给了她个就是这样的眼神,然后倒了杯茶,浅浅啜了一口。
      钟濛眉峰跳了一下,无奈地鼓了鼓嘴,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三声,外面的人道:“师父,大家都安置妥当了,您是和弟子们一起用饭,还是弟子送上来?”
      白萚放下茶杯,还未开口,钟濛就拉开了房门:“又瑜?”
      又瑜被下了一跳,险些后退一步:“姑娘?”
      钟濛侧身:“你师父在里面,进来吧。”
      “这……”,又瑜有点不知所措,他委实没想到钟濛会出现在白萚房里,总觉得自己似乎少知道了什么事情。
      幸好白萚的声音及时从钟濛身后传过来:“又瑜,进来吧。”
      又瑜应了声是进了屋,钟濛跟在他身后,听他和白萚回禀了处理情况,忽然问道:“你们处理好傀儡和村民就回来了?”
      又瑜点头,疑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看看你们有没有偷着去玩”,钟濛摇摇头,继而转向白萚,“现在是不是可以吃饭啦白长老?”
      白萚对着发懵的又瑜轻轻点头,起身道:“下楼吧。”
      大门派一向尊师重道,衣食住行行走坐卧都要讲个四五六七,钟濛看着隔壁一桌的少年人一边吃饭一边眼神交流,恨不得钻进对方心里去说话,又瞟了一眼对面的白萚,暗忖:当年老阁主也没有这般拘束刻板,白萚真的是欺负小孩子。
      寄云阁的弟子此时吃着他们外出以来最煎熬的一顿饭,毕竟这么多年没人见过白萚和哪个女人相处如此长的时间,钟濛的来历成了这群少年此时最想探听的秘密,偏偏不能讨论更不能问,当然难受。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还批判着他们令人尊敬的白长老。
      这群少年看着同情他们的罪魁祸首和他们尊敬崇拜的白长老说要去街上买东西,少年们忘记了眨眼睛。
      白长老爽快地点头答应了罪魁祸首,少年们张大了嘴。
      罪魁祸首表示要自己去,白长老表示必须一起去,少年们忘记了呼吸。
      罪魁祸首说一起去白长老要听她的,白长老表示可以,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门了。
      少年们帮忙互相合上下巴,随即炸开了锅。
      这是白长老?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钟濛在街上多次试图甩掉白萚无果后,终于停在茶水摊边上要了一碗凉茶。
      白萚自觉付了钱,钟濛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瞪眼道:“白长老,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是不是连我上茅厕你都要寸步不离啊?”
      白萚不理她的问题,直切要害道:“方才又瑜找我的时候,你发现什么了?”
      钟濛眨眨眼道:“你明明知道,干嘛问我?”
      白萚诚实道:“我并不知那味道是何处的。”
      方才又瑜从钟濛身边过的时候,钟濛闻到了一股香气,如果他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那味道就是从傀儡和村民沾到他身上的,这味道白萚不熟悉,钟濛还是有些印象的。
      她带着一丝狡黠笑道:“白长老你真的不知道?”
      白萚摇头。
      “那我就说了”,她努力将笑意收起一点,“那是女子用的香粉的味道,但是味道很浓,里面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香料,必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如果不是花楼里正当红的姐姐,就是哪个富贵人家年轻貌美的妾室,哪边可能性更大,只能去问卖胭脂水粉的人了。”
      她虽然自己不擦香粉,可还是经常凑到漂亮姑娘身边闻的,这种事白萚不清楚……可能也挺正常?
      他不会这么大了都对女人一无所知吧
      钟濛想到这突然笑声出来,在白萚微冷的眼神中赶忙去找胭脂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超紧张!
    因为学习的原因所以开始几章尽力连更,后面就会变慢啦!欢迎各位捉虫加讨论剧情,在这里先90°鞠躬!
    (估计也没什么人看啦233333)
    谁能教教我封面是怎么搞得2333333传不上去
    20220903:终于想起了这个坑,重新修一下,会将几章合并成一章,所以靠后的章节不要看,回和前面重复(并不知道怎么删除)233333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