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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你一向是我在疑惑中的力量 ...

  •   伊斯特·德比基放下电话,转身对卧在沙发上阅读的科林·斯宾塞说:“我搞不明白这种无聊的事情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她的情绪近几天一直很差,因为哈利·韦恩斯坦毫不留情地以她脸上的伤疤为由拒绝了她想去戛纳看看的请求,但又强迫她接受了一次毫无必要的封面拍摄。

      “如果我是你的话,此刻我会更关注自己脸上的疤什么时候消下去,你前几天才提过,一个月后你要上《名利场》封面呢。”科林翻动了一页书,温和地说。

      “总会下去的,不是吗?那干嘛还要担心那么多?”她语气中的挑衅还是没消下去,仿佛故意激怒科林似的,但对方那种好看又包容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毛线团搞糊涂所以大发脾气的小猫,有趣,但是不必挂记。

      她泄了气,倚靠在电话旁的墙上翻动着报纸关于戛纳电影节的报道,读了几分钟后百无聊赖地把报纸拍在一叠刊物上,最上面一张的标题是“帕西诺——好莱坞的新浪子”。

      科林·斯宾塞是她的室友——之一,另一个自然就是现在暂时在外的艾尔弗雷德,在第一次遇见艾尔弗雷德的晚上,她就见过科林——那个提醒艾尔弗雷德离开的高大金发青年。现在他们已经一起住了几个月了,她可以更详细地说出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来:英国人,艺术史专业,脾性冷静平和,来美国当访问学者。

      “哎哟。”她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啦?”科林放下书本,“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恐怕是的,我得再涂一点药。”她像浑身被淋湿的小狗那样懊恼地甩甩金发,站起身子,走到桃花心木餐桌旁,拿出抽屉里装着一大堆药膏的盒子,对着餐桌旁的镜子仔仔细细地涂抹起来,把那些细腻昂贵的特效药揉进肌肤。

      她小小的脸只占据了镜子的角落,剩下的一大块都映照的是他们的餐厅——包含了几种不同风格装饰、但又意外地很和谐的餐厅,就像他们三个古怪的室友一样。

      首先是艾尔弗雷德执意要挂在餐桌旁墙壁上的画,巴勃罗·毕加索画的裸妇像,大胆奔放的用色,笔触间勾连迸发的荷尔蒙,强硬地占据你所有的第一印象,一如他不容拒绝地让她搬入这间位于曼哈顿的高档大公寓中一样。

      “听着,我的房子还有很大一块没人住,你可以搬进来,如果你坚持,我们也可以分摊房租,一个女孩单独住在这种街区太不安全了。”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因为他不是个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她本来以为帮她处理葬礼已经越过他的极限了。

      “几个正当青年的男女混租,你不担心会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抓马吗?”

      “算上你的话,三个。我了解我们三个,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用自己的信任刻意给两人划清界限。

      “那我也相信。”她甜甜地说。

      骗子。

      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会知道我多么想有一些事情发生。

      他专断地终止了谈话。

      再接着是科林,那些名贵的木家具都由他购买,它们也很好地反映了他的个性——沉郁、包容。

      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地拿一些资料、照片、复印件做翻来覆去的比对工作,或者阅读、做一些笔记,他的长相和姓氏告诉别人他是个出身名门的保守派英国人,但是他对艾尔弗雷德带回来的不同漂亮女孩儿、伊斯特一天要响动二十多回的电话非常宽容。他不常出去玩,在“E”中浅尝辄止的那一次就是他来美国后全部的娱乐经历了。他没有什么朋友,生活也很单调,伊斯特一直搞不清楚艾尔弗雷德是怎么把他拉来合租的。

      最后,餐具柜上的一大沓书本和所有白色的陶瓷餐具则是她的。书本代表着她苏格拉底式对知识、智慧的绝对崇拜,陶瓷餐具则意蕴丰富:她在有一次为自己烹饪了佳肴之后,发现剩下的两名男士一个靠简陋食品过活、一个如果想不起来就不吃饭,于是慷慨地扩展了自己下厨成品的分量,成了公寓的主厨;

      那一堆餐具从大到小叠放得像金字塔一样和谐,洗得泛出珍珠才有的光泽,是她的秩序感和洁癖所致,她把一丝不苟的时间表带入了这间公寓,五点起床,六点晨跑毕吃早饭,七点开始工作,十一点结束工作睡觉;如果你再仔细观察一下她的餐具,就会发现那远观发现不了的细密藤蔓纹理,一如这件公寓中隐秘的情绪:

