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巍澜/不做你的救命恩人》爷许你一世韶华

3、第三章 春树暮云

　　虞情第一次见到沈巍是在一个冬雨淅沥的清晨。沈巍一袭白领灰衫，简洁而柔和。身边一人与他比肩而行，一手撑着一把伞，把沈巍罩得严严实实，自己一侧肩膀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却是毫不在意。他的眼光似乎一直追随着沈巍，除了偶尔警惕地瞥一眼四周，没错，就是警惕，好象生怕沈巍身边会突然冒出什么危险似的。亭山疗养院主院入口处一个甚是好看的女人向他们招手：“都办好了，沈教授，我送你上去。”

　　穿过主院大厅，祝红接过楚恕之手里的伞，踩着笃笃作响的高跟鞋绕过迎面的电梯，往一侧的楼道走去，楚恕之轻托着沈巍的一条手臂跟在后面。三人不紧不慢，踱步上了四楼，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单间……

　　亭山是龙城最南面的一个小城区，也是龙城人口最少的片区。亭山疗养院占地面积非常大，除了主院和两个副院对外开放，60%的占地都是一片自然与人造相得益彰的湖光山色，其间还有三两栋小别楼，原先可能是给某些院工或高层管理者入住的，但实际上几乎没人定居在此。沈巍于是租用了其中一户，毕竟他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和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这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巍大多数时候都在家，很少出门，出门必然都是去办”正事“，只有在“状态很差”的时候他会直接在主院住上一段时间，短则几日，长则过月。

　　虞情也是这里的常客，因为他主修庭院设计，亭山院就是他的手笔。他自己有一个工作室，每个月他都会带学生或工作伙伴到亭山来研修说学，和沈巍相对的那栋小别楼有一层就是他包下、用来工作的主场。所以他经常能看到沈巍，一来二去，自然也就熟人朋友地相称了。

　　一晃眼，沈巍来亭山已经大半年了，他在人前脸上永远挂着清冷的浅笑，很礼貌却又很生疏，饶是这样，虞情就觉得应了那句“岁月静好”，让人莫名心安，也让虞情莫名心动。这种切切实实的心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虞情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自打沈巍出现，他眼里的世界整个儿都变了样，过去的三十年好象都是用别人的身体活着、用别人的脑袋想象着生活应有的模样。比如从前虞情特别喜欢和那些把小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相处，特别是女生，他喜欢看她们欢快地叽叽喳喳的样子，也喜欢看她们动情时扑簇扑簇眨巴眼睛甚至是掉眼泪的样子，因为那会让他感觉自己的男性荷尔蒙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沈巍出现了。其实第一眼虞情只是觉得这个人是真好看，不是那种单纯的俊美，而是那种让人发自内里的赏心悦目感，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再后来，只要一看到沈巍，虞情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如沐春风般瞬间舒展、一片向阳之心说激荡就激荡起来了。

　　这大半年里，沈巍身边其实一直没有断过人，除了赵云澜，特调处的每个“老人”都和沈巍有来往，只是郭长城和林静被楚恕之压着，因为怕他们“腿脚不够利落、应变不够资本”，便不让他们常来，祝红一句“烂好缺心眼加八卦不把门”道尽了这两人猪队友的本性，好在大家一起经历了大起大落，心里都是知道轻重的；祝红是常客，隔三差五地来报到，似有若无地为沈巍打理家事、关照他的饮食起居；楚恕之更不用说，简直就是见缝插针似地往这里凑，若不是沈巍没点头，他恨不能直接住下；大庆主要负责看住赵云澜，随时撑起里应外合的艰巨戏码……这帮人有心瞒着赵云澜，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察觉，但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有苦难言，两个人都是表面波澜不惊，实则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又没人忍心去违逆沈巍！只是如此这般，怕不是真要春树暮云，此去经年了！

　　“沈教授，你有没有想过，老赵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他能有多少个春秋耗得起？”祝红一边帮沈巍沏茶，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日常碎碎念：“若说一辈子不见他，你也真能狠得下心？”
　　沈巍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动荡，只是看着祝红手里的动作，好象他眼里只有那杯茶而已。
　　“再说了，老赵照顾你那是他的本份，也是他的福分”，祝红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你让他照顾那才叫成全他。”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包括你们。”
　　“沈教授，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哪个意思？”
　　“……”
　　沈巍在“某些问题点”上向来“人狠话不多”，祝红日常被噎，也是习惯了。
　　“你可别想赶我走，没戏！”祝红心里想：姑奶奶多少时间都耗得起，照顾你一辈子又怎样，现在就算不是为了赵云澜，弃你于不顾——做不到!

