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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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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吊唁她的人很多,灵堂走了一波人又来了一波人。
吊唁的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皆是劝慰老爷夫人切莫伤心过度坏了身子,爱女此去也算是解脱,整日咳血谁见了也不好受。
琉璃退在一侧含泪看着棺木,像“解脱”、“超生”、之类的字眼时不时的钻进琉璃耳朵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独孤月跟这种词联想到一块。
整整一个时辰,琉璃就站在角落里盯着冷冰冰的棺木。
小家仆实在不忍,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您要节哀。”
忽然灵堂中卷起一阵风雪,一人身穿墨黑铠甲战衣提剑冲进灵堂,与满堂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反差。
看到来人,独孤城庸摇头叹气却并未阻止。
言音看了三遍,才看清灵堂上牌位的字。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棺木,抬手覆上。
凉。
这么凉的地方,他的月儿躺在这里会不会冷?
片刻后,他的眼神忽然发狠,疯了一样要掀开棺材!
他不信!
不可能!
她不会死!
这里面躺的一定是别人!
卫冥此刻火急火燎的冲进灵堂,费劲儿的拼命往后拉言音:“言音你疯了?!打开棺木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她连走你都不能让她安心走吗!”
“她没死!”言音吼着甩开卫冥,魔怔似的继续要掀开棺木!
卫冥连忙扑上前,又是拉又是扯,气急败坏道:“言音!你当真一点理智都不剩?难不成这里躺着的还是别人?你就不能让她安心的走?你何苦要将她的灵堂搅得天翻地覆!言音!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清醒一点!”
言音一手猛的撑在棺材上,手里的剑“咣当”掉在地上。
见他停止动作,卫冥才稍稍喘口气,但手还是扯着他生怕他又想掀开棺材。
前来吊唁的人看到这么一出,也便猜到了一二。看着言音渐渐跪在棺木前,皆是摇头叹气,红颜薄命。
卫冥躬身向独孤城庸行礼道:“大人见谅,我们也是刚刚回京,言音知道消息后便急急赶来,请大人莫要怪罪他方才的失态之礼。”
正如卫冥所说,他确实急急赶来,身上的战衣都没换。
独孤城庸叹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走到言音身边。
一双老朽的手映在言音眼前,信封上的字端庄秀丽“言音”。
言音立刻夺过信,撕开信封的手一直在抖。
琉璃看他打开一张密密麻麻的字帖,他一字一句的读着,他的背愈来愈弯。那封薄薄的信在他手中也抖的厉害。
终于,言音攥紧信无声的哭了。
两个人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对方。
卫冥本想拉言音起来,却看到了角落中的琉璃。
“姑娘,您也在这里?”卫冥越过吊唁的人走到琉璃面前,这才看清了她红肿的眼睛。
琉璃怔怔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一旁的小家仆见卫冥回来了,便知太子殿下如今也已归京。忙躬身行了个礼节,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卫冥闻言无奈叹息,忧心忡忡道:“姑娘你莫要太过伤心,毕竟....毕竟生死有命....”
琉璃只怔怔道:“卫冥....你回来了....”
丞相夫人在一位儿子的搀扶下过来,锦帕捂住口鼻,平复了些情绪,才缓缓对琉璃道:“她....很后悔没能见你一面....”
什么叫后悔?
“她说....你很好,能有你这么一个交心的朋友她很高兴....”
什么叫交心?
丞相夫人兀自又抽噎片刻,继续道:“她说如果还有下辈子,还希望能遇到你,做你一辈子的友人。她说你很善良,值得一辈子过的好。她想见你,可她又怕你看到她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她想给你写信,可最后她连毛都握不住....”说罢丞相夫人又在儿子的搀扶下泣不成声。
“什么叫咳血之症!什么叫无药可医!什么叫缠绵病榻!”琉璃听了夫人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情绪也激动起来:“什么叫开春后就开始咳血!什么叫怕我见她的模样!什么叫想给我写信!”
小家仆被琉璃抱着檀木盒子边哭边质问的模样吓坏了,悄悄拉拉琉璃衣袖:“姑娘莫急....”
“她是怕我担心所以瞒了我这么久?现在好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等我赶来时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个棺材跟牌位吗!”琉璃指了指灵堂中央的棺材:“上次见面她还给了我块锦帕,如今我想送礼!她喜欢漂亮的首饰!我买了波斯头环!如今我送不了波斯头环!我只能送花圈!烧纸钱!”
吼完丞相夫人愣了,卫冥愣了,小家仆也愣了,讪讪的收回拉住琉璃衣袖的手。
泪水模糊了琉璃的视线,琉璃回过神,垂头紧紧盯着手里的檀木盒子流泪,声音也软了:“对不起,我刚刚....”
丞相夫人看着檀木盒,片刻后,深深叹气,伸手将檀木盒拿过来,转而递给扶她的儿子:“这个我收下,三日后会与月儿一同下葬。”
琉璃又立刻掏出红玛瑙耳坠放在檀木盒上,哽咽道:“我....我也买了这个给她....”
