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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18:我们愠怒,心中藏着郁郁的积云 ...

  •   1986年1月 纳米比亚

      “所以,新西兰的Weta工作室负责完成沙漠追逐战的大型战斗场面制作,理查德·泰勒工作室负责完成美术设计组设计好的人物盔甲、武器制作,特效化妆师已经到位,然后明天的追逐部分要实拍,我们接下来是真的要炸翻三辆车?”克拉克·塔里不敢置信地说。

      “为什么你又问了一遍?车都已经拖过来了,就在外面五十米处,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伊斯特·德比基嘟囔着说,不满地吸了一口椰子汁。

      “是,她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接过话头说道,他的手臂放在低头修改着草图的伊斯特的肩膀上,眼睛则盯着这间土著人的小屋屋顶上扎得稀松的茅草缝间漏出的星星。

      他们雇佣的土著女佣重手重脚地走进来,胖大的身躯让这间小屋顿显拥挤,她从托盘中拿下一盘熟得果香扑鼻的香蕉和仙人掌果放到小几上,眼见他们的椰子喝完了,又用大掌一拍给他们开了几个,并用慈爱的眼神盯着莱昂纳多,使用破碎的英语嘱咐他多吃些。

      女佣出去后,他们继续工作,莱昂纳多在复习自己的台词,塔里在研究机位图做预案,伊斯特继续修改着草图,他们是两周多前从苏格兰直接转移到纳米比亚进行拍摄的,《被解救的心》的最后一个章节将在这片非洲的广袤沙漠边缘进行,这里人烟稀少,经济落后,腐败盛行,道路泥泞不堪,根本租赁不到房车,就连追逐战上必要的五辆车都是她塞了好一大票贿赂给交通部那个胖主管才被政府协助运过来的。整个剧组精简了好一票行李,乘了十五多个小时的火车到这里来,一齐租住在土著人的茅草屋里。

      五辆车里三辆要被炸掉,要怎么充分利用它们才能拍完所有必需的镜头呢?她不需要多大力气就想出了十几种方案,她手里握着的铅笔飞快地在草图上修改着,她太投入了,如何在不多的已有资源上充分发挥的问题让她思考得越来越兴奋,塔里凑过来看,发现她最后规划出来的结果竟然可以让他们提前半个月左右结束拍摄。

      她的思考显然还没有完结,但她把铅笔往桌子上一丢,表示这个问题就研究到这里,也许她的创造力带来的一系列变化让她感到烦躁了。

      伊斯特打了个哈欠,塔里看看表,夜光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四十五分了,离伊斯特惯常的就寝时间差一刻钟,他看了看那两个一齐抬起头、默默无语倚靠彼此看着天上的星星的人,强忍住想要再调侃几句的心情,轻声说了句“晚安”就退了出去。

      白天的沙漠有多炎热,夜里的沙漠就有多冷清,只有几声野兽的嚎叫从远处飘来,也许是因为这个,虽然他们都梳洗完了,可他还是没有离开这间小屋回到自己小屋的意思。

      “我今晚留在这里陪你好吗?”他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今晚一起过。”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看着天上闪亮的星星,“唔,好啊。”她之后梦呓一样地说。

      那些星星对她来说每一颗闪亮的样子都不一样,她能感受到它们闪动的不同频率,也许它们还有不同的性格,有一点倒是一样的,它们都像是永恒的。

      她一直把近来发生的事情憋在心里,尤其是那场提名风波,她表现得好像不在乎,可是她心里清楚,她其实又愤怒又无助,她预料不到韦恩斯坦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来侮辱她,电影外的世界对她来说变化得太快了,几年前她认为的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伯乐其实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混蛋,而他还铆足了劲儿想要羞辱她;几年前她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大学生、爸爸把她照顾得很好,而现在爸爸死了,她也有了名气,好像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一样。

      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吗?有什么东西是她可以放在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中间填塞孤独的吗?

      “小伊,你在流眼泪。”他说,把她揽在怀里,想要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衣服里,不出声地哭着,直到流不出来泪水为止,他想要安慰她,说道:“你喜欢星星吗?”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很美的东西,笑起来,“我想到济慈的诗,《明亮的星》——‘枕卧在我美丽的爱人的胸膛,永远能感到它的轻轻的起伏,永远清醒,在甜蜜的不安中,永远、永远听着她轻柔的呼吸,永远这样生活——或昏厥而死去’。”他把尾音收得美极了,缱绻柔美,悠悠地回荡在空气中。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她迎上尾音,放任了自己的冲动,说道。

      “问吧。”

