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如愿》凌灬果果

13、第十三章

　　翌日清晨。
　　“娘子……”柳心的大嗓门：“你再不起床，就迟了。”
　　如愿猛地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什么时辰了？”
　　“自己看这天儿。”柳心道：“还有一刻钟就辰时了哦。”
　　“你怎么不早唤我！”如愿埋怨柳心，刚想起身，转念一想，又躺下了：“算了，不必去了。”
　　“娘子，你吃的是皇粮啊！说不去就不去了？前几天，不是还担心安校书郎给你小鞋穿嘛。”柳心惊讶，转眼又暧昧一笑：“哦——我知道了。昨晚是楚侍郎送你回来的，你勾搭到上司了。但是勾搭他，更得低调啊，容易招人嫉恨的。楚侍郎那么英俊潇洒，京中喜欢他的女子又那么多。娘子你还好吃懒做……”
　　“哎呦！”如愿照着柳心脑门，给了一下。
　　“什么叫我勾搭上他了？八字都没一撇呢好嘛？”如愿不满道。
　　“嗯。”柳心分析道：“那就更应该去了，俗话说的好哇，见面三分情。你还没勾搭上，怎能这般懈怠。”
　　“说的有几分道理。”如愿道：“嗯？谁说我要勾搭他了！柳心我今日休沐。”
　　“哦，怪不得娘子睡得那么死。”柳心道：“今日娘子是呆在府里，还是出门逛逛？”
　　如愿望向窗外，天朗气清，春光正盛，是个适合艳遇的好日子。
　　“嘿嘿……”如愿摩拳擦掌道：“咱们还没调戏过长安的女子对不对？走，今日小爷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如愿一阵折腾，换上了久违的男装。“去，你也把咱们从晋州带来的小厮衣衫换上。”
　　“娘子……”
　　“什么娘子！是郎君！”如愿对着铜镜臭美。
　　“哦。”柳心道：“老爷回信了。现在看还是回来看？”
　　“阿爹的信？”如愿道：“何时到的？拿来我看。”
　　柳心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信给如愿：“昨日就到了，娘子和楚侍郎外出饮酒。你回来倒头就睡，我没来得及说。”

　　阿愿吾儿：
　　为父本意，汝留于晋州，直至嫁为人妇。奈何皇命不可违，卿孤身返京。
　　柳墨来信，已将京中所遇悉数容禀……

　　如愿读完阿爹的来信，总结了一下他大概的意思。他本不想让她卷进京城的斗争，可圣意难违。
　　陛下在安邑坊有一处别院，就是他的乳母杨嬷嬷的儿子，通过清风阁置办下的。陛下与清风阁关系不简单，但这其中必定还有个牵头的人，想必恪王也在查这中间人是谁。阿爹猜测，此人应该是身在朝堂。
　　晋州是兵家必争之地，两股势力同时盯上也是理所当然。阿爹没想到的是，罗善闻居然亲自护送如愿这个女娃娃。有此计策的人，本意是想晋州靠拢陛下，离间阿爹和恪王。但是恪王混迹官场多年，未必疑心晋州。再者，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晋州刺史，本来也是陛下的人。最重要的是，恪王也根本不会对付阿爹。
　　至于安阳郡主，闹得再厉害，到了御前也只是小女儿家的玩笑。给她一个教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了就打了，还能怎么着？陵王府，之所以得陛下爱重，是因为没有实权，并无威胁。没有实权的王府，就是纸糊的老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最后，你老爹在官场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难道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所以一切都不用如愿操心，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天塌下来，都有老爹撑着呢。当然，如果实在有什么困难，来不及写信给晋州，就去找楚临风。

　　找楚临风？如愿心想：楚临风也说过这样的话，难道他们早就“暗中勾结”了？还有，恪王不会对付阿爹，应该是阿爹这老狐狸手里有恪王的把柄，而且是个“大把柄”。

　　“娘子。”柳心道：“老爷信上说什么了？”
　　如愿一笑道：“没什么，就说让咱们喝好玩好。走，现在就去。”

