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逆旅》南清昭

1、郡主

　　信陵皇城内的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空中飞耍的杂玩团引来百姓的阵阵喝彩；街边小摊捏泥人的老伯博得小童的热情围观；民妇在菜贩摊位前仔细挑选着蔬菜；茶楼里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描绘着玄奘取经的故事，有长者闲坐在偏僻角落上老眼看遍南北人。
　　茶楼临街窗边的茶案上，有几个华衣锦服的年轻男子围坐一起谈天说地。他们个个生得丰神俊逸且衣着气度都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不免惹得初次到京城的人一阵好奇，喝着茶的同时眼睛一直放在他们身上。有小二过来添茶，他们就问“那边茶桌上的几位可是京城里的世家公子”
　　小二就会笑眯眯地答“瞧客官您该是初次到京城的人，这看人的本领可真是好。那几位爷可都是皇亲国戚，身份啊显赫得很!”说罢还会一一给他们介绍。
　　随后他将刚擦完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搭，脸上笑意更浓，道“客官您别瞧着我们这茶楼不大，不是京中最好的，但是啊，不光这几位爷闲时会来这里，连襄阳郡主有时也会赏光呢。”
　　往往这番话都会令听者很是惊奇，但人们常听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襄阳郡主上。
　　“哦传闻襄阳郡主不喜参加各府宴会，性格清冷，怎的却常来这人群喧闹的地方。”
　　小二闻言大笑，身体往后仰，“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这边的锦衣公子们丝毫不理茶楼中众人的打量，大抵是习惯了。却独一位身着竹青长衫，手持一柄玉扇的年轻男子在听到有人说“郡主性格清冷”之后反而朗声笑了起来，“果真传闻不可信。”他认识的卫清襄可不是一个清冷之人，在外人面前端的是王府嫡女的娴雅做派，但她与熟识之人的相处可又是另一番灿烂笑容。有时候赵良襄会想，那样的笑容才该是一个舞勺少女该有的样子。
　　“良襄兄此话差矣。”坐在赵良襄旁边的一位华服少年转头说道，腰间佩戴的美玉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赵良襄“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华服少年语调轻快，“可不是人人都似你一样能唤一声郡主的闺名。”眉毛随着他的话语轻轻挑动着，印衬文玉章这位一品军侯之子张扬的个性。
　　赵良襄闻言笑了起来，丝毫不掩眉间得意之色，接了文玉章的话道，“这话却是有几分道理。”
　　文玉章见他自然的接了自己的话头承认，不屑的朝赵良襄哼了几声，又道，“墨归兄你看他这人，还得意上了。”
　　苏墨归看他二人这番模样也觉得好笑，他浅笑不言，任由他二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目光却看向了窗外。从他坐着的地方往外看，正好是一间古董店，名唤琅玉轩。规模不大，但店面精致却不张扬，隐在商铺之间并不显眼。老板是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八字胡须，眼睛狭长，看向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怀疑的眼光，如考量一件古物的价值般打量来人。
　　饶是文玉章这样的人也曾坦言被他看得很不舒服，进过一次店之后他就再不想进第二次。他咋呼咋呼的说“他明明是笑着的，眼睛却毫无笑意。可怕可怕!”