      她想说,你会永远像刚刚为我读诗时那样爱我吗?你能像那明亮的星星一样永恒吗?在这句话要出口的一刹那,她忽然想到了艾尔弗雷德,他会轻蔑地笑出声来,说这是一个很蠢的问题,并且告诉她在短暂的激情中寻找永恒是非常荒谬的,那么莱昂纳多会怎么说?她不要他骗她,实话又如何呢?他完全就是一个少放浪一些版本的艾尔弗雷德,他对她有爱吗?即使有,应该也会在电影拍完后消逝吧。

      他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上,他从后面抱着她,把脸搁在她肩膀上,她突然回过头去捧着他的脸颊,在那柔软的皮肤上用力吻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她突然释然了,只要这一刻是爱着的,那就足够了,即使之后这份爱会消失。

      她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猛然急促,因为在这段关系中他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她的突然主动也许给彼此带来了新鲜感,她能感觉到一种更甚以往的急速的愉悦贯穿全身,伴随着他的吻落在颈项间、锁骨处,他们一同往下倒去,突然他的手压到了她枕头底下一个纸质的东西,发出了“喀拉”一声。

      床铺上铺着的藤编席子很滑,那样东西在他手下一滑飞了出去,她原本想继续,但他内心似乎认定那件被她好好收在枕头底下的东西非常宝贵,于是下了床铺准备先把它捡起来。那封信件不知以什么奇怪的轨迹飞了出去,他只好拿出手电筒寻找。

      他终于摸到那份文件,那是一封信,是从美国寄来的,信封上的字迹在手电筒光线的映照下很明白——是一封出席奥斯卡颁奖晚宴的邀请函。

      “你收到邀请了?可是,你怎么没跟我们提起过呢。”

      “你看到了,”她嘴间溢出几声笑声,“我是打定主意不会去的,那儿是地狱。”

      他有些迷惑,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知道他头脑非常聪明,能很快领会语词的含义,如果一句话让他感到迷惑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不支持这句话所传达的意见的。

      “在我看来这是一次绝佳的扩展自己人脉的机会,很多没有什么提名的电影人都抢着要一张邀请函呢,更不要提你已经获得了九项提名了,去参加颁奖仪式更应该是正当合理的。”

      “你不觉得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吗?”伊斯特相当坦率地说,“因为这件事情是正当合理的,那么我就要去做吗?”

      “那好,”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情绪,这是直到他们确定关系之后也没改变的,每次她只要用直白的语气反问他,他总会被小小冒犯一下,“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高深玄妙之处。”

      “看看寄信地址,不是从学院寄出的,而是从尼拉麦克斯那边发过来的,韦恩斯坦在羞辱我,他在用这封信嘲笑我,按照他为我设计那该死的神秘感路子,我即使动身了大概也会被百般阻挠到不了现场吧。”她说。

      “我觉得你太敏感了,”他严肃地说,“好,就算这封信是从尼拉麦克斯寄过来的,就算他要羞辱你,可是,我看不出任何理由能不让你去尝试一下的,说不定,能帮助你摆脱他的人就在宴会上等着你去结识,说不定,手上有他把柄的人刚好也愿意和你认识,让你以后不再被羞辱的机会就在其中。”

      “通过改变我自己吗?”她提高了声音,“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也就会慢慢变成’好莱坞人’中的一个,我也会变成那种、即使知道这次颁奖背后有多少暗箱操作、多么黑暗的交易也要赶着上去被别人嘲笑的那种人了,过不了多久,我也许也会变成像韦恩斯坦那样、好莱坞大多数人那样的人了——毫无灵魂。”

      “我不明白参加一场晚宴怎么就变得毫无灵魂了!”

      “告诉你,我的灵魂要求我做个有自尊、有体面的人,而不是从践踏自己的尊严中获利的那些人。”

      “或者你可以叫他们成年人!成熟一点儿吧,别再当一个小孩,你要学会适应规则、利用规则,这是改变现状的唯一方法!”

      “什么是规则?规则由谁定义?这太可笑了,如果只坚守一种自然的规则就叫儿童,如果见风使舵、法律对自己有利就遵守法律、人情对自己有利就遵守人情、潜规则对自己有利就遵守潜规则的这类人叫成年人的话,那我宁愿永远做个你说的儿童!我宁愿永远只听自己灵魂的召唤!”

      “假使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和韦恩斯坦作战的话,你已经输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真正的敌人不是韦恩斯坦,是好莱坞的规则,”她的声音带着怨忿,“对它来说,我只要妥协一次,就已经完了。只要这一次妥协了,下一步就是无穷无尽的妥协,我也会酗酒、嗑药、杀人、去潜规则别人,那才叫输了。”

      “如果这样能向伤害了自己的人报复回去,我看未尝不可。”

      说完这句话,他撩起藤编门帘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里有修改,weta就是理查德·泰勒的(捂脸),他们负责了巨制《指环王》的特效制作~
    把时间线直接提到八十年代了~
    我发现我改时间线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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