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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二十二计 关门捉贼(上) ...

  •   烛火明暗跳动,扯得一室光影摇晃,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无数脚步声靠近。坐在一旁沉默的水唳立刻站起来,原本趴在桌上小睡的青郁也醒了过来,看着门外道:“既然是故人,来了就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青色长袍,衣着简单寻常的男子跨了进来。男子面带温雅微笑,气质儒雅,倒真的像是寻访而来的故人。

      青郁站起迎接道:“好久不见,宇文大将军仍是这么气质非凡,淡定温雅。”

      宇文逸及道:“青郁姑娘亦是气色红润,美若天仙。不知姑娘深夜来此,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青郁道:“也是临时起意,将军不必自责。”

      “既然贵客来此少不得接到本人府上好好招待,来人。”一群穿着盔甲,训练有素的士兵冲进房子,将青郁及水唳包围在中间。

      青郁毫无惧色地笑道:“将军真是热情,派这么多人来接我。”说着抬腿向屋外走去,被水唳拉住手,青郁转身看他道:“弟弟,若是你有事可以不必陪姐姐走这一趟。”

      宇文逸及道:“既是姑娘弟弟,怎可不一起招待,麻烦两位都移架鄙府吧。”

      水唳对宇文逸及威胁地话状若无闻,与青郁互相直视,随即眉角一弯,一股纯然天真笑意萌上嘴角:“弟弟跟姐姐久别重逢,怎能这么快就分离。”

      青郁水唳两人被带进先前夜探的大宅子,两人分开被送进两间围满士兵的小屋。青郁进屋后没多久,有士兵叩门说将军请她到书房叙旧。青郁跟着士兵离去,直到天色渐明,才从书房出来,被带回屋子,一头倒在床上。这一夜折腾未睡,疲惫不堪,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青郁睡眼惺忪地睁眼,见水唳正将一块湿巾放在她额上。双手撑床想坐起来却发现混身无力,头更加痛起来,手一软,躺回原地。

      “你发烧了。”水唳按住她肩膀,拉了拉被子将她四处盖严实。

      “现在什么时辰了?”

      “天已经黑了。”

      青郁一惊,她竟睡了一天?立刻挣扎着要起来。水唳按住她道:“中午宇文逸及来看过你,让我告诉你等你身体好点再去找他不迟。”

      青郁却不听,执意起来。水唳脸色犹豫了下道:“宇文逸及还说,等你身体好了,他会安排你和他相见。”

      青郁一听此话,不再挣扎,目光盯向水唳的眼睛,谈不上试探还是怀疑,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他真的这样说?”

      水唳却嘴角一咧,笑道:“骗你的,你信不?”

      青郁心一安,又昏沉沉睡去。

      过了几日青郁身体好了,果然有士兵带她去了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墙面布满黑渍,一阶阶残损破裂的石阶通向地底,脚步踩上地牢底腥臭软绵的泥土,一阵心惊肉跳。士兵往旁边一站,将手中灯笼递给青郁,示意她一个人进去。青郁接过灯笼沿着冗长的甬道向前走去。黑暗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四周安静得恐怖,只有灯笼微暗的光线洒在青郁四周,在地面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影子。

      无尽的黑暗是人心中最为恐惧的,这种无依无靠,身不由己的无助感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或者一刻,或者一辈子。这种恐惧滋生的是人心中的绝望,显出人心中最为深刻而阴暗的记忆。青郁被这无尽黑暗袭卷而来的恐惧淹没,提着灯笼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着。

      她想到了五年前她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铁栅囚车里,满身血污黄脓的情形。接连几个月的风吹雨淋,像一个卑微的畜生一般在不足半人高的囚车里吃喝拉撒,毫无尊严。被运送到了妓院后,被关进一个伸手不见无指的小屋里。视觉蒙蔽,听觉与触觉却惊人的敏感起来,她可以感到那些在她身上蠕动的虫子爬动的轨迹,可以听到脚边各种脏虫细啼,臭水沟里污水滴落的声音。那种黑暗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根本不存在的,整个躯体都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干净。

      那种黑暗而绝望的记忆,她一辈子都不希望想起。“啪”轻轻的一滴落水声,青郁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手湿润。身子立定在一间囚室外,透过铁栅,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青郁两手颤抖地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门开了。

      坐在墙角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目光涣散,长期处在黑暗中已经失去分辨事物的能力,只觉得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动。他扯出沙哑干涩的声音问道:“谁?”