夫人眼神一动,拉起琉璃的手:“好孩子,你给她上柱香吧。”
琉璃随丞相夫人走到供奉着瓜果的牌位前,香灰满案。她替琉璃点着佛香,幽暗的牌位香气缭绕。上了香,便应虔诚为死者祷告,接受死者仙逝的事实。
上完香,琉璃便一直站在夫人身后,看着吊唁的人进出灵堂。
入夜,停了风雪。孤灯灼灼,花圈落了积雪,下人扫开了灵堂正对的道路,白雪堆积到两侧,今夜罕见的出了月亮,月光清冷,幽幽洒落人间。
此时只有丞相府的家眷奴仆在此守灵,灵堂寂静无声。
琉璃站在一侧麻木的盯着牌位,泪水早已流干。
言音背靠着棺材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二人一立一坐,了无生气的模样仿佛是被抽走了魂灵。
突然,一些人进入灵堂,独孤城庸立即躬身行礼:“恭迎太子殿下。”
听闻太子殿下到来,丞相夫人费力的起身,她的儿子立即扶住她一同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灵堂内的家眷奴仆皆是白压压一片俯身行礼。
只有言音与琉璃,傻了一样没有反应。
太子一身玄黑官服,玉带束腰,头发干净庄重的束起,一看便知刚从宫中折回。
“不必多礼。”
独孤城庸直起腰,这才带起众人。
“大人痛失爱女,圣上亦是惋惜,大人这几日可在家中安心安排千金的后事。”
独孤城庸之前与上官惊鸿一同陷害太子,围困太子府邸,如今上官家族诛九族,惨遭灭顶。太子却丝毫未动丞相府,只是遣人送来一枚他曾送于太子的玉佩。
这玉佩来头不小,当时太子母亲情事外露,圣上大怒,连带着小小年纪的江尘雪都要遭殃,那时江尘雪才十岁,跪在地上哭着拉圣上衣角,求父皇放过母亲。
眼看圣上的脸愈来愈黑,独孤城庸忙将江尘雪拉到一边:“殿下!不可!”
“大人,求您救救母亲,母亲她只是一时糊涂....”
看着江尘雪身上的箭伤,独孤城庸叹气:“你母亲若真把你当她的儿子,怎会狠心向你心□□箭!若不是你命大,你年纪这么小定会被一箭射死!”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声,圣上垂下握紧弓箭的手,江尘雪忙垫着脚从城墙往下看,母亲身中羽箭,倒在那马夫怀中。
“拿着!”弓箭被抛给独孤城庸,看到宠妃为情人挡箭,江帝怒火中烧:“他不配朕射死他,你来!”
独孤城庸哪敢抗命,对准那马夫当即拉弓射箭。看着二人倒在一起的画面,江帝只觉得刺的眼疼:“朕不会遂了你的愿让你们死到一起,来人!把那马夫给朕烧了,挫骨扬灰!”
说罢便转身要走,江尘雪伸手想拉住圣上,却捉了个空,摔在地上含泪问道:“父皇,那我母亲,您要把她葬到何处?”
江帝回头怒瞪他道:“怎么?你舍不得?难道你想陪着你母亲?”
独孤城庸忙跪下,将江尘雪护在身后:“陛下,殿下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您何必同他计较!若您不嫌弃,微臣会开导小殿下!毕竟有些道理还得慢慢说。”
江帝没有说话,带着宫人离开。
独孤城庸长吁了一口气,额上已冒出细细的汗珠,缓了一会儿后才扶起地上的江尘雪。
“这个给殿下。”独孤城庸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
江尘雪脸上泪痕未干,不明所以的接过玉佩。
独孤城庸俯身道:“这是臣的贴身玉佩,殿下这几日若在宫中有难处,便差人拿着玉佩到丞相府找臣,臣会过来帮殿下....”说着说着便又叹气道:“方才圣上发怒殿下也看到了,以后切莫提起你母亲的事,有些事过去便过去了,圣上不追究,殿下也别问,圣上不止你一个儿子,是生是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臣记得殿下还有一个小妹妹是吧?”
江尘雪发懵的点点头:“有个妹妹....”
“如今她只有你一个血脉相连的哥哥,殿下就算不爱惜自己,为了你妹妹,殿下也得好好活着,不知殿下知不知道安灵公主,她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因安灵公主自幼丧母,又无兄长。在宫中无依无靠,最后被当做和亲对象远嫁边塞,难道殿下也想让自己的亲妹妹落到如此境地?”
.....
后来几经官场沉浮,被人栽赃陷害,当年清风霁月的独孤城庸逐渐落没,学得了一副巧言令色,杀人于无形的好手段。江尘雪亦凭借强大的实力成为东江太子。
在朝廷上,丞相的根基利益被太子动摇,独孤城庸心有不甘,受到上官惊鸿的邀约后便合力谋划了杀害太子的计划。
当日太子遣人送回这枚玉佩,独孤城庸心里明镜似的:太子早已知晓他参与其中,只是念在曾经旧情,江尘雪不动他一分。
如今送回玉佩,太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此大路各走,两不相欠。
自此,独孤家族的大小性命便被保了下来。
也是最后一次被保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