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亦无名

2、满城风絮 · 谷雨轩

　　那白衣人，姓徐名旷。年未及冠。

　　是京畿第一名楼的乐师。

　　京畿第一名楼——谷雨轩，是至俗至雅的所在。不同于其他青楼楚馆，此处规矩十分新鲜。楼分三层高，进了门，墙上挂着一排排面具，客官随意挑选戴上，方可进入大堂。觥筹交错间，把酒言欢，顷刻便能忘却尘寰。

　　没有人在意你是谁。

　　没有人问你从何方来，到何处去。

　　没有人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也没有人对你冷嘲热讽横眉冷对。

　　到谷雨轩来，寻得就是不问世事的开怀。

　　进楼不要身份，面具不要押金，单单酒水菜品要银子，雅间客房要票子。也就是说，如果您不要姑娘不要酒，独想进来坐坐听听曲儿，找人聊聊天，也是可以的。

　　二楼中空，成环状，客房外是走廊，廊上有栏杆，凭栏向下看，能看见一楼的歌舞宴乐。三楼是雅间，当得个“雅”字。听不见一二楼的喧哗，有人吟诗作对，有人浅唱弄弦，迁客骚人多会于此，世家公子常宴于斯。

　　人常说：“谷雨轩中无次品。”

　　谷雨轩的酒是最美的，姑娘小倌儿自然也是最好的。

　　说到徐旷，便是满京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藤仙人。

　　民间传言：青藤仙人原是在天宫中瑶池边奏乐的琴仙，因犯了错被贬入凡间。天帝以瑶池旁一株青藤化成青纹印在他半面脸庞上，以教他牢记过错。

　　徐旷出生时，左脸上便带着一道胎记——从额头上蜿蜒下来一道蔓状青纹，到脖颈方止。可他并没有因此得到父母青睐，反倒被认为是不祥的孩子，成了弃婴。

　　他的胎记并不深，只如春日新柳般浅浅的颜色，虽然诡异却并不丑陋。藤蔓似的印记在他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反倒有一种高贵清冷的感觉。

　　世称他为仙人，更大的原因是他弹的一手好琴，其音绕梁，三日不绝，不似人间凡曲，令人怡然忘俗。

　　两年前，孤身走江湖的他突然来到谷雨轩，轩主大加感慨道：“卿乃谪仙，我这小楼简陋，自知是容不下的，只盼借着仙气，也好驱散些铜臭味。”

　　自那以后，谷雨轩更如虎添翼，引得四海之内，多少豪杰为之倾倒。

　　而近来为了这谷雨轩折腰之人，最要数右丞相的二公子楚玉衡了。

　　——

　　“我没醉我没醉！我才不回去！”

　　“公子公子，跟小的走吧，亥时了，大公子说的不能夜不归宿啊！”

　　一个青鼠面具小厮打扮之人正拉扯着一个狐狸面具的公子。

　　真是苦口婆心。徐旷心说。

　　徐旷刚跟穆子温分了道，戴着斗笠回到谷雨轩，谁知道一进楼门便听见这唠唠叨叨的声音。这样的好戏在谷雨轩也经常上演——无非是谁家少年郎贪恋风月，家丁劝解罢了。不过平心而论，徐旷更喜欢看父亲或泼辣媳妇亲自来把这些浪子拎回去或者就地收拾一顿的场面。没别的原因，他就是喜欢热闹。

　　徐旷摘下斗笠，向楼梯走去。

　　“诶！你是哪个？”忽然有人上前来拉住了他，挡在楼梯口。

　　“在下徐旷。”他不想与醉汉打交道，随口一答便想走。

　　“呕——”谁知那人拉着他的胳膊吐了他一身。

　　“......”

　　徐旷一如既往冷漠地惆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