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殇·迷情》思尽忧郁

11、第五计 趁火打劫（下）

　　第二日，金水仙贼兮兮的拿了两件衣服来到青郁园子。青郁抖开一看，是两件华丽的男子服饰。青郁将衣服上下翻看了看，笑道：“你这又是想什么鬼主意？”

　　“姐姐，我们扮成男装偷溜出去玩好不好。”金水仙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一脸期待的表情。

　　青郁想到那日偷听来的话，不禁失笑，道：“去了皇宫三个月，尽学会玩了。这法子又是从哪想来的？让我猜猜，是不是最玩世不恭，喜好声色犬马的三皇子？”

　　金水仙张大嘴道：“姐姐猜的真准。那几月呆在皇宫里可真无聊死了，整日就是开宴看歌舞，陪皇上逛花园，被他大大小小的老婆叫过去聊天。幸好我不住在皇宫，不然肯定疯了。还好三皇子老带我出去玩，你不知道京城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

　　“你想出门，跟金管家说一声就行了，他又不敢拦你。”

　　“出是出去了，可身后总跟着七八个家丁，生怕我会被人吃了，也不看看我金水仙学了七八年的武艺是干什么的。”

　　青郁掩嘴笑道：“金管家不是怕你被人吃，是怕你吃了人家。”

　　金水仙恼羞跺脚：“姐姐。”

　　青郁把衣服放在金水仙身上比画了一下，好笑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换上男装别人就以为我们是男人吧。留国的男人虽文质彬彬，纤细柔美不错，可我俩也太柔美了，骗不过其它人的。你真想出去玩，偷溜出去就好，犯不着换男装。”

　　金水仙道：“不会呀，我跟三皇子出去时，没人怀疑我。三皇子还夸我穿上男装后英姿飒爽呢。”

　　“那是他哄你的。”

　　“好啦好啦，姐姐别管像不像，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我要带你看样好东西。”

　　金水仙拉着青郁又说了半天，直到青郁无奈的点头答应，她才一蹦三尺开心地拉着青郁往外跑去。

　　金水仙出门不用像青郁那般翻墙，只是走到后门，大闹一阵，指挥那里的下人干这干那，趁众人忙乱之际，拉着青郁就跑了出去。后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双人一窜上车，车夫驾马离开。

　　马车里很宽敞，窗帘与门帘都放下，显出如昏黄的阴暗。马车里最阴暗处坐了一个人，青郁看不清那人面目，从体形分辨，应该是个男人，心中微微一愣，金水仙却已坐到那人身边，一拍他肩膀道：“谁让你来的，不是说好在那边见面的。”

　　男人声音很年轻，里面夹着一丝滑腻，玩世不恭的态度：“我等不及的见金大小姐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金水仙道：“少来，坐到外面驾车去，我要换衣服。”

　　男人低笑出声：“你不怕我偷看？”

　　“你敢。”蛮横的声音。

　　男人道：“换成别人不敢，我倒敢试试。”

　　金水仙头疼道：“好啦好啦，麒哥哥，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我怕行了吧，你先出去，我姐姐还在呢。”

　　紫麒不再坚持，起身向车前走。经过青郁时停住打量她一眼，在金水仙一声“快点”催促下，收回目光，卷了门帘开门坐上车头，又将门关好。金水仙上前把门帘放下，把手中的男装递到青郁手上道：“姐姐，换衣服吧。”

　　“你说带我见个好东西，就是他？”青郁戏道。

　　“他才不是那个好东西呢。”金不仙没听出青郁的意思。

　　青郁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不是东西啊。”

　　车门外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金水仙反应过来，笑弯了肚子，道：“我的好姐姐，你真会帮我出气。”

　　两人俱换好衣服后，马车停了下来，男人在外面道：“两位公子，到了。”车门打开，两个粉雕玉琢的翩翩佳公子从车上下跳下来。车内光线暗，两人都看不清互相面目，一下车，明亮的日光下，两人互看一眼，忍不住都笑起来。

　　金水仙道：“姐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男人，哪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青郁道：“你哪不是？说了不要换，你看看我俩不男不女的样子，真像——伶人。”说完“伶人”青郁也越发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好笑。当初从女支院逃跑，也不是没想过穿男装会方便一点。试穿了一下就放弃了，实在是太怪异，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更招人注意。

　　身旁的男子笑道：“很好，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风流倜傥。”

　　金水仙瞪了紫麒一眼。青郁注意到身旁这个高大男人，年轻英俊，浑身散发着威严之气，偏偏那张俊脸一副花花公子的戏谑模样。不知道金水仙从哪交来的不入流的朋友。

　　金水仙道：“姐姐，没办法，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女人不让进去。”