      一直是嬉笑不羁,低沉性感的声音,现在却如此难听刺耳,青郁心中剧痛,灯笼落地,俯身一把抱住他脖子。

      紫麒微微一愣,当触上身上软软芳香的身体时,试探道:“青郁?”

      青郁哭得不能自拔,呜咽声不止,连话也说不出,颤声答了一声:“嗯。”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紫麒拍了拍青郁的背,努力做出轻松调笑的模样,却仍是无法阻止嗓音的怪异难听:“不要哭了,我不是好好的?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来,转过身,让我看看你的哭脸。”

      紫麒抓住青郁抖动不已的肩膀将她移开,微暗的光线下,青郁整个哭成泪人,面颊削瘦很多,衬得一双眼睛更大令人怜悯,双眼红肿,眼角泪水如泉水般汩汩流出,沿着下颚如断线的珠子落下,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一模竭力克制情绪却崩溃不能控制的表情。紫麒心中亦是剧痛,复又将她紧紧搂进怀里,长叹一口气道:“当初你说一个月后我不归,你会来找我,我心中高兴,却也明白你是安抚人心之语,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青郁仍在抽泣,无法回答。紫麒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帮她顺畅呼吸:“你知道我在这地牢中被关的半个月想的是什么?我想的不是国家,不是军队,不是皇位,居然是你。我想你会不会放弃我,然后另找一个人来辅佐他登上皇位。你一直是一个理智大于情绪的人,在我失势的时候,我很怕你就这样放弃我。你一直说我俩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却希望你我之间并不是如此冷漠疏远,能有一丝真情存在你我心间。”

      紫麒将脸贴上青郁柔嫩的肌肤,粗糙的皮肤磨得青郁刺痛,心却更痛。

      “告诉我,你现在心中再想什么?”

      青郁抽泣几声道:“我会救你出去,哪怕我死了,我也会把你救出去。留国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如我一般雄心壮志,志向高远的大好男儿大有人在,即使我坐不上留国皇位,也会有更好的人来接替,而你,留国再也找不出一个如你一般愿意救国救民,将国家兴亡放在心上的刚烈女子了。你是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掌握的女子,有时我很怕,很怕你会离开我。”

      青郁离开紫麒脖颈,惨淡一笑道:“我现在一身心血都系在你身上,失去你,我便失去一切,我苦心经营呕心沥血的一切;如果你死了,我又得重回几年前那般无助无依的恶梦,我怕我再也受不了那种打击。”

      “你说的是你的目标,你对我身上投注的期望,但你心中,可曾真的有我过?”

      青郁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更难看:“你出事后,我第一个想的就是要去救你,随后想到如果你真的……那我该怎么办?转而依附紫洛或是紫笳?或是干脆从皇族中选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让他坐傀儡?或者,宇文逸及也是一代枭雄,让他主宰留国,留国未必不能强兴。但是想到这些,我心却痛得厉害,根本想不下去。我能想到的就是你一定没有死,你肯定还活着,用尽各种手段我都回把你救回来。”

      紫麒笑道:“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我可理解为你其实是对我有情的?”

      青郁眼睛一酸,又是一汩泪水喷涌而出。

      紫麒伸手将她的头埋进自己胸膛,下巴抵上她的秀发道:“与你相处这么久,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你面冷心热,从不轻易流露感情,心中却是关心他人的,你关心水仙,关心静儿,关心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与你朝夕相处的我,你定然有情了,只是这情为哪般,却是连你也说不清的吧。你我之间就像互为依靠的两根藤萝,纠缠在一起,生生息息,密不可分了。”

      青郁啼哭不止,从没像今天这般软弱,她心中的痛,她自己也不能分辨。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曝露在这个一直防着忌着却又密不可分的男人面前,第二次的敞开自己的心胸,是不是表明她终于可以忘却那段感情了?

