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十六计 欲擒故纵（上） ...
-
一转眼紫静已经来到金府一月有余，被众人唤为静少爷，却干着下人干的活，扫地，打水，洗衣，劈柴，烧火……所有府里的杂事都做过一遍。当皇子时，他哪里做过之些事，一开始笨手笨脚，总是打破东西闯出一点祸来，有一次在厨房里烧火时甚至把厨房给烧了，被青郁关了两天马厩。只要犯点错就会被罚，轻者没饭吃，重了就是关马厩，与那些马粪臭气还有老鼠为伍。他咬咬牙挺了过来，犯的错一次比一次少，现在已经可以很麻利地干活。
春寒料峭，紫静劈柴劈到满头大汗，很难想像他会是当初那个穿金戴银，不知世事艰苦的太子。
青郁路过厨房，远远地看着紫静高高举着斧子一下一下使劲地向下劈去。脸色红润，不像现先那么苍白无色，身子也壮实了许多。让他干这些下贱的活，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要磨去他高傲的性子。如果他还是太子，高傲自尊的性子无疑是帝王之风，然而以他现在的处境那只会害死他，就如第一次进府就因为忍受不了那小小的折辱而投河。
原以为会用很外才能把他的性子磨掉，没想到才一个月，他已经变得这么顺丛。不过那只是表面的，心里一定把她恨得要死吧。不过没有关系，她本就不希罕这些。只有他能真真切切地学会怎么在这世上茍且偷生，否则无论怎么救他也保不了他的命。
身边经过的丫环行礼喊了一声“小姐好。”
远处的紫静立刻停下手中的斧子，看向青郁这边，脸板得死死的，目光充满怒气，显示他对她的浓浓恨意。
“呵呵……”青郁低笑出声，转身离去。还早呢，还得再磨磨他的性子，直到他能喜怒不形与色，看到自己的仇人也能谈笑欢快，让人看不透自己，他才有了自保的第一层能力。
***
青郁放下手中的账本，金管家说了下最近的情况，然后递了一本帐本上去。
“这是去顺宁和苍月两国购药的帐目，一共花费黄金十万两。”
青郁接过帐本翻了翻，看似不经心的一眼带过，却把帐目看得清清楚楚。
“顺宁国的商人还真是黑，要了这么高的价……苍月国，奇怪了，苍月国的价反而比平常价低，怎么回事？”
“苍月国君发了政令，说凡是留国购药全按半价卖出，另一半差价由朝庭贴补。”
“哦，有这事？能道苍月国与留国有什么协议？”
“苍月国是这周边四国中最大也是最富强的国家，二十年前曾带百万铁骑与南境集结，欲大举进攻留国。后来留国派出使者两方议和，签下互不侵犯的协议，并派出留国大长公主紫心荼远嫁和亲。这二十年来苍月国从来没有干涉过留国朝政。”
二十年前？青郁想难道是苍月国当年因为一些原因失了机会，现在想趁留国内乱将留国一举拿下？如果这样为什么还要帮助留国。
“和亲的大长公主现在在苍月国后宫是什么地位？”会不会是她求苍月国君帮助留国？
“不知道，大长公主嫁过去后就失了消息，留国从没过问过，苍月国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而且……大长公主并不是皇上的姐妹，而是皇族找来的一个貌美的女子，冒了皇姓送到苍月国。”
“不用从顺宁进药了，苍月国既然卖了这么大的面子，我们怎好不领，从现在开始，全面收购苍月国的药材。”管他苍月国是什么目的，总之现在是对留国有利的。
“小姐，已经投下了十万两黄金了，是金家一年全部利润，相当于国家的半年的税收，是不是……”
青郁低头想了想：“慎王那里投了多少了？”
“投了近百万两黄金了。”
“为了武装军队，发动战乱，花资百万而毫不在惜，救百姓的钱却舍不得拿出来。再拿出四十万两黄金，添置战乱流民所需。我让你准备的粮食怎么样？”
“粮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送往战区去，我怕朝庭军队会趁机索取，叛军也可能趁机强夺，恐怕根本送不到百姓手中。”
“这个没事，我已经讨了圣旨，送粮的队伍在北七省境内任何官员不可因故扣留索粮。叛军打的是为黎民苍生的口号，更不可能抢百姓的活命粮，那不是自打嘴巴失了民心？”
“是，我这就安排下去，粮食和药材这几日就分批运往北七省。”
“慢着，你安排一些暗雪司的好手，我要亲自己压送。”
“小姐，万万不可！”金管家大惊，他没想到青郁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即使是金傲世去外地购买货物，也没进入北七省，那里实在是太危险。
