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紧张就犯二》赵世木

43、先放个草稿

　　何一水不知自己是怎么去池渊阁的，到了池渊阁，顾春风将他带至十里轩。站在屋内，他没说什么话，半晌，只是道：“你等我回来。”

　　见他作势要走，何一水叹了口气：“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陪我说说话吗？”

　　顿住脚步，顾春风没敢回头看他：“你想我说什么？”

　　哈？他能让他说什么？当然是安慰他的话啊，但是这种话，由他亲口说出来不好……他主动安抚下他会死吗？可转念一想，俩人毕竟都是大老爷们儿，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男人跟男人之间无甚好安慰的。

　　想了一想，何一水只得作罢：“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我‘大势已去’，往后桃花宫就是你的天下了，我呢，我就乖乖地被你囚禁在这里，等死好了。”

　　听到囚禁二字，顾春风皱了皱眉。他以为他将他带至此地，实则是在囚禁他？微不可察地摇头，顾春风淡声道：“好。有事叫马邳。没事不要乱跑，小心提早毒发身亡。”

　　“你……”这个该死的顾春风，每当他想要感动于他之时，感动之火都能被他浇的凉凉的。反正如今他也要凉了，他爱上哪就上哪去：“你走吧。”在我死之前，最好不要再回来了。眼不见心为净。

　　他竟没有要留他的意思。顾春风心中微微失落；他要他走，那他便走好了。思及此，顾春风临行前抄了把剑，将剑挂在腰间后，他阔步走出门外，往池渊正门方向走去。

　　何一水中的毒，乃是流香阁特有之毒，而今也只有流香阁内之人才能解。可他怎会如此凑巧地中了这种毒？顾春风猜测，沈折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出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十有八九，是梓忻做的手脚。

　　故而，捏了捏腰间的剑，顾春风往前面看去，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看来，他跟他之间的恩怨，是没有办法终止了。

　　一路坐马车到榴火街，顾春风下了车，信步往□□走去。

　　梓忻料到他回来，早便枕戈以待，此刻听到下人来报，说顾春风来了，他呵呵一笑。他倒要看看，何一水中了毒，他会怎么来求他。

　　今日梓忻一如既往戴了张面具。同样是人，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活在顾春风的隐形之下，甚至连张脸都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连阁主之位，都是他不想做了才让给他的。

　　这张面具，他一戴便便戴至今日。他会戴着面具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习惯和喜欢，而是他想永远都记着，当年他是怎么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的。

　　梓忻本想拿剑候他，但想了想，现在的他，要对付他，似乎连剑都用不上。轻蔑地笑了一笑，梓忻干脆将剑重新放了回去。

　　刚将剑放回原地，“嘭”的一声，门就被人踹开了。梓忻甚至来不及回身，颈间蓦地一凉，感受到这股凉意，想到他是因为一个男人，才这么指着他的，梓忻竟然有点儿想笑。

　　“解药呢？”

　　转过身来，梓忻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往桌边走去。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跟他在同一屋檐下待了那么多年，他会不会对他下杀手，怎样才不会对他下杀手，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哥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梓忻温声一笑，故作不知道：“我怎么觉得，我听不大懂？什么解药？”

　　听他竟想跟他卖关子，顾春风这次真的将剑抵在了梓忻颈间：“夺命丹解药，只有你才有，同样的，夺命丹之毒，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制的出来。”

　　“什么？”梓忻微微讶然：“有人中了我的夺命丹毒？哥，这你可就误会我了啊，你不在的这么些年，流香阁也没少制毒，这些毒药未必就是出自我手啊。话说回来，谁中……”毒了？

　　话还未完，梓忻竟觉颈间一痛，接着，一股热流从中涌出。感受到颈间的异样，梓忻不可置信地偏过头：“你为了他，竟然不惜对我下杀手？”

　　顾春风本是要说他本无意伤他，是他屡次三番招惹于他，但想了想，此话于此刻似乎格外啰嗦，他索性脸皮颇厚地道了句：“嗯。”

　　“呵。”梓忻嗤笑一声：“这天下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你了。莫说我没有这夺命丹解药，即便是有，你觉得，我会平白赠予你吗？”

　　他梓忻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特别是在他的面前。

　　听及此，顾春风阴沉着脸：“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那就把解药给我。”

