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灯》有之

3、第二个灯神（上）

　　一个灯神和人类少女相伴一生的故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神界。
　　和神明漫长的寿命比起来，这个故事从发生到结束的时间，短到只是几瞬，甚至还不够神明们多接几个任务，除了那个与人类相恋的旧灯神最后居然选择和少女一同死亡比较令人惊讶外，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罢了。
　　于是等到上一任和人类少女相爱的那位旧灯神毁灭后，自然有同样优秀的接班人接替他的位置。
　　新一任灯神躺在神树下，像是看电影一样看完死掉的灯神和少女的一生，然后把嘴里咬到一半的糖果咽下去。
　　小灯神：傻逼。

　　放弃漫长的生命，无尽的自由，选择和那样普通的人类过着短短的六十年，真是傻逼。
　　更不用说少女已经打算舍弃最后一个愿望——

　　小灯神眯了眯眼睛。
　　那可是对于神明来说同样有用的愿望啊。
　　就这么被两个人浪费掉了——是的，直到死亡，少女已经变成了老奶奶，第三个愿望仍旧被空置，随着两个人的泯灭一同失去作用。
　　真是太蠢了啊！
　　他心痛地捂住胸口。
　　如果有人愿意把愿望分我一个多好啊！
　　他一定会很乐意地接受的！绝对不会辜负人类好意！

　　就像是人类会有双十一的免单抽奖（？）一样，有种人就算明知道抽不到，也会把自己的购物车放上好几件平时根本买不起的东西。
　　小灯神也是这样，就算知道让自私的人类献出第三个愿望有多困难，也还是心存期待着幻想如果自己有了实现第三次愿望的机会该怎么办。
　　——神明属于不死物种没错，但是群体之间仍旧存在等级差异，这种差异大多数时候就是依靠神力来区分的。
　　也就是说，高等级的神明，才不需要和他们这种低等级的神明一样到处跑业务，只需要好好坐在家里，就能够享受人们的供奉和无尽的神力。

　　——所以说上一任灯神真的就是个傻逼啊！
　　小灯神代入自己后简直对旧灯神恨铁不成钢，想拎过来揍一顿。
　　败家玩意儿！

　　这么想的时候，小灯神接到通知，又要出勤了。
　　把自己的心思收了收，小灯神看向任务栏上的幸运儿——是一个女孩子。
　　这几年人间的平权运动逐渐影响到神界，不仅仅是女性神明的数量大有增多，甚至这种救世主的身份也逐渐在落在女孩子身上。
　　小灯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反正不管是男性许愿者，还是女性许愿者，许的愿望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而已。
　　实现就好了。

　　小灯神来到幸运女孩的家。
　　女孩家里简直没眼看——起码以他的记忆，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还比不上几个黄油面包。
　　不过这很好。小灯神想，这种人类，许的第一个愿望大概就是关于金钱的吧。

　　猜对了。
　　女孩很容易就接受了可以和灯神许愿这个设定，小灯神甚至连出场白都没有念完，就被满脸兴奋的女孩打断。
　　女孩说：钱！我要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小灯神挑挑眉，将女孩变成了最有钱的人。

　　女孩子站在璀璨的房间里，衣服变成了美丽优雅的长裙，不止如此，还有听话的仆人默立一旁，垂首待命。
　　这是财富的附属品。
　　看着女孩子满脸惊叹，小灯神解释道：财富有时候本来就是通过地位和特权体现的，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现在你可是这个世界最有钱的女孩。

　　接下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小灯神想，不会又是什么不老的美貌吧？
　　女孩捧起旁边用珍珠穿成的门帘，放到脸颊边亲昵地蹭了蹭。
　　然后小灯神听见女孩说：我希望得到温暖。

　　小灯神：......
　　小灯神：你老实和我讲，你是不是知道那个故事？
　　他才不信这年头许愿都这样了！

　　女孩：没，没有，没有没有。
　　女孩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气势不足，于是叉腰大声反驳：这就是我自己想的！不可以吗！

　　你臭不要脸的样子还真像一个人类。小灯神心中冷笑，百分百确定这个女孩已经知道了，可是没道理啊......这种事情人类怎么会知道？
　　小灯神：在我之前你有见过其他神明吗？
　　看着女孩又要否认，小灯神于是威胁对方：神明可是不喜欢说谎话的小姑娘哦。
　　所以呢？女孩问，要是被神明讨厌了会怎样吗？
　　小灯神面不改色，甚至因为对方的一无所知而感到开心，毕竟可以随便骗人也不会被拆穿，小灯神说：那就是除了你的愿望能够达成外，其余方面你都会无比倒霉。
　　怎么样，要不要坦白啊？
　　小灯神呵呵一笑，和我玩心计，个小屁孩。

　　女孩于是招了：是我爸爸和我说的。

　　？
　　你爸爸？
　　你爸爸怎么会知道？

　　本着一切事情务实求真的精神，小灯神花费了一点点神力来查看女孩的过去。
　　然后在女孩久远的幼年记忆里，发现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旧灯神的脸。
　　小灯神：......mmp。