“爹爹不久就回来了，金家的事他可以安排。我要去北方看看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
“北方的情景会有探子回报，小姐何苦亲自跑一趟。战场危险啊！”
“下去安排吧。”
青郁懒得再跟他解释，挥了挥手，重又拿起旁边一边诗书，悠闲地侧躺着看了起来。
***
“现在到哪了？”青郁掀开窗帘，问骑在马上的白虎。
“已经进入烽高省了，还有十几日就可进入祈南省。神威将军的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祈南省与祈北省两省交界的沃祈河边。炀王在与连宽城相隔不远的中业城，而黎王带着五千兵被派到了北面离战场较远的粗秋城。”
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男子，身材高大，肌肉纠结，长像略带凶像。暗雪司上设司主一名，副司主一名，下设司丞一名，接着就是四部，每部各设一个头领，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各部负责不同的事务。这次青郁执意进入北七省，调用了武功最好的一部白虎部护送。
这支草药队伍因为主要负责青郁的安全，并为了尽快赶路，只带了十车货物，一路掩人耳目，只当是金家平常的送药队伍。
这一队已经行了有半月。因为北七省对金家和汀湘派的敬重，队伍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扰，一路还算安稳。
但这一路看到的惨状却让队伍里人人不安。烽高省三月前被叛军占领，后被神威将军一举夺回，一直打到沃河边，将祈南省一起收回，现在朝庭保住娄下，烽高，祈南三省，剩下四省皆被叛军所占。两军在祈河边僵持。
烽高省被战火烧过，到处是破败的房屋，饥民，路边倒着发臭的尸体。饿成皮包骨的饥民见到马队立刻围上来讨食，也发生过哄抢事件，不过都被白虎解决，必竟只是一些手无寸铁，虚弱的饥民。
一开始青郁还吩咐把队伍里的粮食拿出来分给饥民，到最后饥民越来越多，车队带的粮食根本不够，只得一遇到饥民讨食就驱散加快上路。护送草药的队伍是白虎部里的精英，都是铁铮铮的汉子，看到这场面虽心里震憾，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青郁也是淡淡的扫了外面的场面一眼，然后吩咐快点驾车，只有跟着青郁一起来伺候她的如月哭成泪人。
这次出来因要把紫静带在身边，所以把如月也带了，照顾她和静儿。没想到如月走一路哭一路，完全被这些从没见过场面吓住，初见路边饿死病死冻死的尸体时动不动就昏。青郁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不把她带出来了，队伍里都是粗蛮男人，只有她来照顾她，反成自己伺候她了。如月昏迷醒来后知道自己麻烦了青郁，只得一边抹泪一边伺候青郁，再也不敢看马车外的惨状。
紫静自小在富贵窝里被宠大，即使后来桐家被诛，被囚禁在皇宫，后来又被青郁带回在金府像下人一样做事干活，却从没真正体验过民间情况。这次青郁出来，他随行，被这一路灾民的惨状惊呆，一张稚脸苍白无色。他曾处在权力高端离最高处仅一步之遥，参与着国家最高处的权力斗争，他不知道处在国家最低层的百姓居然如此凄惨，饿殍遍野。
马队外又聚了一队饥民讨食，坐在马车里的三人可以听见外面饥民惨叫痛苦哀啼的声间，马车车壁被拍打着，突然一只枯成只剩骨头的手从车窗探了进来，“啊”如月尖叫一声晕了过去。伸进来的手迅速被外面的白虎驱走。青郁淡淡道：“不要理会他们，快点驾车。”
紫静再也看不下去，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实在是心肠硬而残忍。
“这些饥民这么惨，为什么不给他们粮食！”
“先前我们已经发过粮食了，没有剩余的粮食。”
“我们每日三顿都可以吃到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可外面那些人十几天粒米未进，啃树皮，吃草叶！我们就不能省点给他们？”
“一直是我在施舍粮食，一无所有的你有什么资本来指责我？施舍是我的良心，不施是情势所逼无可厚非。你什么时候才能分清良心和情势。”