      科林是个自愿的局外人,她则受困于朱丽叶那种“甜蜜的痛苦”,一想到相比从前(她是多么怕提起这个词!),她和艾尔弗雷德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就悄悄翘起嘴角,一看到他和女孩子们旁若无人地放肆调情,她又被打入自惭的深渊,为一直小心守规矩的自己对这样一个吃人心肝的魔鬼越界的迷恋而痛彻心扉。

      她原本带着自私的目的放纵自己爱上他,因为她明白,进入繁华喧嚣的好莱坞之后有诸多诱惑,这些诱惑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在顷刻之间把自己的艺术生涯毁于一旦,所以她早早给自己选定了一个热爱的对象——行星一样触不可及的神灵、艾尔弗雷德大人,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样一来任何凡夫俗子的引诱都不能使她偏离设定的轨道了。

      可是她大错特错。

      怎么会有人认为爱上一个魔王要比爱上一个凡人容易脱身呢。她越陷越深,有时候她把自己当一幅静物素描,毫无颜色地摆在房间的一角,冷静地看着他和女友们亲吻,女孩的小手伸入他腿间,敞开的领口,濡湿的低语,断臂的维纳斯,天降的地狱之火。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回房间去,把打字机上紧紧挨着的一个个键盘当成是那两个人紧靠的脑袋,狠狠敲打。

      这种纠结的情感并不是单向的。

      她有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长久地附在她身上,但其中没有一点她想要寻找的那种甜丝丝的爱意,而是一种古代角斗士紧紧盯着随时会撕裂自己咽喉的猛兽的眼光。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艾尔弗雷德对自己抱着一种奇怪的恨意,他们之间那种充满张力的气场并非出自互相的吸引,而是他们都把彼此当做自己生活中的一大对手,只是胜负状况大有不同。

      他在观察击败她的方法的同时,她也在分析着他。她很快发现他在进行某种练习,这是他克服困难的方法。就像柏拉图说的那样,要想使灵魂升华,就要不断地练习剥离灵魂——即死亡的过程。

      艾尔弗雷德真心地喜爱他约会的那些女孩子,她不情愿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他是个梦幻一样的情人,他追求那些女孩子不是为了征服,他尊重她们,善于从她们身上发现闪光点,像蛟人采珠,他和他的女友们相处非常愉快。但这不代表着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爱的愉悦,她发现,每次他们的分手都是由他提出,同时他会给予那些悲伤的女孩子最柔情的抚慰,直到对方把他们的分手看作更美好新生活的开始为止。分手后他从不回头,决不介入前情人们的感情生活,他们再见时他会跟对方有一个最友好的拥抱,但仅此而已,这个拥抱平常得就跟和老师、朋友之间的拥抱没什么区别,因此他的感情生活虽复杂,可从没陷入到什么纠葛中过。

      她猜想,他正在进行的那种剥离情感的练习,其目的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中空的情感容器,就为了完美地诠释各种角色,也为了抵御这纸醉金迷的好莱坞的侵蚀。他焦渴地成长着,爱欲、沉溺、碾碎的过程被他不断重复。愈是情到浓处他就愈坚决地斩断情丝,然后用敏锐坚定的思想意志愈合自己情感的伤口,直至自己完全复原、比以往更为强大为止,你可以从他越来越果断坚决的个性看出他的飞速进步。

      她也被他近乎残酷的进取心激起了无穷的斗志,迅速着手投入自己的新剧本创作中,她把故事设定在横跨四个时间维度的背景下,决意在每一个片段中都构建全然不同的风格——有的粗砺,有的奇幻,有的旖旎,有的血腥,而这样的雄心需要极其丰富的知识储备量和高绝的题材驾驭能力,她失去意识一样地啃完一本本巨著,在脑中搭建着错综复杂的通路,打字机的声音响个没完,她唯一出门的活动就是背上一个像露营包那么巨大的背包,每周去藏在纽约城犄角旮旯的小书店中淘回一筐书,一周时间内消化完毕、产出文字之后,再去二手书店卖掉这一周的“食物”、寻找下一周消化的对象。

      搬入新家半年后,也就是在她的处女作被提名金棕榈却惜败《甜蜜的生活》三个月后,她创作完成了自己第二部作品的剧本。

      伊斯特·德比基轻轻拂去剧本表面不存在的灰尘,平静地念出封皮上工整书写着的名字——“《被解救的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本来这一章是打算元旦发的,但是那天下午翻墙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一些...毁三观的事情,所以三观崩了,发现自己设想的东西和现实差异很大,所以调整了很久,修改了整个故事大纲,接下来的剧情也会有很大变化。非常抱歉没有按时发上来!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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