　　青郁好笑道：“咱们留国虽是将女子养在深闺，但女人上街也不是不可，没听说什么地方女人进不去。”说完，青郁心里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眼光射向前方一座红楼。

　　五彩艳丽的颜色，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窗台上的曼妙身姿，一头冷水当头浇下，眼前的一切像严冬里最凛烈的寒风撕扯着她的心。

　　青郁闭上眼睛道：“水仙，我身体不舒服，回去吧。”

　　“姐姐，怎么了？你生气了？”金水仙不安道。

　　身旁的紫麒却一脸嘲讽道：“水仙，说好我们两来出来玩的，你把哪家的尊贵大小姐给拐了出来？那种地方她一个大家小姐怎么好意思进去。”男人将优雅的侧脸转向青郁道：“对吧，女支院这种地方，你这个大小姐自是觉得肮脏不堪，那里的淫`□□子怕是你只一眼都觉得不堪入目吧。”

　　青郁忍住心里的恐惧，平复了心境，淡淡道：“那里的女子很可怜。她们中有的人拥有女人最好的外貌，品德，才学，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困在那个小小的空间，供男人玩弄。我不觉得她们肮脏，我觉得碰她们的男人才真正肮脏。”

　　在女支院两年，青郁什么肮脏的场面没有见过？女支院里发生的一切在年幼家破人亡的她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她是幸运的，虽然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责打侮辱，但用自己的聪明最大程度保护好了自己。可又有几个女子能如她般？被亲人卖进来的，被拐来的，被朝庭当官女`支送来的，一个个原本有着高洁心性的女人全都在暴力下屈服成淫`荡的婊`子。仍然保持着高洁心性的又有几人？

　　紫麒没想到青郁说出这一番来，道：“男人肮脏，呵呵，你见解倒是不俗，可惜也只会嘴上说说。你可怜她们？你一个大小姐拿什么可怜她们？说些清高的话么，却不敢进去真正接触她们，你心里还是觉得她们脏。”

　　青郁明白紫麒是在激将，心中却对他生出一丝好感来，从他的口气看，他并不鄙视那些女`支女，这总比那些嘴里骂着婊`子还日日往女支院跑的男人强。

　　青郁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在一旁看两人舌战的金水仙立刻欢呼一声，拉着青郁就向前面的红楼跑去。突然斜里窜出一个女孩，将没防备的青郁撞个正着。金水仙手没抓紧松开，青郁向地上一块矮石柱上倒去，这一下要是摔实必定重伤。金水仙惊呼一声，青郁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阵眩晕，被拉进一个胸膛。

　　紫麒将青郁抱在怀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青青毫无表情地站稳，离开紫麒的怀抱，曼斯条理地将衣摆整理好。

　　金水仙大惊小怪地跑过来将青郁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事后，立刻大骂被抓在紫麒手上不停挣扎的少女。

　　少女衣着肮脏凌乱，头发如疯子般散着，裸露出的肌肤全是青紫。少女仿佛疯了一般挣扎，张口朝紫麒手臂上咬去。紫麒将她手背在身后，自后制住了她。金水仙大怒道：“居然敢撞我，你不想活了，举掌就要打下去。”

　　青郁看到追过来的两个粗壮汉子打扮立刻就明白了，止住金水仙，对那惊慌少女道：“你是不是官女`支？”

　　少女看到眼前逼近的面目凶恶的粗汉，腿一软瘫倒地下。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一粗汉走到少女跟前，一脚重重踢在她身上道：“小贱人，你倒挺会逃的，看回去打不死你。”

　　抓住少女的紫麒皱起眉头，明显不满，在那人接下来的一脚落下之前，将少女拉开，放在身后。这一举动让青郁对他的印像又好了一点。青郁挡在那粗汉面前道：“这少女是不是官女`支？不是我买下了。”

　　“你买？你买得起么，你知道他父亲欠下多少钱，用多少钱卖的？”粗汉大嚷道，伸手来推青郁。青郁闪身，躲到一旁，身后的紫麒立刻出手，几下便将粗汉推倒在地。粗汉恼羞地爬起来，刚欲招呼同伴一起动手，一个脂粉满脸的老鸨抖着一身肥肉跑了过来，嚷道：“干什么干什么，人追到没有？”