紫静咬着嘴唇，小小的身子缩在车厢一角，必境还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对他打击实在太大。
青郁叹口气：“我们的粮食只够我们车队的口粮，每人按日按份计划，省了又省，多余的都施了出去。外面的护送粮草队伍干得是体力活，断不可少了伙食。你若真想救人，那就省下你的那份粮食。”
紫静想也没想，道：“好！”
此话一出，青郁立刻让外面停下，命白虎就地发放两袋粮食。粮食一会功夫就被饥民抢光了，围在周围众多没有拿到的粮食的饥民立刻吵闹起来。那两袋粮食对数百个饥民来说实在太少了。周围一片暴乱，饥民争相着向车队挤过来，还有人因为没分到粮食心生怨恨拿起石头砸过来，马车壁被石头砸得震动摇晃。还有的直接跟分到粮食的饥民争抢，瘦弱的妇孺立刻被推倒在地，惨哭大叫，在人群中被挤伤踩伤的不计其数，还有的老人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近百名饥民顿时一片混乱。白虎带领部下将人暴乱的人群驱散，车队迅速驶开。
紫静呆愣在车厢里，不明白怎么会这样。青郁懒懒地翻开书本下一页，她早就料到这种情况。
“你的粮食已经施舍出去了，从晚上开始不许吃饭。”
***
一连两天青郁一粒米都没有给紫静吃。如月只当青郁是开玩笑，没想到她是认真的。紫静除了喝了一点水什么都没下肚，身子小小地可怜地缩成一团，看得如月心痛不已。试着向青郁讨饶。
青郁看也不看她一眼：“急什么，才饿了两天，这边的饥民少说半个月没见过米是什么样了。当初是他自己要把自己的口粮施舍出去的，没人逼他。”
到了第三天，紫静饿得实在不行了，连动一动都觉得肚里痛得很。青郁对如月道：“前面有几棵树，树上还有几片树叶，你去摘下来给他吃。”
如月惊讶，又为紫静求饶，被挡了回去。树叶怎么能吃？但她想到这一路不少饥民都吃的树叶，草根，有总比没有好。
树叶采回来，紫静看了一眼就一把推开，树叶散了满地。
“看来饿得还不够狠，真正饿狠了，就是树皮摆在你面前也是美味。”
如月看不下去，只得抹抹眼泪将树叶全部拾起来。到了晚上众人吃饭时，紫静死死盯着如月手中的一碗米饭，如月想分了给紫静，被青郁一眼瞪了过去。米饭的香味让紫静再也受不了，扑到青郁身上眼睛血红，就要抢饭，可惜身子实在是饿得没了力气，加上人又小，被青郁踢了回去，趴在车地板上半天爬不起来。如月赶紧放下饭去扶他，他撑着如月爬起来，两只眼睛已经虚弱地睁不开，刚才那一番动静早把仅剩的力气全部耗尽。
“树叶，树叶……给我……”
如月一听此话把那一小包树叶拿出来，递到紫静面前。紫静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吃到一半吐了出来，却又紧接着把树叶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一副恶死鬼的惨样，看得如月泪水流成小溪。
在一旁的青郁看紫静居然肯吃树叶了，知道他饿得差不多，受到教训了。
“如月，从今天起你每顿的口粮都分给静儿一半，你可愿意？”
如月一听此言立刻点头，将放在旁边的饭捧到紫静面前。紫静嘴里手上全是树叶的绿渍，抱起碗，直接用手抓着米就向嘴里塞，如月怕他噎着，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喊着“慢点，慢点”
青郁神色复杂地看着饿坏的紫静狰狞的吃饭模样，心里一痛，他只是饿了三天就这般模样，而北方的饥民有的好多几月都没有吃过米了。
“饿你三天，是让你记住那种痛到骨髓里的饥饿感觉究竟是怎样，体验一下留国最低层的百姓的痛苦。还有一点，记住无论是对付还是帮助别人，都先掂掂自己的份量，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种本事，别最后成一个天大笑话。”
说完冷淡而残酷的话，青郁不理会这两人，躺上马车里的软床，盖上被子睡觉。
紫静没命地往嘴里塞着米饭，却控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全落在饭里，吃到嘴里又苦又涩。这几日来一直忍着的泪水倾泻而出，泪流成注。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十六计 欲擒故纵（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