      “没想到你我第一次真情流露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囚室里,等我出去了,我倒要谢谢宇文逸及了。”

      紫麒如此一说,立刻提醒青郁。她松开他,伸手去察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势,手刚探出,被紫麒握住,嬉笑道:“怎么了,想对我上下其手?这里情调实在太差了一点。”

      “让我看看你的伤。”青郁止住哭泣,恢复了镇定内敛的模样。

      紫麒眸色暗了暗道:“我没事,你……还是不要看了,怕吓着你。”

      青郁直视着他的眼睛,他却先于她将头偏开,笑道:“这么想看你夫君的身体?还是等出去后,咱俩芙蓉香帐,焚香沐浴时再见吧。”

      青郁转过身去,将腰间一个小袋子解下,扔过去:“我不看,你自己上药吧。”

      青郁远远地坐开,背对着紫麒,良久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长叹声,然后便是悉悉索索脱衣的声音,然后是偶尔抑不住的抽气声。青郁咬了咬下唇,克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与心痛:“宇文逸及有没有对你施刑?”

      “没有,这些伤都是战场上来的。”紫麒正忍着痛替小腿上的一处伤口上药,突觉背上一凉,却是青郁的手指触了上来,指尖颤抖着,冷凉。

      紫麒叹口气道:“说了不要看,会吓到你。”

      “你……中了箭?”

      紫麒平静道:“一共中了三箭,肩,腹,大腿,身上另有十六处刀伤,六处深可见骨,被从战场上抬回来的时候整个成血人了,幸亏是被宇文逸及带回去,让大夫抢救回来,不然真没命再见到你,想我也是命大之人,这样都死不了。”

      青郁浑身一颤道:“你受得这样重的伤,他怎么能让你呆在这样的恶劣的环境里。”

      “我必竟是俘虏,他救我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若不是念在曾与我在京城有所交集,我已是死尸一具,断没理由把我好药好床地伺候着。我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青郁自后环上他的脖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的错。”

      “但是……叶冷……”

      “不用说了,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再为做什么,我会安然无恙地出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放心吧。”

      从地牢里出来,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青郁眼睛被狠狠是晃了一下,神思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刚才牢中阴暗的一切都是一场恶梦,一向高傲尊贵的紫麒并没有混身是伤,脓血满身地缩在脚落。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被旁边的人托个正好,却是水唳立在她身过,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过你未来相公了?怎么样,还有几口气,是不是要未过门就守寡了?”水唳一惯恶劣的口气,在青郁眼中却不知不觉与紫麒嬉笑的像貌重叠起来。他们两人,都喜欢用恶劣的话语来讽刺她,却饱含真情,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人阴邪,而另一个嬉笑,却都是关心着她的。

      她终于敢承认别人对她的关心了吗?她终于明白不必用算计的心态去看身边的人了吗?青郁苦笑一声,活了这么久,她才明白过来人与人之间的真情真意,才有勇气去承认。

      一个士兵领着青郁来到宇文逸及的书房,他正与几个部将讨论战事,见青郁进来将部将遣退道:“青郁姑娘探望过黎王了?”

      青郁俯身行了一个大礼道:“青郁不胜感激宇文大将军救下他性命,既然大将军没有伤他性命,必是有所顾忌,青郁说得可对?”

      “哦?”

      “宇文将军是不是想跟神威将军结盟?”

      “大周三十万铁骑犯境,现在不是内乱相争之时,男儿当保家卫国,民族仇恨放为第一位。我的确有此意思。”

      青郁站起来冷静道:“神威将军武容心胸狭隘,心思阴沉,与他结盟怎能保证他事后反悔置将军与死地?与其与他结盟,何不与黎王紫麒结盟。”

      宇文逸及大笑出声:“没想到青郁姑娘你这么天真,黎王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朝不保夕,且他部将早已阵亡,他凭什么来与我结盟?”

      青郁道:“他还有两万军队,埋伏在附近,无人知道,另外半个月后,我调派来的四万军队会赶来。六万军队,这个资本不算太低吧。”

      “留国除了各省必不可少的驻军,全国之兵都被神威将军带来剿灭我军,没想到你居然有能力调动四万军队,看来你也不只有空壳子,底子也硬气。但是相比较神威将军的十五万军队来说,是不是太少了点?”
      青郁嘲笑一声:“将军手上现在有十万大军,你是要一个强于你的盟友,以后毁约将你消灭呢,还是要一个比你弱小,却战斗力实足对你有用,事后又不会危胁到你的盟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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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二十二计 关门捉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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