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余》忘余年

4、观鱼而遇

　　卫叔宝像是被揭穿了什么似的，悻悻然，拂袖转身，留下一句，“什么时候你看到了下一扇门我再跟你聊聊这个世界吧，”身影便玄之又玄的消失了，“这个鸡狗都能得道的世界……！”
　　日下，低矮的瓦墙遮住最后一丝天光。木落，不见归鸟，月出，忽闻蟋鸣。
　　“下一扇门……下一扇门又是什么？”余年沿着湖畔边走边思忖着。
　　一年前，余年在北海泉畔观鱼忘情，风皱起，水波兴，拒马河好像多拐了一道弯，一眼回望便已1700年，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这个身着锦袍，眉眼如画的，仙姿神丰的翩翩少年。少年彼时也正站在湖畔，似乎也是在观鱼，余年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趔趄。少年倏地猫起腰向后灵活一跃，伸出右手食指比比划划的问：“你……你，是人是鬼？！”
　　“欸？”
　　余年不省人事。
　　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悬在余年头顶，忽闪忽闪的，隐不住好奇的余光。余年睁开眼时差点以为家里又装修了什么新式吊灯。觉得这灯好看极了，又奇怪极了。
　　“挪开。”余年反应过来这是一双好看的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你能闯入我的妙海观鱼境？”卫叔宝站在窗边斜睨，“我看你分明是个不懂清谈的素人，怎么会闯入我的境界，而且在我的无上妙境里居然没有立时七窍流血而死？怪哉，怪哉！”
　　“什么玩意儿？”
　　叔宝不理，嗖地又将脸凑到余年面前，仔细研究起来：天生无素骨？
　　余年不解，艰难的坐起来，看着眼前古色古香但又确认不是什么好地方的房间，准备下床离开。余年环视四周，屋内青砖白墙，横梁立柱，木色润泽古朴。一桌一椅，几页书，半盏清茶，青瓷炉。屋内可见却独不见门在哪里。
　　“想出去？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劲了”卫叔宝傲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个好消息，这里是我的无上境界，你不会死，我确认过你虽然是个素人，但在我的境界里是不会死的。所以我很好奇，好奇是天才的本心。欸……对，就是你这个眼神！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天才！”
　　“坏消息？”余年闭着眼。
　　“坏消息是你虽然不会死，但你也不会活，我是说你现在只要出了我这个境界你就会死。”
　　“何解？”
　　“那么……你要先回答我，你是谁？”
　　“忘余年。”
　　“卫叔宝。”
　　这就是忘余年遇到卫叔宝的经过。关于穿越时空这个问题，忘余年在以前那个世代不是没有考虑过，作为一个学了几年物理，又学了几年医的他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我下一脚踏进的时空是否和我前一步的时空是连续的？我转身，是否能穿过时间？
　　在余年的眼里，是这样看卫叔宝的，长相惊艳，神神……磨叨，有些道行。话说，卫叔宝把余年困在自己的妙境里也不是出于什么恶意，忘余年不属于这个世界，用叔宝的话说，余年身体的一肉一毛都是和这个世界排斥的，要不是直接入了他的妙海观鱼境，指不定现在正在谁家门口等着投胎重新做人呢。也幸亏是卫叔宝，才用如此智慧相处了这么个法子，将忘余年困在自己的本命境界“玄秋清境”之中，以心神滋养改造之，最终使余年的身体能够和这个世界相融洽。
　　“要想出去，得先找到门，你是不是没找到？你也不用瞧那窗户，那窗户是我的，不是你的，你看它也没用。”叔宝白了余年一眼。
　　余年似有所知，捡起桌子上的几页书：《大宗师》、《齐物论》、《逍遥游》，在最下面放着的是一篇《秋水》。卫叔宝一把夺过《秋水》，说道：你算有几分悟性，要想看到门，就要先读些经。说罢卫叔宝带着最后那篇消失不见。
　　此后的日子，便平淡无奇。卫叔宝每天都会来到玄秋清境碎碎念一番，而忘余年则每日捧着几页纸，不愿多言。日复一日，那几篇文章读了一遍又一遍，同时也生出了一些变化。起先，余年在默念“逍遥乎寝卧其下”时，看到桌子上出现了一只毛笔。执笔书空，又过数月，房间里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除了笔墨纸砚，墙上出现了一幅画，那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女子立于山巅，肌肤雪白，淖约清处，脚下云气徘徊，眼眸凝神无性。画像左书：“姑射”二字，用的是淡若无迹的行草。
　　当余年看着这幅画像时，卫叔宝淡淡出现，站在余年身后，轻声问道：“她美吗？”
　　“不美。”
　　“为什么，你是不是看书看得眼瞎了？”说罢卫叔宝翻楞起那几页纸似乎想要找到里面藏着的机关暗箭。
　　“这个……人，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