　　彼时他们是因了琅玉轩新开张，被文玉章拉过来逛逛的。可倒好最先提出离开的也是他。反而苏墨归自打那一次进店后就一直暗中关注着那家店，直觉告诉他这家店没看上去那么清清白白。
　　一旁的六皇子卫和晟顺着苏墨归注视的方向也看了出去，入眼只是一家古董店。古董店右侧是一家绸缎庄，左侧是一条仅能通过一辆小规格马车的巷子。
　　“怎么，那家店有问题吗”卫和晟问。
　　闻言赵良襄和文玉章也好奇的看向那家古董店。
　　苏墨归轻轻摇了摇头，“可疑但也不可疑。”
　　赵良襄率先开口“你可是注意到什么”
　　苏墨归转过头，端起案上的青玉茶盏，不疾不徐道“琅玉轩去岁腊月时开张，到如今两个多月，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或豪绅商贾，却连一件古物都未曾卖出。可前两天却不断有马车停在了店门口，再运走一车子的匣子。且这些马车出了城之后就朝不同的方向前进，最后的目的地也看上去毫无关系且极其平凡。”
　　众人听完后陷入沉思。文章序也眉头紧锁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道“不对啊，墨归兄。我瞧你这么说你是打从那家店一开张你就让人盯着啦！”
　　苏墨归不置可否，只是笑着。那笑容，如清风朗月般令人感到心安。
　　卫和晟也开口，“大概是哪一府的暗桩吧。”
　　很多朝廷官员或多或少手底下总会有不能搬到明面上来的生意来维持府邸的开销或是年节各府的走动。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若真是普通暗桩，不至于我连一点背后的主人都查不出。”怕只怕是暗桩却进行着更不能为人知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墨归兄你到底是怎么注意到这间店不对劲的”文玉章不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墨归兄让人盯着呢。
　　苏墨归看向文章序的眼睛里尽是笑意，纵使有疑问在他心里，他也不曾觉得会是个什么威胁。只是天性使然，他处事一直小心翼翼，留多几个心眼罢了。
　　“门店之后的院子连着严王的后花园。”
　　仅凭这一点，不管这家店有无可疑之处，他苏墨归都势必会查个一清二楚。
　　众人闻言心里都明镜似的。
　　苏墨归与当朝太子卫和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二人更是有血缘关系的表亲。皇子夺嫡，他自是站在了太子一边。虽说卫和殷已入主东宫，但只要皇帝还在位，皇子之间的权谋便不会停止。严王卫和宾便是其中一位有意于至尊之位的皇子。因而，对于所有与严王有关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夺嫡之路异常凶险，有些错犯了能再弥补，但有的是失了先机便难以东山再起。输了，赔进去的不止他一人的性命，还有他背后的靖国公府，甚至于东平苏氏。
　　他让人去查琅玉轩。没想到带来的是这家店清清白白的背景，老板的生平也完美无瑕。他以为只是寻常古董店，但是生性谨慎的他没有立刻撤回盯着的人，直到有一天底下的人过来汇报，他才注意到疑点。
　　卫和晟听苏墨归那样说，面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内心却不禁叹了口气，羡慕之情在他的心中漫延开来。他的三皇兄，有着嫡子储君的尊贵身份，政绩显著，百姓为他歌功颂德，文武百官无不拥戴，似乎他天生就该是帝王之才。他背后的苏家又是为国尽忠，满门荣耀的靖国公府，有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苏墨归为他出谋划策。即便自己有夺嫡之心，怕是也斗不过那他位何其幸运的三皇兄。然他生来便无意于皇位，且又对他的三皇兄极其敬仰，自然他就只想好好辅佐他的皇兄，做一代贤王。只是，他总归很羡慕三皇兄，是苏墨归此等隽秀人物的至亲挚友。
　　“诶那不是明亲王府的马车吗？从宫中出来的”文玉章吃着茶点，眼神不经意瞟到窗外的朱雀大道上，远远就看到一辆悬挂着明亲王府灯笼的马车在大道上平稳行驶着。
　　这辆马车朴实无华，却也更加显得稳重大气。车内坐着的正是襄阳郡主和她的一个婢女。宫中太皇太后喜欢儿孙绕膝，又很是疼爱她，她便常常进宫聆听太祖母的教诲。明亲王府距离皇宫左右不过一条街的距离，近得很。
　　马车原本平稳的行驶着，奈何将到琅玉轩门前，右侧的小巷突然有人高喊“快让开，马受惊了!”马车夫待听到时却已为时已晚，幸而那架马的人有几分本事，见前面的马车闪躲不及，忙使劲全力勒住缰绳，与马车擦肩而过。到底没撞上，马车的马被这么突然窜出来一吓，再加上马车夫拼命往后拉住缰绳，马只是前蹄抬了起来又重重落了下去。马车却因而剧烈抖动了一下，车内人的身形也跟着摇晃了几下。马车夫连忙下马车跪在地上请郡主恕罪，婢女也忙慌乱的扫了几下卫清襄，开口道“郡主可有事情”
　　卫清襄因这突然的震动有些慌了神，却也立马平复了心情，刚想开口，就听到马车外他六皇兄熟悉的关切声音，“襄儿，无事吧”
　　他们一行人看到明亲王府的马车受到冲撞，连忙赶下来，又听到马车夫请郡主恕罪，方才确认是襄阳郡主。
　　婢女掀开了车帘，却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走下马车，恭敬地行礼“奴婢给景王殿下，世子爷，赵公子，文公子请安。”
　　原本已经要掀开帘子的卫清襄听到婢女这么说后，又伸手拿了旁边的幂篱戴上，再掀开车帘，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再向众人一一见礼，众人也以礼相回。
　　“襄阳无碍，劳皇兄担心。”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悦耳。
　　“幸好你反应及时，要不然啊。”文玉章侧过身，对跪在地上的马车夫说。
　　“起来吧。”卫清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众人的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有一女子朗声喊到“刚刚实在对不住了!”
