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一顿能吃两大碗

2、樗蒲

　　第二日苏瑾儿早早起来，亲自给苏鲤儿打扮了一番，挑选了几件体面的衣服，便扶着苏鲤儿出了门.
　　今日苏烈和苏武都已回府，至于那秀才的下场，苏瑾儿不用问都知道，害死苏婉姑姑，以苏烈和苏武的脾性，又如何能轻饶了他.
　　只是心疼苏鲤儿，这才隐瞒着.
　　苏鲤儿在家时，便听父亲说过，这国公府吃穿用度皆与众不同，苏鲤儿昨日恍惚之间便已到了房间，今日一看，才知这府内便是仆人已颇为不凡.
　　因此一路上不肯不说一句话，只是躲在苏瑾儿背后，生怕惹人笑了去.
　　走了约莫一射之地，这才到了正房大院，苏鲤儿看去，几房皆是雕梁画栋，甚是不凡.
　　两旁摆放着各类盆栽，名贵之极.
　　刚进门，一美妇迎了上来，拉着苏鲤儿的手说道：“刚才你祖父还念叨着，你便来了，快进来.”
　　苏鲤儿看着堂上坐着的苏烈，刚欲行礼，苏烈忙起身将苏鲤儿拉过身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想起了苏婉，眼泪便再也忍住.
　　这一位在战场上都不曾有丝毫惧色的国公爷，如今却哭的像个泪人.
　　“爹!”
　　苏武在一旁轻声喊道.
　　劝说也已经劝说过无数次了,苏烈总是责怪自己太过于宠溺苏婉,若是当初自己性子强硬一些,苏婉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刚看见苏鲤儿,如苏婉当初一般模样,便又忍不住了.
　　苏鲤儿受影响,也跟着哭了.
　　一帮人又劝了许久,这才止住了哭.
　　苏烈才拉着苏鲤儿,将堂上之人一一指给苏鲤儿,说道:“这是你舅舅，这是你舅母，瑾儿想必你也相识了，如今国公府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
　　苏鲤儿怯声说道苏瑾儿想让她去紫荆苑之事.
　　苏烈点点头，“瑾儿也在紫荆苑，你与她同去，我倒也放心，你若想去，如此甚好，若是不喜，不去也罢，就在府内闲着，我也好时常看见你.”
　　苏鲤儿点头说道：“鲤儿自然是愿意去的，早已听说瑾儿姐姐大才，鲤儿也是羡慕的紧.”
　　刚才的美妇，也就是苏瑾儿的母亲笑着说道：“这些事顺其自然便好，不必过于强求，若是累着了，得让你祖父心疼死.”
　　苏鲤儿破涕为笑，点头称是.
　　这一番互相厮认过，各自归了坐，丫鬟们上来斟了茶，就着糕点，苏烈又问了些琐事.
　　“程御医到！”
　　听得门外一声长喝，苏武忙起身去迎接.
　　“国公爷！”
　　程御医留着山羊胡子，面容古朴庄严，似有仙人风度.
　　苏烈回礼之后说道：“劳烦程御医给这丫头看看.”
　　程御医之前倒是没见过此女，不过国公府之事，多少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自己不能多嘴，便也不多问，只是询问了一些琐碎之事，把了脉，又拿出纸笔，开了药.
　　将药房递给了苏武，这才说道：“苏鲤儿小姐身体虽怯弱不胜，倒也无伤大雅，如今入了国公府，切不可劳累，须得以肉糜徐徐补之，待身体有所好转，便可正常饮食.”
　　苏烈点点头，他也明白，苏鲤儿如今身体虚弱，若是直接以猛药喂之，猛食补之，恐适得其反，须以肉糜徐徐补之，才是正道.
　　苏瑾儿不喜这般严肃的场面，见过礼，又看过了御医，便提前拉着苏鲤儿跑了出来.
　　“妹妹月钱可曾领了？”
　　苏瑾儿问道.
　　苏鲤儿摇摇头，自己不曾知道有月钱一事.
　　苏瑾儿看出了苏鲤儿脸上的疑惑，于是解释道：“虽说在国公府，吃穿用度不用发愁，不过若是领了月钱，上街的时候见到自己喜欢的，便可买下来.”
　　苏鲤儿点点头.
　　“这几日天寒地冻的，且不出街，在府内玩耍便可，待到暖日，我在陪妹妹上街.”
　　苏瑾儿拉着苏鲤儿，苏鲤儿任由苏瑾儿带着.
　　苏瑾儿便又问道：“妹妹可曾懂樗蒲？”
　　苏鲤儿疑惑的看着苏瑾儿，随即摇摇头.
　　苏瑾儿想来也是，樗蒲本是闲暇时的一种棋，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棋法，颇为流行.
　　正说着，两人便已经到了房间.
　　自打苏鲤儿出生，苏婉身体不好，她自打小便要做些粗活，空闲时间又要读书认字，自是不懂这些东西.
　　“妹妹先在此等等，我去找阿青！”
　　苏瑾儿说完这个便小跑出去了.
　　苏鲤儿似乎为自己不能说“懂”而惋惜，低垂着头，眼中已有雾气弥漫，看着房间内的书架，便又急忙跑去翻书.
　　因为过于急切，动作反倒不利索，几次想翻页，却浪费了太多时间，苏鲤儿再也忍不住，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自己因为不懂“樗蒲”不被瑾儿姐姐喜欢了吗？苏鲤儿如此想着.
　　苏鲤儿一只手笨拙的翻着书，一只手擦着眼泪，生怕泪水打湿了这些书，一双雾水朦胧的眼睛在书上寻找着任何有关“樗蒲”字样的文章.
