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呓语》老初八

1、Chapter 1

　　夜幕初降，小城上下亮起了灯火，中心广场上堆满了人，说说笑笑，各有各的欢欣。

　　这个地图上都很难搜索到的地方，叫——和城。顾名思义，此地定是个和美谐乐的净土，但在这片土地下，或许还藏着不大和气的东西。

　　“哎！这位美女留步。”

　　广场侧的巷子中，一布布不知道卖什么的小摊严丝合缝的挨着，之间，坐着这么一个身披道袍的人，朝着行人吆喝了一句。

　　那位被他叫住的女孩，向他看看。

　　这人扎着头发，看上去比女人的还要长一些，黄色道士服穿着，倒没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或许是因相貌佼好，竟真透出些仙气。

　　这人笑了笑，从坐处跳下来：

　　“相逢即是缘，我给你算一卦怎么样，不准不要钱！”

　　女孩倒是没有被他这幅皮囊蛊惑，连忙摆摆手，眼里还含着一丝惊慌：

　　“不，不用了！”

　　“喂…”

　　还没说完，女孩就垂下眼，头也不回的小跑走掉了。

　　假道士回味着女孩的表现，心中拂过一抹疑惑，但也并未多想，只是不解地问身旁的人：

　　“小爷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周遭都忙着自己的事，哪有闲心思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是自己自找没趣，便又回到了原地，两手垫着脑袋，抬头数起了星星。

　　“爷爷，这活干不下去了呀…”

　　不知他口中还嘟囔着什么，只见他保持此番姿势，直到深夜。

　　是人都走光了，不是人的也轻易见不着。

　　“祁倞！”

　　这小子被喊的心头一震，瞬间回神窜了起来，待看清了来人，才挠着头，尴尬的赔了个笑脸：

　　“哦，原来老板娘啊！”

　　女人一身红裙，黑发任意披散着，这大晚上看上去，着实有点儿瘆人。

　　“那个，老板娘您别在外面站着呀，屋里，屋里坐…”

　　“不用！整条街都是我的，还用你让！”老板娘财大气粗的冲祁倞说道，后又理了理头发，“老娘就是来告诉你，月底了，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再不交租就卷铺盖滚蛋！”

　　被唤作老板娘的，真名没人晓得，她是巷子的主人，当家的去的早，就靠着收租维持生计，脾气虽然不咋地，但人品还是可以。

　　之所以这样说呢，还是因为这祁倞不知道托了几辈子的租，老板娘硬是看在他爷爷的面上没轰他走，老头死之后，她多少还接济着这小子。

　　祁倞心里清楚，老板娘就是刀子嘴，就算自己不交，她也未必会这么绝情，但她一个女人确实不容易，于是先答应了下来：

　　“行行行，这回绝对交！”

　　老板娘看上去也不大信他的鬼话，像例行公事般的说完就走了。

　　“哎！老板娘我送送您！”

　　“不用！”老板娘十分没好气的撂下一句，消失在了夜色中。

　　祁倞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店里。

　　这屋子不大，墙上床上桌子上，都摆满了张张的黄纸，莫非亲眼看见，真是不能理解何为“鬼画符”，这黄纸上涂抹的，恐怕人鬼读起来都费劲，也是怪不得能辟邪了。

　　他将床胡乱的收拾了一通，清开了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躺了进去，本还思虑着如何解决房租的事，结果一阵困意席卷，这丫就没心没肺的打起了呼噜。

　　可并没有安宁多久，他就被扯入了久违的梦境，这次，他居然梦见了刚才的女孩，被一个女人厮打着，旁边好像还有个男的，是在抱着胳膊冷眼看。

　　祁倞猛的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看外面。天刚亮，阳光射进屋子里，很柔和。他摸着自己的头，梦已经忘掉了一大半，但不祥的预感随即涌上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出事了。

　　自从上一次做梦，到今天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和城也一直安安生生的没什么事，但这次，恐怕躲不过了。

　　祁倞没有穿他那件标志性的道袍，倒是随意套了身暖和衣服，一把抓了副墨镜，便出门去。

　　清晨还是稍稍有些寒气，小风一吹，祁倞不禁打了个喷嚏，无奈架上眼镜，揉了揉鼻子，双手环胸继续缩着向前走。

　　路上行人不多，除了这一头长发，祁倞也没什么会被别人特别留意的地方，他拐了几道弯，进了一个极偏僻的胡同，在最尽头的一座破落建筑前，还剩半截的墙壁上，有几笔被风雨侵蚀的褪淡的三个字——琉璃堂。

　　见祁倞停了停脚，做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才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大木门“吱呀”地控诉一声，开了。

　　他顿顿，才在那一个小角度里钻进去去。

　　里头，漆黑一片。

　　祁倞摩挲着到了一张桌子跟前，不知道在哪里掏出盏极其古老的烛灯，火柴一划点着了，屋子里稍稍有了些亮光，看过去，也是空空荡荡。

　　可是，这仅仅是我们这般人眼中的，而祁倞一类人，却可以辨识出尘埃中的魂灵。

　　俗说，便叫做会“通灵”。

　　琉璃堂的上一任主人，是收养祁倞的汤老头，这大爷古怪的很，也是神神叨叨，把自己老伴儿的骨灰和到饭里吃了，有个儿子，却因为此事水火不容。一辈子除了把祁倞拉扯大以外，估计没做过什么善事。