　　“沈巍，是我。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虞情一阵风似地卷门而入，毫不客气地越过沈巍一屁股拍到沙发上，抬眼看着沈巍，一手举着一本书，一手拍拍身边的空缺。对于虞情的“熟络”沈巍见怪不怪，自动屏蔽掉他坐到一侧的单人座上，虞情也不接茬，挪了挪屁股靠近沈巍的座椅，把手上的书递了过去。
　　“我知道你好这口，亭山四街新开了一家古藏馆，我今天碰巧路过，顺手给你淘了一本来。”虞情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在沈巍脸上。
　　沈巍接过他手上的《洛阳伽蓝记》，礼貌地向他道谢。
　　“我告诉你，那地方不止有书，还有好多新鲜玩意儿，我是不懂的，你喜欢的话找个机会我带你去啊？”虞情凑得更近了些，歪着脑袋对上沈巍并未看向他的眼睛。

　　虞情高高瘦瘦，单眼皮、高鼻梁，嘴角微微上扬，一咧嘴半边脸上陷出个浅浅的梨涡；一头看着不怎么柔顺的黑发略显粗糙地盖掉了大半个额头，浓密得张扬；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那个侃侃而谈的人，时不时扎在女孩堆里活象一只欢脱的卖弄尾巴的松鼠；若是遇上不喜欢或不爱搭理的人，随时随地都不能阻止他眯眼挑眉，一副“爷不怕挑事儿”的欠样，喜笑怒骂几乎都在那张颇受女孩子欢迎的脸上。沈巍还没怎么注意到有这么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沈巍称兄道弟了。虽然祝红和楚恕之对他全无友好，他貌似也不在意，反而大有和沈巍越走越近的趋势。沈巍倒是不讨厌他，不知为什么，还觉得这人不坏，不坏的意思就是和他相处还挺舒服的！

　　“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啊？”
　　沈巍看着他放大的俊脸，笑了笑，不置可否。

　　虞情还没来得及接话，祝红和楚恕之已经冲了进来，看到虞情，两人都是一楞，似乎把刚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祝红和楚恕之一般不会同时出现，他们甚至会刻意避人耳目、缩小目标，来去几乎都没什么动静，今天这样两人同时“破门而入”不得不让沈巍警觉起来。

　　“虞情，今天谢谢你，你忙，我就不留你了。”说着话，沈巍已经起身让出了一小步。
　　这么直截了当地被沈巍下逐客令，虞情还是第一次碰到，向来温润如玉、礼貌周到的人竟也会刹时变脸，连个缓冲都没有？就差没把他直接扔出去了？更何况前一秒钟他还在示好……虞情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但是对上祝红和楚恕之毫不友善的两对铜眼，自知没趣，也不回沈巍的话，直接就甩着两条大长腿走了。

　　沈巍身边这两座“大佛”对虞情向来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每次只要有这两人在，虞情几乎都没有机会搭讪沈巍，楚恕之毕恭毕敬、誓死捍卫，把沈巍护得滴水不漏；而祝红显然和沈巍也不是什么“过分亲密”的关系，她举手投足过于小心翼翼，哪哪都很有分寸，又哪哪都很不轻松。当然虞情也看得出，不管他们是沈巍的什么人，朋友也好，亲人也好，他们对沈巍是真的上心，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时无刻不无微不至；沈巍身体不好，每次发作的时候，他们那种着急和紧张，是恨不能替他去受这份罪的心！

　　屋里就剩下三人：“赵云澜被那边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