　　这种新的孤独，似乎让苏鲤儿更加的沮丧.
　　不久苏瑾儿便带着阿青来了.
　　苏瑾儿一脸疑惑的看着似乎被愁容和凄凉填满的苏鲤儿，也不问缘由，忙跑过去抱住了面前的可人儿.
　　苏鲤儿趴在苏瑾儿怀中，泪水似断了线的水珠，再不受控制.
　　苏瑾儿也不说话，只是死死抱着苏鲤儿，慢慢等待着苏鲤儿的宣泄.
　　待苏鲤儿哭声小了些，苏瑾儿才在苏鲤儿耳边轻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苏鲤儿的声音带着哽咽，小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适才姐姐说到樗蒲，我不懂，我怕姐姐便不乐意找我了，才去找了阿青.”
　　苏瑾儿看着苏鲤儿手中的翻到一半的书.
　　噗嗤一声笑了，轻吻了苏鲤儿的红润的脸颊，呼吸着苏鲤儿发髻间的芳香.
　　“所以你便想在这书中找到樗蒲的玩法吗？可是这低下的勾当，是上不了圣贤书的，也便是诗词之中，才偶尔提及.方才鲤儿说不懂，我便叫了阿青，由阿青在一旁教你，我们两人好一起下.”
　　苏鲤儿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何等的蠢事，把小脑袋深深埋在苏瑾儿的怀中，生怕惹人笑，如何也不肯起来.
　　许久，苏鲤儿才肯起身.
　　苏瑾儿拿来了棋盘和掷采的投子.几人分坐了位置，阿青自然是坐在苏鲤儿一旁.
　　“这樗蒲也叫五木戏，妹妹你看这投子有黑、白、雉、犊四种花色，又以卢、雉、犊、白此四采为贵采或称王采；其他采为杂采...”
　　苏瑾儿大致将樗蒲介绍了一番，又同阿青共同示范给苏鲤儿看，约莫半个时辰，苏鲤儿便可熟练的掌握些技巧了.
　　看到苏鲤儿已经熟络了不少，苏瑾儿便与苏鲤儿开始了正式的投掷.
　　苏瑾儿玩起来活泼、好动，每次投掷，便要喊“卢”“雉”，若是投到了，便是手舞足蹈，若是投掷到了杂采，又唉声叹气.
　　玩的久了，有阿青在一旁引导，本还有些拘谨的苏鲤儿也跟着苏瑾儿开始呼卢喝雉.
　　“鲤儿倒是聪慧，学的真快，我和鲤儿玩起来已经很吃力了.”
　　天色渐晚，书房内点起了烛火，苏瑾儿渐感腹中饥饿，这才发现两人已经玩了挺久.
　　苏鲤儿也渐渐活泼了起来，说道：“鲤儿心中明白，多半是瑾儿姐姐在让着，这才让鲤儿赢了不少.”
　　阿青忙在一旁说道：“依我看，瑾儿小姐固然有让，不过鲤儿小姐也同样厉害，便是这么一会，都要比我厉害了！”
　　“小姐，国公爷那边传饭啦！”
　　有丫鬟跑来喊道.
　　苏瑾儿这才携着苏鲤儿去了大堂.
　　路上苏瑾儿小声对着苏鲤儿说道：“我本是不想去这边吃饭的，厌倦了繁文缛节，只是爷爷非要见你，这才带你来，日后咱们就在咱们后院吃.”
　　苏鲤儿点头应下，她也是吃过些苦的，只要和瑾儿姐姐一同，她便安心，对于其他并无奢求.
　　众人入了坐，苏鲤儿坐在了第二位，紧挨着苏烈.
　　苏鲤儿自然是不答应，此种座次，岂不是尊卑不分？
　　苏瑾儿之母张悦笑道：“无妨，祖父许久未见你，要你坐在这里，好与你多聊几句，一家人也不必如此拘谨.”
　　苏鲤儿再三推脱不过，这才坐下.
　　吃饭时，苏鲤儿偷偷看向苏瑾儿，见苏瑾儿同样正襟危坐，自己也不敢稍逾越.
　　饭间苏烈又询问了苏鲤儿些许事，苏鲤儿一一答复.
　　见苏烈的怜惜之意，苏鲤儿这才慢慢放下了心.
　　只是想起一事，欲言又止，眼看要毕饭了，这才鼓起勇气问道：“祖父，鲤儿有一事相求.”
　　苏烈放下碗筷，笑着说道：“哦？有事尽管说，不用这般客气.”
　　张悦也在一旁说道：“你祖父一直把你当做嫡孙女，可不是外孙女，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了，若是不好意思开口，同你瑾儿姐姐说也是行的.”
　　苏烈也点点头同意.
　　坐上的一众人皆看着苏鲤儿.
　　苏鲤儿这才说道：“这事须得和祖父说一声，过些日子，我想回家一趟，父亲一人在家，鲤儿来之时也未曾与父亲告别，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苏烈听闻此话，眉头一皱，又不知如何与苏鲤儿说.
　　苏鲤儿这几年才稍缓丧母之痛，身子骨一直硬朗不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开了药，若是与其明说，一场大哭下来，恐怕这刚刚开始调养的身子骨撑不住.
　　张悦此时眼睛一转，拉着苏鲤儿的手再次说道：“你祖父给他安排了个体面的营生，因此出了远门，过些年才能回来，你此时回去也见不到人，不如安心在此，若是想念了，写些书信，自有下人帮你送去.”
　　苏鲤儿点点头，自己父亲一直荒废在家，偶尔靠写字赚些钱，后来国公府的人时常送些金银，便懒散在家了，如今有个体面的营生，倒也强过于苟延残喘，她自然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