　　前两年老爷子走了，临咽气前非要让祁倞接手琉璃堂，还威胁道不答应就回来找他，咱这可怜的娃不得不点了头。

　　祁倞会通灵，这是老头早就察觉了，可是祁倞自己却到十八岁才清楚，并且后怕，当即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小伟，你在吗？”

　　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一个少年，仔细看看，半透明，真的没腿，原来已是一缕游魂。

　　“怎么了，倞哥。”

　　一只鬼跟你称兄道弟的感觉还真不咋地，幸亏祁倞算是习惯了，淹了口唾沫，继续问道:

　　“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

　　“是啊，您可真是赶早！”

　　尹灵，狐鬼。

　　祁倞也就看她长得好看，不然早揍她了，可惜转念一想，跟鬼抬杠实在没多大意思，便谄谄的对她赔了个笑脸:

　　“谢谢尹姐姐夸奖。”

　　“姐姐”这个称呼是尹灵强制要求的，不然以她这把年纪来说，尊一声“祖宗”都算客气了。

　　何伟见两个人没掐起来，示意祁倞坐下，然后自己说了起来:

　　“死者王丽芬，43岁，身高一米六左右，体重60公斤，和城本地人，死亡时间不详，尸体全身被贴满了道符，七窍出血，死状极惨。”

　　何伟介绍着情况，顺手就幻化出了现场的情形，是人不是人的都凑上去，恶心了一阵又退了回来，祁倞努力将胃里的酸水压了下去，转而问道：

　　“什么叫，‘死亡时间不详’？”

　　何伟的手上下挥舞了几下：

　　“说了的确奇怪，这人除了面部血肉模糊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一点伤，身体机能也都正常，但就是没气了。”

　　祁倞抬手抚了抚嘴边并不存在的胡渣，若有所思。

　　“不是没气，是没魂儿了。”

　　何伟点点头，又说：

　　“还有，还有件事。”

　　“什么？”

　　“死者王丽芬的继女孙舒舒也失踪了。”

　　他补充道。

　　这句话突然惊醒了祁倞，连忙追问道：

　　“有模样没，要详细情况！”

　　“啧！我说人家高中小姑娘你都惦记？”

　　身旁的尹灵小姐一副鄙视的表情。

　　不说还好，一提就让祁倞瞪大了眼：

　　“我说，你没有点儿职业素养呀尹大姐！”

　　“你！”

　　何伟将死者记忆中的影像幻出，止住了两人的日常斗嘴，尹灵似有若无的翻了个白眼，把头扭了过去。

　　“行嘞，眼珠子不灵活就别动了您内！”

　　祁倞还在调侃着，随意将眼睛一抬，看到了孙舒舒的长相，瞬间懵了一阵：

　　“我去！”

　　“怎么了？”

　　只见祁倞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仰头看着屋顶的横木。

　　“怎么了！？”

　　这下子众人都问了起来。

　　“我要是说我见过这姑娘，你们信不信？”

　　“什么，这概率太低了吧？”

　　“就是这么巧，还就是在昨天晚上……”

　　“晚上？”

　　祁倞还没说完，这几个就眯着眼，注视着他，他一急，这些东西脑袋里都是什么啊！敲了两下桌子：

　　“职业素养，职业素养啊各位！”

　　“吁~”

　　“唉呀妈呀，是昨天晚上算命摊看见的，行了吧！”

　　“切，你早说不完了！”

　　一帮蝇营狗苟霎时没了兴致，八卦气息散得很快。

　　“行了，咱还得……”

　　门有动静，祁倞无奈的朝外看去，心想这两天怎么说话老是被人打断，还是要多给自己算几卦，这运势也太差了。

　　他放缓脚步，贴在门缝上朝外瞟了几眼，什么都没有，又不放心地将门斜开一点儿，微微探出头，张望一番，后才长舒一口气，回身说道：

　　“那今天先这样，拘魂，何伟，跟我走！”

　　何伟这孩子吧，来这儿的时间不比祁倞长，算是个余愿未了的小冥鬼，头七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但还是先忙着这里的事。

　　其实祁倞这次带他出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契机完成他的执念。

　　而拘魂鬼，则是极不情愿出来的，他平时常与黑白无常抢生意，本来就吃了不少亏，还让他出来干这事儿，尤其是看着何伟不爽，这丫就是他的漏网之鱼！

　　常人看不到他们，只能瞧见一个戴墨镜装逼的祁倞，这回他将头发盘了起来，挑了一件驼色大衣，他个子也不算低，人群中甚为醒目。

　　“你们人类法医不是已经验过尸了吗，还叫我们去干什么？”

　　“我说拘魂先生，人验和鬼验能一样吗？”

　　“那你自己去，扯上我干嘛。”

　　“我是看您老近日无所事事，这你出来逛逛，被以为鬼常闷着就不长毛！”

　　“哼。”

　　俩人意念传语，一旁的何伟还接收不到，只呆愣愣的往前走，不对，是向前飘。

　　死者王丽芬，家住新源小区13号楼三单元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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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所有鬼怪名称了解自百度，请勿过于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