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一罐抹茶

4、第四章

　　感受到江昀死亡凝视的易燃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重新点开一个二维码递到江昀跟前：“抱歉，跟你开个玩笑。这才是我微信号，待会我把那五十给你转回去。”
　　江昀摆摆手，示意不用了：“算了，就当我五十块钱买了帅哥一个好友位。就冲你这颜值，去当主播不知道甩别的网红几条街，五十块钱我赚大发了。”
　　易燃才懒得听他那满嘴胡话，点了一下快要黑屏的手机问道：“你还加不加？”
　　“加。”江昀应得干脆，可当手机界面跳转到易燃的个人资料卡后却没有立即点击加好友，而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易燃一眼，“同桌，你这ID搞得我有点尴尬。”
　　易燃闻言回想了一下自己的ID号，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妥：“怎么？”
　　江昀指着屏幕上显示着的易燃的ID ——学霸别加我，答道：“可我是学霸啊。”
　　易燃无言以对，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撂下一句“你爱加不加”，翻开作业本抄起了笔记。江昀得了口头上的便宜便也没再卖乖，发送完好友请求也打开英语书安静地听起课来。

　　第一节课下课江昀还没来得及跟易燃唠上几句，易燃就被老林叫去了办公室，江昀只得百无聊赖地刷起校园BBS，一点开便是一个题为“二中头条：震惊！二中大佬和四中大佬竟是这种关系！”的置顶帖子。江昀惋惜了一下，觉得此楼主不去UC上班简直是浪费人才。
　　江昀点进去翻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他和易燃在班上上课时被偷拍的照片，他和易燃互加微信的那一段的照片格外的多，有几张照片的角度让他这个当事人都要怀疑他和易燃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帖子里评论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
　　——“双校草！这个班的女生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吧！”
　　——“他们两个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啊啊啊！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很配吗？”
　　江昀无奈地摇摇头，将帖子滑到最下层，帖子的最新一楼是一张照片，不过不是他们两个在教室的照片，而是头天晚上在广场上的照片。
　　“昨晚在中央广场捕捉到的两位大佬！真人真的超级无敌巨好看！【配图】【配图】”
　　江昀点开其中一张图放大了看，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易燃拍的那两张照片好看些，只可惜易燃删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把照片保存。
　　帖子下面的评论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江昀失了兴趣，正打算退出来的时候一条新回复被顶了上来：可我听说这位二中大佬人品不怎么好诶。
　　一石激起千层浪，楼中楼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了起来。
　　——“对，我也听说了。听说他还打他亲妈。”
　　——“不能吧，这么狠？”
　　——“那可不，听说他爸办葬礼的时候他一点都不伤心呢，看着幸灾乐祸的。”
　　——“天呐。”
　　——“我说你们不是当事人的就不要随便揣测了吧”
　　——“楼上的你懂什么，这些都是实锤。”
　　......
　　后面还有很多评论，江昀没再看下去，退出BBS后单手握成拳撑着太阳穴盯着易燃的桌子，不知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良久，江昀收回目光，从兜里摸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易燃桌上，继续趴回桌上补觉。

　　之后的两节课易燃都没来，一直到第四节课上了十分钟后才匆匆赶来。
　　易燃坐下来，捏起桌上一颗奶糖看着江昀小声问道：“你的？”
　　江昀用口型回道：“YES，都是给你的。”
　　虽然不知道江昀抽什么风，但易燃还是说了声谢谢，将奶糖放进口袋里，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小张纸“唰唰”写了一小行字后递到江昀手里。
　　江昀将字条打开：你身上现在还有钱吗？
　　江昀拿起笔回道：现金没有，微信里还有一些，怎么了？
　　易燃：没什么。你能借我三百吗？下周还你。
　　江昀：好。

　　易燃很快就收到钱款入账的消息，背起书包就又要往外走，被江昀一把拽住：“你干嘛去？你不是才刚来吗？”
　　易燃拍了拍江昀的肩，并没有多做解释：“家里有点急事，我下午应该也不会来了，你帮我跟老林请个假。”易燃停顿了一下，又加了句“谢了，昀哥。”
　　后半句话显然对江昀很适用。江昀挥了挥手，示意易燃可以“跪安”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易燃不由自主地扬了下嘴角，猫着腰溜出了教室后门。