　　哦原来那家伙是你爸爸啊。
　　哦原来他还欺上瞒下偷偷和那个人类生了一个孩子啊。
　　哦生了孩子还不算居然还徇私枉法中饱私囊把这个幸运儿的机会弄到自己女儿头上啊。
　　小灯神气得想骂人。
　　败类！神界的蛀虫！
　　回去我就到处乱说！还要搞到全神界都知道你是这是个坏人！
　　妈的太气人了。

　　小灯神也不觉得旧灯神是个傻逼了。
　　这种人又蠢又坏，简直是侮辱了傻逼这两个字。
　　回去就检举，妈的，这些年就是因为有灯神和人类相爱的故事，搞的不论是年轻一代的还是老一代的神，总是心思浮动，想要和寿命短暂的人类来一场旷世绝恋。
　　妈的。
　　业界毒瘤！

　　被赋予正义感的小灯神回过神来看见女孩还在盯着自己。
　　......好啊，没问题。
　　沉默半晌后笑眯眯地同意了少女的要求。
　　温暖是吧？
　　没问题。
　　我可以让你的生活轨迹和上一位许愿者——也就是你的母亲——那样完全重合，甚至我可以做得比旧灯神还要好。
　　但——你最好也按照那个故事的发展一样。
　　把第三个愿望，送给我。
　　小灯神冒出一点小心思，很快又被自己压下去。
　　不着急。
　　人类而已。
　　虽然自私，但是也足够愚蠢，这很好。

　　比起上一任灯神，小灯神对于谈恋爱简直是一个高山大海的存在。
　　在上一任灯神还在和人类纠纠结结，整天玩暧昧的阶段，小灯神就已经把女孩攻略了——因为看见过父母二人甜到齁的日常，也从父亲那里玩笑一样和母亲的相遇，女孩子对于小灯神接受得很快，完全不存在磨合期，态度转变得非常自然，有时候小灯神都会好奇是不是旧灯神和那个人类的教育太单一了。
　　这个孩子完全就是把自己当做所有物一样啊。
　　以为自己会和他父亲一样，一辈子陪着自己的爱人吗？
　　真是太天真了。
　　简直是迷途羔羊，在对着屋子里饿得流口水的野狼微笑。
　　小灯神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反正你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不是吗？

　　神明想要讨好人的时候是怎样呢？
　　女孩只在幼年时光里旁观过父亲对于母亲放纵一样的溺爱，好像在二人的世界里，只有对方是需要在乎的对象。可是当自己真正感受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鼻酸。
　　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是神明，所以等于万能万知。
　　人类穷尽一生也做不到的事情，对于神明来说只是眨眨眼睛一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当一个神明想要讨好你的时候，早就超出了人类贫瘠的想象力能够包容的范围。
　　这就是神明啊。
　　女孩对于父亲的记忆不深，可是对于自己的母亲——拥有了一个神明爱情的母亲，却记得她快要老死时眼里仍旧不能熄灭的温柔。
　　那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满足，而是对于自己爱人最后的留恋。

　　神明啊。
　　我的神明啊。

　　女孩轻轻靠近自己的神。
　　被对方温柔搂回怀里。
　　女孩露出一个笑容：神明大人，我好喜欢你啊。

　　喜欢我？
　　小灯神看着女孩的眼睛，水汪汪的，像一条小奶狗一样濡慕。
　　喜欢我什么啊？
　　他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喜欢我外貌？喜欢我温柔？喜欢我能够满足你超过认知范围的需求的能力？
　　喜欢一个神明，你也配。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往外说的，即使承认自己有被面前女孩像是真心一样的话取悦到——他可是神明。
　　真当神明都和你那个傻逼父亲一样？
　　天真。
　　心中嗤笑，但小灯神眉眼温柔，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宠溺与珍视，势必把女孩哄得团团转。
　　我也喜欢你。
　　小灯神说。

　　女孩把头埋入他的怀里，罕见地没有说话。
　　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是灯神，也弄不明白——前一秒还情意绵绵诉衷肠，下一刻却低迷难受快要哭出来的可怜相。
　　搞什么啊！
　　灯神按耐住心中异样：怎么了？
　　女孩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继续留在他怀里，要知道为了让怕冷的人类感到温暖，他已经习惯性把身体温度调高，就为了平时抱起来暖呼呼的。
　　女孩亲了亲他的脸庞，然后离开了。

　　这时候应该追上去。
　　小灯神的理智在提醒他，一个合格的沉溺于爱情中的人，是不会扔下悲伤的爱人不管的。
　　特别是女孩自己没有注意到，当她亲吻自己时，眼泪砸到灯神脸上。
　　灯神愣在原地，过了一会，他轻轻摸了摸脸——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感受到那处和其余地方不同的一点点湿润。
　　泪珠说到底也只是水滴，很容易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蒸发。
　　怎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