　　梓忻默了一默，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年不见，顾春风脸皮竟厚至如斯。但他是谁？被顾春风打断了话，他仍是道：“只要你把你的心上人让给我。”

　　那日没得到他，还反被顾春风威胁了一番，今日，他倒要看看，他是否会愿意亲手将何一水送至他的床榻之上。若是不愿，何一水便是死路一条，若是愿意，他照样也会失去自己的心上人。

　　“好！”说着，顾春风收回了剑。

　　“嗯？”梓忻微微错愕了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答应的这么干净利落。他要的可是他的心上人啊，根据他对他的了解，重感情如他，若是放在往日，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顾春风冷着一张脸，无比平静地道：“解药拿来。”

　　默了一默，梓忻坐在了椅子上，当着顾春风的面，他不情不愿地脱下了鞋。这些年，因为夺命丹的事，没少人追杀他要解药，他也学聪明了，解药放在靴子内测，严密的简直天衣无缝，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掏出一瓶解药，梓忻作势要往手里倒药丸，却被顾春风一把夺了去。夺过药丸，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见他要走，梓忻脸色一僵：“我们约定好的事……”

　　“方才我什么都没说，”打断了他的话，顾春风淡声道：“你听错了。”

　　“我……你给我站住！”梓忻顾不上穿鞋，就往门外追去。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他梓忻在世为人二十余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令他不可置信的话。

　　以往顾春风为人刻板严谨，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别说是欺骗于人了，便是说出这等忽悠人的话，他都要挣扎由于半天，断没有今日这般厚脸皮过。

　　然而待他追出去时，已然不见了顾春风的踪影。不费吹灰之力拿回了药，顾春风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厚脸皮还有此等好处，昔日他不解何一水为何总是那般不知所惧，今日体验一番之后，他算是懂了。脸皮一厚，一往无阻，万事可平……

　　破天荒地耍了次赖，顾春风脸不红心不跳，颇为淡定地回了池渊阁。待回十里轩后，就见何一水正在命几人刻木头。而那一堆粗壮的木头，竟是该死的熟悉。

　　见顾春风回来了，何一水忙招手道：“快过来。”

　　虽然他心里很不想过去，但他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见他走来，何一水冲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顾兄啊，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兄弟一场，我就这么去了，说实话，我还挺……”

　　“……你在作甚？”

　　“做棺材啊。”何一水一脸坦然，上一世他死的不明不白的，死前连个棺材都没有，这一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虽然一切都不可挽回，但他决定振作起来，自己给自己做个满意的棺材，这样一来，死后也好有个归宿。

　　“我是问你……”顾春风黑着一张脸：“这些木头打哪来的？”

　　木头？何一水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沉香木，笑道：“我都是将死之人了，拿你几块儿沉香木不至于吧？”

　　再说了，他死了之后，桃花宫不吃早都会被他给吞并了吗？拿一个桃花宫换几块儿破木头，他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顾春风一甩袖子，往屋中走去。每次见到何一水，他总能被气一肚子火。那几块千年沉香木，乃是他生辰之时，天机阁主赠与他的。其价值便是把整个池渊的房产都卖了，也抵不上一块儿木头的钱，他竟然……竟然……

　　思及此，顾春风扬声道：“马邳。”

　　等了一会儿，左右不见马邳来，顾春风心烦意乱地站起身，他手中紧紧你攥着瓷瓶，这解药若是由他亲自交于何一水，他是万万做不来的。可此时此刻，偏偏马邳又不知做甚去了。

　　想了一想，顾春风往门外走去。路过何一水时，他看也没看他，径直就往十里轩外走了。

　　何一水看他对他这般态度，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憋屈，好像他不理他，是件很令人难过的事似的。而他此刻明明应该回桃花宫，跟江城交代一下后事才对，可他竟舍不得走。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后几天里，他最想待的地方，竟是他的身边。可他明显不想让他呆在这里。一思及此，何一水心烦意乱道：“棺材别做了，把这些沉香木都搬回去吧。”

　　“啊？”做棺材的人不解道：“何宫主，我这棺材可都……”

　　“可我又不想看见它了，搬走搬走。”挥了挥手，何一水挥袖往屋内走去。他想要的哪里是什么棺材啊，他想要的，分明是他的一句关心。可是……这种话，他又是说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