　　第四节课才过半，操场上就已经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不少背着书包准备回家的学生。易燃只随便扫了一眼，蹲下解开自行车上的车锁套在坐垫下，长腿一跨，不顾身后门卫的喊叫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直奔家里。

　　易燃刚到家楼下便听见楼上传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低声暗骂了一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
　　门是敞开着的，易燃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屋内几个女人满口污秽的对话，各种夹杂着生殖器及性的低俗的语言让易燃听着都自觉羞耻。
　　易燃烦躁地踢开门口的啤酒易拉罐，伸脚踏入玄关处，只一瞥就发现了正躲在卧室门后偷偷看着门外场景的易文，脸顿时又黑了三分。
　　易燃径直穿过那些个女人之间，蹲下身把易文抱在怀里。易燃看着怀里一脸好奇地盯着那些女人却又凭着孩子敏感的天性不敢靠近的易文突然感到有些庆幸，庆幸易文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她们间肮脏的对话，听不见这个世界的虚假。却也同时心一紧，抱着易文的手更紧了些。
　　易文明明已经八岁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上三年级的孩子了，身子却比一年级的小朋友还要矮还要单薄些，抱起来的时候总感觉轻飘飘的。
　　易燃放下易文，从口袋里拿了颗奶糖剥开放进易文嘴里，站起身将易文护在身后：“我警告你们，要动手出去动。街上、公告局，你们爱在哪吵在哪抄，爱在哪打在哪打，别在我家闹。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什么君子，没有什么不能动手打女人的观念，惹急我了，就算是女的我也照样揍。”
　　“儿子，你看看她们！一个个都是骚狐狸！婊子！哎哟，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我——”
　　“你他妈的也给我闭嘴行不行！你每天除了给这个家添麻烦你还能干什么！你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带次易文吗？啊？很难吗？！”易燃深呼一口气，转头看向另外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画着浓妆的女人，“说吧，我妈这次又砸你店里什么东西了？我赔。”
　　“哟，易燃出息了啊。你妈这回可是砸坏我店里不少好东西呢，还把我们店里一客人给吓跑了，这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易燃看着女人比的数字冷笑一声，一双眸子冰得吓人：“呵，想讹钱？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你那店子，所谓的好东西能值几个钱？还真当我跟你儿子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易燃转出六百到那女人账号里，看都懒得再看那人一眼，“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可以滚了吗？”
　　那女人听易燃这么说话似是不太高兴，低声瞎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挎着小提包踩着高跟“噔噔噔”地下了楼。
　　易燃妈见势就要跑下去追，被易燃一把拽了回来：“陈鹂婷！我说你闹够了没有？你不顾这个家可以，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当着易文的面干这么不入流的事？”
　　陈鹂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个跃身扑到了易燃的身上，对着易燃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疼得易燃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呸——小崽子，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接着她又把视线移到易文身上，一双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你还真以为她是你亲生妹妹呢？呵，我自己都不知道打哪来的小野种你居然还这么上心。别不是跟你那畜生爸一样，就喜欢年龄小的吧？”
　　刻薄又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着的黑影，紧拽着易燃的衣领，连着一个月的疲惫狠狠地压下来。
　　嘴里有轻微的铁锈味蔓延开来。

　　易燃干咳一声，压下喉间的血腥味，重重地揉了揉眉心，哑着声音道：“我下午会待在家里，你要去哪我不拦着你，但你要是再去惹事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陈鹂婷挑着眉冷呵一声，伸出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给我钱。”
　　易燃刚揉开的眉又皱了起来：“你又要钱干什么？家里已经没钱了。”
　　“你少骗我，你打了那么多份暑假工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没有？”
　　易燃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你最好收起你心里的那点算盘，这笔钱是拿来给易文治疗耳朵的，你想都不要想。”易燃说完便牵着易文回了卧室，没再去管身后陈鹂婷的埋怨、谩骂，也没有心思去想被陈鹂婷重摔了一下的大门有没有损坏。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只想静静地看着头顶有些泛黄的天花板，然后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易文也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呼吸浅浅的。就在易燃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江昀的电话拨了过来：“同桌，我英语作业本是不是落在你那了？”
　　易燃“啊——”了一声，伸出左手在床上瞎摸了一圈后才想起来书包被他扔在了大厅的沙发上：“你等等，我找找。”易燃说着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趿着一双人字拖走到客厅里，一打开书包便看见了写着江昀大名的牛皮作业本。
　　真的是“大名”，“江昀”两个字龙飞凤舞地占了扉页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