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天使本该堕落

8、第八章

　　我本以为这马昨日受了惊，定然不会那么快就忘了，还会来此山溪饮水；可我料错了，它第二天照样，得意洋洋地出现在原来的地方。不是太傲，就是太蠢，真是什么样的人看中什么样的马。

　　这回我可未发出任何古怪的声音，冷眼看十五从它背后慢慢地靠近，
　　马仰天一声嘶叫，只见它一会撩起前蹄，几乎直立于地，一会蹦起后腿猛蹬，不停地反复折腾，妄图将背上之人迅速甩下而后快。

　　但道高一尺，魔则高一仗。已坐上的十五也是和马一样，一脸兴奋之色更是难以言表；一面恨收已套进马脖的绳索，一手还是拽着马鬃，也很易看出他双腿紧夹马之肋骨，并时不时踢其马腹。

　　这样僵持了不知道有多时，马突然像是放弃所有挣扎，直立一动不动。不难看出，人马皆惫。马背上的十五，正长长吐出一口气之时，此马突地再次飞跃前蹄腾空，这次它直身的同时，还向边侧抖了次背脊；我见状几乎惊呼出声，马也会甩欲擒故纵的伎俩，没做好任何准备的他，已经被侧甩了出去，几乎差点跌倒；那马显然感到已轻，纵身飞驰而逃。

　　可是，可是——十五的并没有放开手中那套绳，险些被马一路拖行；
　　“十五，快放手啊！”
　　“不行，这次它逃了，再来就难了——”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玩命般地冲出数步，可能那马已然有了疲态，使得他能再次抓住马的鬃毛；也就在他跃身再上马的同时，马已经带着他冲进了密林。

　　等我从慌乱中惊觉过来，马蹄声已经模糊不清，已经太远了……
　　“十五，十五——”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开始找到自己的音调，放声高叫。

　　如果他再摔下来呢？这家伙的脾气是决计不会放绳的，那他怎么还有气力还上马次？完了！他人呢？我除了一次次大唤他的名字外，却毫无它法。
　　就在我几乎绝望，叫破嗓子的时候，我听到一个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马时不时地吞吐着粗气，人马都是热汗淋漓。
　　心里像是块高悬已久的石头落了地，我侧头长长地吐出口气。
　　“一起骑马去高处看夕阳落吗？”
　　看不出背阳的他是怎么样的得意地笑，只见那滴滴汗水在光照下，刺眼耀闪。周围一下没了我的呼喊声，变得很安静；只听到西风掠过梧桐时，树叶飒飒作响，衬出他的声音有多么地兀傲。

　　** ** *** *** *** *** ***

　　日薄西山，晚霞散绮，满山梧桐叶镀金，随风而飞。
　　他一直静看着日落月升，却没说一句，我想他是累得几乎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骄傲的他肯定不喜欢听我关怀地问候声，所以我也没开口。
　　最后只问句：“你打算叫它什么名字？”
　　他倒被我这么问倒了，一愣后回道：“没想好，黑子？”
　　我心里当下开始怀念铳的才华了，黑子？取了这名字，还真枉费了他那么用心良苦地驯服此马。
　　“看你欢喜它成那样，就该叫它十六，称兄道弟般的名更适合。”
　　他知我在讽刺他，想是他今天已经如愿，也已没多余的精力与我再多计较；只懒懒一笑，道：“你取吧，我太乏了。”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叫墨雪，好不？”
　　“好。”
　　真的不爱听他此时带着倦懒的语气，让我想起先前的担心、受怕。
　　“我不想你如此逞强。”终于说出自己的顾虑了，却明显底气不足。
　　他微蹙了下俊眉，默默看了我半晌，深吐出一口气，而后狠狠地从后紧抱住我，对着我的耳垂就是恶毒咬了口，满意地看我吃疼地缩了身子后，道：“做我的女人，我让你多管我些！”
　　他还恢复得真快！
　　“小玖，你耳朵很烫。”他又开始恶意作弄我了。
　　“那是你咬的缘故。”
　　“哦？那另一边呢？”
　　“该回村了，明日还要上路呢！”这种恶人是注定没心没肺的！不理他！

　　** ** ** ** ** ** **
　　今晚的月光朦胧，银河渐现；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安详，靠近那小村落，那边的山谷隐约间飘来了歌声。
　　歌声，很动人的歌声，忽而在山间萦绕，忽而随风飘散，纯净，悠远。
　　让我吃惊的是并非是那歌声如此的动听，而是如此的熟悉，五年了，我居然还记得那歌声，那该是——惜潋的歌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在这里？
　　“快，我想见那唱歌的。”我忙催促着十五，策马快奔随声而至。

　　原以为，他乡能遇故人是件多么美妙的事；然而过于兴奋的我，却绝想不到五年前的情景会再次呈现我眼前。
　　血腥味，仿佛整个空气都开始糜烂，也因为这个村子四周是山地，那因血喷射出的热气，久久挥散不去。猩红的肢体乱陈，尸横遍野。

　　远远见，她宛若站在死人堆的正中间，轻歌慢唱。
　　红衣，红人，红血，红色的刀。
　　她浑身是血，脸上红浆色似乎那嫣红的胭脂，亮白色刀尖上血珠仍在不停往地上滴，半凝固的血珠滴得很慢，很慢，似断线的玛瑙颗颗坠地；她，面无表情地唱着歌，最动情的歌，能催人泪下的歌，她却无情地唱。
　　那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爱哭的惜潋妹妹吗？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像被人紧扼住喉口，光能张口，却无法正常吐出半字。
　　“惜潋。”久久过后，我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却在不住地发颤，是自己的不肯定，也是自己的恐惧。
　　茫然间感受到身后的十五身体紧绷，隐约感到了他的杀气。
　　我忙拉住他本欲取剑的手，道：“她是我朋友？”
　　发现他双目射出那两道寒光，我忙再解释：“你没看出她已经神志不对吗？我过去看看。”说完后，我便翻身下了马。

　　“小玖别太靠近她！”身后传来十五及时的提醒！
　　此时，她也好象发现了有人，缓慢地转向我，唱歌也就此被打断。

　　她不着痕迹地靠近我，走得很慢，
　　“惜潋？他们是你杀的？”我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话问出口的。
　　“因为他们该死了。”
　　“你怎么可以乱杀人？”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留在世上，只有痛苦。潋儿解除了他们的痛苦。”她一字一字地说，没喜没悲，没有任何表情。

　　她很慢很慢地靠近我，骤然对我就是一刀；我忙一个闪身，她乘收招之势回杀，我再次回避。身后听到马蹄声响，知道十五安耐不住要出手了。决不能让他动惜潋。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个清脆的笛声响起，惜潋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转目凝望。
　　“惜潋！”
　　对我的呼唤，她也只停滞了一下，并没有转身望我，还是慢慢地向那笛声走去。“天哥哥找我，回去。”她现在连句正常思维的话，都说不全了。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完全无措，倒是十五已经下了马，见此情景忙一个箭步，对惜潋的后劲就是一记刀手，惜潋应声倒下，在倒地前我一把扶住了她。
　　我吞咽了口口水，看十五神情凝重。而此刻山谷响起阵阵清脆的马蹄声，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风中夹带着马铃“叮当”声。

　　凝望那声音传来方向，心里腾升起种愤恨之感，抽出自己的剑，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