　　如愿带着柳心在东市闲逛，远远的看见一个店面格外显眼。两边挂着红灯笼，周围摆着许多盛放的牡丹。二楼悬着匾，红色的底儿，金色的字儿。
　　“歌舞不休。”如愿抬头，轻声念道。
　　门口站着一妙龄少女，杏眼圆脸，打扮的十分清凉。她冲行人招手，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洁白的手腕。如愿心道，诗人所说的“皓腕凝霜雪”就是如此了罢。
　　“两位小郎君，进来饮几杯罢。”那少女明眸善睐，笑得煞是好看：“奴家相陪。”
　　如愿问：“你就是酒姬么？”
　　“酒姬？”小圆脸笑道：“郎君说奴家是什么，奴家便是什么。”她拖着如愿往里走，柳心跟在后头。
　　如愿在大堂落座，柳心坐在她左手边。
　　“奴家去去就来。”小圆脸走了几步，又回眸：“对了，奴家名唤玉娘。”
　　如愿打量着周围，这里的女子环肥燕瘦，浓妆淡抹，各有各的风姿，无一例外都正当妙龄。
　　再看她们身边的男子，有的俊些，有的就长得很抱歉了。无论老少，都有女子相陪。他们饮酒、谈天，好不热闹。
　　“哇……娘……”柳心小声道。
　　“唔？”如愿瞪了她一眼。
　　“啊，郎君。”柳心凑到如愿跟前道：“长安的女孩子，可真漂亮。怪不得人人都说长安好，若我是男子，扎在这美人儿堆里，亦是不舍得走的。”
　　“喏，你看——”如愿努嘴道：“那女子所穿的坦胸大袖襦衫，裙腰高至乳部。啧啧，这尺寸……”
　　“是啊，娘子。”柳心盯着人家看：“你在长安扮作男子，定然不会有人怀疑你的女儿身。因为太平了……”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的有多大似的。”如愿撇嘴，也没转眼。
　　许是这两人的目光太炽热，那女子发觉了。如愿心道，糟糕，别被当做登徒子赶出去罢。
　　女子嫣然一笑，转身离去了。
　　“她还对我们笑呢。”柳心道。
　　“唉，可惜了。”如愿道：“你看这些女子，再看看她们身边的男子，真是‘可怜金玉质，陷于泥淖中’啊。”
　　二人凑做一堆，嘁嘁喳喳的小声议论着，没注意那玉娘已经回来了：“嘻……两位郎君说什么有趣儿的事呢，这么热闹。”
　　“咳，我们……在说，这里的酒姬甚美。”如愿道。
　　玉娘陪在如愿右手边，招呼了几个小菜。她捧着酒杯，喂到如愿的嘴边：“郎君，尝尝。”
　　如愿惊讶，还是就着她的手饮了一杯，酒的味道都没尝出好坏来。
　　“呵。”玉娘掩唇笑：“郎君，莫不是头一回来这样的地儿罢？”
　　“倒不是头一回来酒肆，只是头一回召酒姬相陪。”如愿话虽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一向都是小爷调戏别人，今日风水轮流转了。
　　“无妨，一回生，二回熟。”玉娘笑得更欢了：“奴家就喜欢郎君这般的人物，不仅生的标志，还这么温润有礼。”
　　玉娘向如愿挪的更近了，又喂了她一杯酒，好像浑身无力，整个人都黏在如愿的身上。
　　她想起来看过的话本子，那些才子佳人的戏码都是这样的。她挑起玉娘的下巴，道：“酒香，人更美。”
　　柳心嘴角抽了一下。
　　“啪啪”传来几声鼓掌：“妙哇，没想到柳郎君有如此雅兴。”
　　待看清来人，如愿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她老脸一红，推开玉娘，安稳坐定了：“咳咳，呃……楚郎君。”
　　楚临风在她对面坐下，好整以暇：“昨日你念叨酒姬，想来是酒姬没找到，倒是直接找到这样的地方来了。”
　　“这样的地方？”如愿纳罕道：“哪样的地方？楚郎君，你能来得，我怎来不得？”
　　楚临风一挥手，对玉娘道：“你且去罢，有我在此，你不必伺候了。”
　　玉娘自然知道楚临风的脾气，行礼退下了。
　　“哎？怎么你一来就要赶人。”如愿不满：“你在此，玉娘怎生就不用伺候了？难不成她不伺候，你来啊？”
　　楚临风淡淡道：“我来喂你酒，你倒是敢饮么？”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敢试试！
　　如愿撇嘴道：“本朝也没有哪个法律条文说，不许官员召酒姬相陪的。”
　　“可礼部规定，不许狎妓。”楚临风倒是不客气，自饮自酌起来。
　　“礼部何时有这个规定的？我背过礼部的规章，怎生不知道？”如愿道。
　　“是我——刚才规定的。”楚临风这话说的，忒不要脸。
　　“你……”如愿一愣，和柳心面面相觑，问道：“你刚才说，不许狎妓？这是做什么的地方？”
　　“男人找乐子的地方。”楚临风道。
　　“啧啧，”如愿嫌弃的眼神，把楚临风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亏你好意思说，男人找乐子的地方。不许狎妓，那你来此又怎么说？”
　　“我来此，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再者规定，管不了本官。若有一日，你成了礼部侍郎，那规矩也由你定了。”楚临风悠哉道。
　　“嘁。”如愿老大不满，不就是仗着少年成名嘛，不就是二十几岁官任四品侍郎嘛，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些嘛，有什么……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如愿一叹道：“好吧。柳心，咱们去旁的地方。”
　　如愿往外走，柳心亦步亦趋。
　　“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来找茬。”如愿嘟囔道：“我怎生觉得，他故意的赶我走呢。”
　　“娘子，你刚才确实有点……不雅。”柳心道：“与登徒子什么分别。楚侍郎应当是为你好罢。”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如愿道：“没听他说嘛，男人找乐子的地方。我是女人啊，什么都干不了，他才是男人。”
　　如愿心想，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给楚临风喂酒，会是什么样的？这位看着清冷，实则是个闷骚的罢……他教玉娘走，玉娘二话没说就走，定然是这里的熟客。常来这样的地方，不是找乐子的，难道是来“办正事”的啊？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