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真人》燃烧的蛀牙

7、论剑

　　天渐大亮寒意作作，李凯未免误会趁着白发婆婆尚未起身为高素穿好衣裳。屋外寒风习习，又有鸟语阵阵，忽地有一声清啸传来，似与鸟语互相应答，间间关关。这啸声愈来愈近，愈到近处，愈是和醇，如龙吟虎啸，群鸟却不再作声，只听得空中振翼之声作响，村子周围的鸟雀竞相飞散。李凯本端坐屋中，啸声越发临近，人却越发难受，一阵反胃干呕，只觉得头晕脑胀，胸口怦怦直跳，越来越快，指的以手掩耳，痛苦才稍稍减了几分。那高素昏睡不醒，充耳不闻，倒是全然不受影响。李凯猛地想到里屋的白发婆婆，强忍不适走到里屋，却见那婆婆横卧床上，一动不动，一探鼻息全无，竟是死了过去，想必是婆婆年老体虚，防备不及，被这长啸引得心跳而死。李凯心道：“这老婆婆心地善良，今日却遭逢此无妄之灾，可真是好人未得好报，这江湖之下，平民可真如蝼蚁，死生无常，可这些所谓大侠又何尝可知？”心中一时忘了不适，悲痛起来。
　　屋外一阵阵嘈杂，义军将士大多难以忍受这长啸摧残，纷纷塞住耳朵，聚集村口静候强敌，而这声音入不得耳，也就不受影响。
　　不多时长啸戛然而止，树林中窜出一条大汉，身长七尺有余，魁梧至极，红光满面，那人手持一把玄铁重剑，这剑黑黝黝两边剑锋却都是纯口，剑尖更圆圆的似个半球，他仗剑而立，声音粗糙道：“王重阳，何在？”
　　王重阳不认得身前这大汉，却对玄铁重剑略有耳闻，三年前故人林朝英正是被这重剑所伤，落下顽疾至今难愈。心道：“英妹曾被这重剑所伤，想必此人是来者不善。”顿时心生戒备，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位尊兄高姓大名？在下正是王重阳，有何见教。”
　　独孤求败哈哈一笑，道：“我乃剑魔独孤求败，此生纵横江湖三十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几无抗手，这些年江湖传言王重阳武艺超群，心想难得再有一对手，特来拜会。你行踪不定，可让我好生难找。”
　　王重阳双眉一挺，心道：“原来伤我英妹的竟是这厮，此人狂妄至极，以为自己无敌于天下，但英妹竟败于他手，想必实力不容小觑。今我若胜了他，那岂非是胜了英妹？”王重阳忽地想起了昔日与故人比武，多次败于她手，之后自己隐居古墓七年，潜心钻研，武功大有精进，此时该是胜了英妹半筹。心中油然而生一丝骄傲之意。
　　王重阳上前道：“久仰大名，阁下可记得有一武功高强之女侠为你重剑所伤。”
　　独孤求败稍加沉吟道：“此剑无锋，大巧不工，我持之横行天下，败尽天下英雄无数，早已忘记是哪位女侠。”
　　王重阳心生怒意道：“这独孤求败好生无礼，那日依英妹所述，她与独孤求败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终因女子体力不如落于下风，才为重剑所伤。他赢得艰难，此刻竟轻描淡写，佯装不知，实在让人愤恨不已。”他斜眼相望那独孤求败傲然而立，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登时便要发作，却被李凯拦了下来。李凯长眉一挑，森然道：“大哥，莫要冲动，我军尚未脱险，你与之相斗万一有个闪失，金兵来袭，那可就全军覆灭了。此刻当以抗金大业为重。”话毕侧身看向独孤求败道：“独孤大侠，一代宗师，想必也不会为难不肯比试之人，那便是胜了，也该不会心安。”
　　王重阳心道：“二弟所言非虚，义军因我几乎折损殆尽，我实不能逞一时之快，误了大事，但英妹之仇，我亦不能不报。”心中矛盾万千，但争斗之意已消减几分。
　　独孤求败见王重阳有不肯应战之意，挑眉道：“如此说来，你若不肯应战，岂非浪得虚名？”
　　王重阳摆手笑道：“我身负重任，虽是江湖人，不为江湖事，你即便武功天下第一，与我何干？纵然你胜了我，那又有何用？阁下身法了得，何不投我义军，杀敌报国？”
　　独孤求败没料到这王重阳生平好胜，今日反而有了清静无为的觉悟，还邀其抗金，心中不禁一怔，自己全无家国抱负，以武争锋之心却浓烈至极，三十年来欲寻一胜己之人，始终未能如愿，王重阳说来也是一难得对手，若错过，不免抱憾，那独孤求败之求败也名不符实。突然之间，热血上涌，大声道：“王重阳，今日，你不比也得比。”
　　王重阳漠然道：“那不比又是如何？”