　　老鸨一见眼前这情景立刻明白七八分，见青郁三人打扮华贵，知是大家公子，满脸堆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丫头是前个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你别看她可怜样，骨子里就一骚货，调教几天就好了。下人们不长眼，冒犯了三位公子。还是随我进这销金楼，里面漂亮姑娘多的是。”

　　金水仙也是玲珑心，看这情况不悦道：“麻烦死了，逛个女支院都要逛出事来，这丫头多少钱我买了。”

　　老鸨笑道：“这丫头长得不漂亮又野的很，买她做什么？销金楼里多的是美貌清女`支，公子有钱大可买个回去。”

　　青郁弯下身子，将少女被打肿的脸微微抬起，果然是好苗子，看样子这丫头老鸨是打算下血本培养的，难怪舍不得卖。少女头一扭，倔强地将头从青郁手上移开，双目仇恨地盯着眼前一帮将她当作货物讨价还价的人，嚷道：“让我当女`支女，我宁愿去死，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我要变成厉鬼让你们尝命。”

　　“啪”一声响，青郁收回打得痛疼的手掌，望着少女被她一掌打倒狼狈跌倒的样子，冷冷道：“想死现在就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变成厉鬼。生命与贞`洁哪个重要？你命都没了要贞`洁有什么用，想让人为你立贞`洁牌坊？谁来立，是把你卖进来的父亲？呵呵，估计你死了，他也只会骂一声贱货赔钱货。”

　　青郁起身对愣在旁边的金水仙道：“别理她了，我们进去吧。”

　　旁边的老鸨立刻笑道：“这位公子说的真的太对了，婊`子要什么贞`洁牌坊，进了这地的人一辈子都是婊`子。……还愣这干什么，快把她拉走，在大门前丢人现眼……”

　　金水仙有点愣愣地看着突然发火的青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少女被那两个大汉拎起向麻袋一样扛在背上。目然地看着走到她一旁的紫麒道：“麒哥……”

　　紫麒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双手环在胸前。金水仙看了不禁有些恼怒，一拳就朝他胸膛打去。这时突兀一声“慢着”，欲离开的两个粗汉停下，青郁回头走到少女面前站定，盯着她充满仇恨的脸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半年后，我会来看你，如果你还是这幅样子，那么你就在女支院呆一辈子吧。如果你明白了，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可以把你赎出来，还你自由。相自尊的活着就不要卑贱地死。”

　　少女眼中闪出一阵莫名的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青郁，死死咬住毫无血的下唇。

　　青郁摆摆手，领头走进了销金楼，金水仙和紫麒紧随其后。

　　坐在雅坐间的青郁显得兴趣乏乏，只偶尔朝楼下跳舞的女`支女扫一眼，更多时候往旁边软榻一靠，在热闹吵闹的环境中仿佛脱离尘世般独自发呆，清清淡淡无欲无求的姿态就像一个误入凡界的仙女，安静纯洁。

　　在相处的小半天时间里，紫麒对身边这位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从初见面缩在金水仙身后貌似软弱小姐样，到一反常态在女支院门口令人惊讶的行为，这个少女外表柔弱，内心却坚强的让人震惊，她不知道她挥出一巴掌说出那番话时，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凛然气势，令人移不开眼。

　　一个比金水仙更有趣的少女。如果金水仙是以率真野性出众，那她则是以冷静坚强更胜一筹。不知道是流金城哪家的小姐。紫麒摇摇手中的扇子，果然自己偷溜出来没有失望，以后应该会更有趣。

　　懒散的少女突然眼光一凛，爆发出一道震惊，惊喜，内疚，痛苦，多种情绪交杂的目光，身子一刻变得僵硬起来，握着扶手的指节苍白，筋骨突出。然而只一瞬，少女全身放松下来，闭眼向后躺去，不再理周围的纷扰。

　　楼下传来阵阵叫好声，金水仙从门外进来大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女支院也不下去看姑娘，在这里窝着有什么意思？快跟我下来，销金楼的花魁随风出场了……”

　　紫麒摆了个噤声的姿势，指了指躺在软榻上闭眼安睡的青郁。

　　金水仙嘟着嘴坐下，低声道：“真是的，难得把她带出那个破宅子散步，怕她在那里闷出病了，她一出来就睡觉。”

　　紫麒好笑道：“有人会像你把一个小姐带到女支院里散步么？”

　　金水仙又低声抱怨几句，紫麒笑着应着，转头看向正在楼下献舞的随风，好一个惊为天人的美丽女子。

　　想到青郁刚才看到她出场时复杂的表情，脸上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如石子落水波起，层层漫开。

　　弯起的嘴角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仿佛在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