　　众人回头，见一女子策马而来，正是那惊马之人。快到众人跟前的时候，那女子长吁一声，马便停了下来，全然不见方才不受她控制之样。她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英气勃勃。她欠身一礼，对着卫清襄道“在下成心禾，刚刚我那不堪用的马被几个孩童的鞭炮所吓，差点冲撞姑娘的马车，险些酿成大祸。”语气很是愧疚，说完，关切的打量了卫清襄几下，才又道“姑娘无碍吧”
　　卫清襄微微一笑，“无妨，也无碍。”略显疏离和冷淡。她不禁悄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大约也是舞夕之年，身量高挑，唇红齿白，一双杏眼神采奕奕，眉间神色飞扬活泼。
　　成心禾听卫清襄这么说后长呼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神色立马放松下来。杏眼扫了周遭的人，笑着开口道，“我看各位气度不凡，想必身份应是不简单，这位姑娘更是举止娴雅，像是天外谪仙，万一因我而有所闪失，恐怕不仅各位会将我生吞了，连我兄长也必定不轻饶我。”
　　众人被她的言语逗乐，不禁笑了起来，气氛霎时变得轻松愉悦。
　　“敢问姑娘，令兄是”文玉章问道。
　　成心禾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报上兄长的名字，“家兄单字泱，成姓。”
　　“原来是晋宁成氏的姑娘啊。”卫和晟若有所思的感叹道。
　　成心禾笑着点点头，“正是正是。”眼睛的余光不经意间瞟到了马车的灯笼，见上面写着明字，“明……明……明亲王……明亲王府!”她由原本的小声嘀咕到突然大叫出声，“你莫不就是那明亲王府的襄阳郡主”
　　卫清襄颔首轻笑，带着薄纱幂篱的脸看不清神色。她一袭水蓝烟色软烟罗曳地长裙轻柔飘逸，周身散发的气质在外人看来真似误入凡尘的仙子。
　　“久闻郡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成心禾啧啧称赞着，随后又将目光往站在边上的几人转着，“那这几位公子是……”
　　卫清襄观其好奇神色，再笑，不言语。
　　文玉章连忙接过话头，作势清清嗓子，而后正色道，“那位是六皇子景王，旁边是靖国公府的世子，这是天水赵家的二公子，至于我嘛……”文玉章拖长尾音，嘿嘿笑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正是说的在下。”众人再笑，苏墨归打趣道“文侯爷那般持重之人倒也会教出你这么个性子。”
　　成心禾立马明白，“原来是文侯爷之子，文小侯爷，失敬失敬。”她拱拱手，顺承着文玉章的话，倒令他很受用。
　　众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卫清襄便同众人道别，重新走上马车，众人目视着马车平稳地朝位于阳康坊的明亲王府驶去，直至马车消失在街角转弯处才收回了视线。成心禾也同各位匆匆告别，她久出未归兄长怕正要寻她了。苏墨归几人却并未有要散去之势，他们又重新回了茶馆，只是各人却都怀着不同的心思，再喝茶也难寻起初乐趣，不久也都各自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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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为我初次尝试写作之作，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谅解，劳烦指正
文笔幼稚，情节平淡，让各位见笑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