　　独孤求败道：“你当知道如何，不比不是英雄，乃是狗熊。”话毕，拔剑腾空而起，直扑过来，刺向王重阳。王重阳本不想与之切磋，料也不及这独孤求败果真武痴为了争锋全然不顾他人意愿，硬要切磋。但见此剑来势凶猛，恐伤及无辜，只好纵身而起，挥剑相迎，两剑相交，剑光闪烁之中，珰的一声响，王重阳的宝剑霎时断作两截。这玄铁重剑，通体玄铁，果然厉害，一箭斩下来力道奇猛，普通兵刃丝毫不能招架半分。
　　长剑既断，王重阳一时处于守势，只好连连闪避。独孤求败剑术已臻化境，一剑祭出，二剑三剑随至，剑招醇厚威猛，只一瞬间，王重阳便已连避四剑。但独孤求败剑招却愈来愈快，纵使王重阳身法了得，连连闪过剑锋，却也稍显勉强，不禁大奇：“这玄铁重剑虽然剑刃无锋，但运上深厚内力，竟无坚不摧。”想着又见这铁剑横扫，竟卷起疾风，唰唰之声大作，几片泛黄落叶应声而落。观战旁人不禁暗暗称奇，剑法到如此地步，真已是超凡圣人，纷纷为王重阳担忧起来。他剑法也已是练到精绝，若真真一较长短，恐怕也是不如，况此时长剑已被斩断，无剑傍身，只靠闪避应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重阳被攻得接连后退，心想：“之计疲于防守，终有漏洞，不如以攻代守，或可有一线生机。”当即以断剑抢攻，那宝剑被截断后，剑刃只余下不到两尺长，而且平头无锋。他左手仍握剑鞘，右手挥舞半截断剑，斗然抢攻。他出招极快，剑光闪烁之间已连攻数招，只是断剑太短，攻势较平日弱了几分。独孤求败猛然吃惊，这王重阳先前一直闪身想避，只不还手，突然之间快攻数招，逼得自己慌忙举剑相抗，这一番下来玄铁重剑强猛之势消减了大半。只见铮铮之声不绝，王重阳以攻代守，快捷飘忽，若是一般人想必早已血溅当场。想及此一时间争斗之间愈发心神激荡。
　　这重剑无锋和天罗地网皆是武学中的至高绝诣，难分高下，权杖谁能抢占先机，谁便占尽优势。王重阳剑招既毕，后招又至，连续以“星河欲曙”“薄雾浓云”“暮云合璧”继续抢攻，王重阳自创的这三剑招主要从云雾的变化之中摸索而出，动向无定，不可捉摸，只见王重阳手持断剑东刺西刺，余音未尽，仿若一张大网将独孤求败裹在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团剑气之中。顷刻之间两人已拆数十招，军士见了无不拍手称快，可惜众人皆不是高手，只道独孤求败疲于防守，却不见他每剑都干净利落气定神闲，百招之后以玄铁重剑劲雄凝重之势，王重阳便会落于下风。
　　王重阳的剑招使得锦密凄厉，却皆被独孤求败依法拆解，一顿饭的功夫，王重阳自创的剑法七剑七式已使完，这七剑七式变化精微，稳重端严，剑势来去如电，人影进退如风。只是王重阳虽剑法精绝，但此时剑招已穷，只好从头再使，好在他天赋异禀，使剑之间变化精妙又推测出新，连创新招，竟无人看出他剑招已穷。
　　这两人剑术已达止境，打起来丝丝入扣，极是赏心悦目。而王重阳以断剑对敌，却不落下风，旁观将士看得直直喝彩，有些看得高兴便奚落起独孤求败。
　　有人道：“独孤求败，你以重剑相斗，占尽兵刃便宜，是何英雄好汉？”有人道：“我王将军武功盖世，只是忙于征战，不与你这江湖宵小争斗，不然怎容你放肆？”又有人道：“独孤求败你胸无天下，就算你武功再高，不能为国为民又有何用？”
　　独孤求败心如明镜，全然不理会旁人之声，两人再斗数百招，王重阳渐有败意，他虽剑招犹如狂风骤雨，快捷无比，招招连环相扣，疾攻不断，但那独孤求败却不慌不乱，愈战愈勇，依式而为，招招后发而先至，渐渐占了上风。
　　王重阳知道自己再继续缠斗下去非败不可，得另寻他策应对，这一霎时之间，他脑海中如电闪般连转七八个念头，立时想到七八种应对之法，但似乎施展出来后也奈何不了独孤求败。他自负自己拳脚之学远胜兵刃，但独孤求败手持玄铁重剑，锐不可挡，纵使拳脚功夫再高，恐怕也难是对手。
　　“铛”一声响，王重阳断剑再断，这玄铁重剑削铁如泥，适才独孤求败疲于应对王重阳抢攻，如今又占上风，愈发威猛无当，直将断剑截了两段。一时之间王重阳连连败退，几不多时便会败在独孤求败剑下。
　　李凯见王重阳非败不可，而独孤求败比得兴起杀招未减，生怕王重阳遭遇不幸。思之不寒而栗，忙道：“独孤求败，我大哥无甚好兵刃，你徒仗兵器之利取胜，乃是小人行径，嘿嘿..算什么英雄好汉，你的天下第一也名不副实，所有人也都不会服你。”
　　独孤求败一介武夫，但也不失为光明磊落，最恨小人，从不趁人之危，恃强凌弱，当即停下剑招道：“王重阳，你找一把趁手的兵刃来，我们再比划比划。”
　　王重阳心道：“这玄铁重剑无坚不摧，岂是寻常兵刃所能相抗？”心中可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