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天命之子》遗孟

72、内乱

　　为着庆祝大比落幕，许多长街上挂了花灯，且取消宵禁，小摊集市、艺人竞演，十分热闹。直至子时，人潮才逐渐散去，因着风大，礼司便差人连花灯也一并收回。

　　黑暗中的硕鼠蠢动着，鱼贯而出。

　　黄家正堂，烛台挑得明亮，一名大腹男子伏案而睡，口涎横流，鼾声大作。时不时哼上一声，哆嗦两下。

　　“报！”
　　“啊！”

　　一声高喝，惊得弹坐而起。惊惶地左右四顾，见只有下人单膝跪地，拾起茶杯，狠狠丢过去，碎裂的瓷片划得额角流血。

　　下人捂住额角，双膝跪地磕头：“主子恕罪，萧家十三郎已死，老家主心急晕厥，全府正在整顿丧事。”

　　呵？男子许久方回神，兴奋得直抚掌。

　　没想到哇，方才还在梦中监斩自己的老儿，他竟厥倒了！

　　死了小的，带走老的，真是天在帮他。

　　“好哇！”跳到了地上，手舞足蹈着。
　　迈步推开门，两手负在身后，外头火把点点，繁密如星。小小的眼睛映着火光转动，竟真有几分犀利的气势。

　　“小的们听令，萧家恶贯满盈，老儿已废，人心涣散。即刻包围萧府，务必要斩草除根，届时人人有封赏，个个得军功!”

　　下头的人热血激昂，齐齐应声“好——”
　　“出兵!”站在台阶上挥动着双手，带得满腹肥肉乱颤。

　　眼看家丁们走了，他却上马朝别处而去。仆从跟在后头，不解道：
　　“家主，咱不跟着过去？”

　　冷嗤一声：“你这蠢蛋，人派过去便已是我的功绩，不去安稳处躲着，还要上阵杀敌不成？”

　　“大人英明!”

　　……

　　踏上房顶，下头的火光星星点点，一袭黑衣的卫风坐在屋脊上，听着身旁的人汇报。

　　“黄、王、贾家皆有成批私兵出门。看路线，正前往萧府。”那人有些踌躇，瞧了一眼，“萧府门口换了白灯笼，道是容少爷没了，老家主心急厥倒了。”

　　倘若真是这般，此时被私兵们袭击，许是真要麻烦了。

　　卫风却仍注视着下头长虫般的火光：“几时换的灯笼？”
　　“回少爷，是子时末刻。”

　　换了个盘膝坐着的姿势，老神在在道：“等会儿再探，定还会有人出动。”
　　“是。”

　　……

　　萧府，颐清园内，少年一脸惆怅地对老爷子吐苦水。

　　“爷爷，孙儿死得冤呐……”
　　老爷子哼了声：“我去年赏你的白净瓶呢？”

　　少年哑然，眼珠转动：“不知，不知。”

　　老爷子被他给气笑了。正巧外头来人，报了此时情况。末了退下，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少年皱眉思索着，总觉着事情往不妙的方向发展了。

　　早先手底下的探子来报，道是京城有数个家族以招募家丁为由，私下屯集兵力。来寻爷爷商议，方得了份详细的名单，上头动向异常的家族共计二十四，多半在上次被联盟除名。

　　然而此时仅有寥寥几家行动，且明火执仗，显见是用来分散兵力的诱饵。

　　这些心高气傲的家主竟能联合起来，有谋略地作战，固然意外。只是萧家以武立世，便是最不起眼的丫鬟也会些功夫，自是不可小瞧。对方若要攻破此处，应集中兵力一拥而上才是。

　　此举是为了甚么？

　　以对方这些兵力，别说拿下整座城，便是三大家族都难以击破。想要推翻旧史联盟的统治，除非联合外人，不做他想。

　　一瞬电光火石闪现脑海，似醍醐灌顶，萧容喃喃着，猛然醒悟了。

　　外人。

　　那些为着一己私利，引狼入室的蠢蛋。

　　一颗心沉至谷底，有愤怒的火焰燃烧起来。

　　他扭头看过去： “城门……”

　　老爷子正翻阅着闲书，随意点点头：“无妨，城门由你三哥护着，他治兵有方，不会失手。”

　　虽说如此，萧容却是坐不住。想着京城或将遭遇外敌，整个身子便和蚂蚁咬了似的，不自在起来。

　　“爷爷，这次事情来得蹊跷。京城承平已久，孙儿自打记事以来，便未曾见过战事，京兵们也多半未曾上过战场。倘若真有外敌侵扰，孙儿还是想亲眼见识一下。”

　　老爷子垂眸又翻了书页，没多时，外头开始传来刀兵相接的厮杀声，又有数人来报。

　　“已有私兵抵达萧府外围，现今正与护卫们拼杀。”

　　“方、张、赵等十余家私兵出动，熄了火把摸黑抄小路行进，路线疑为驿馆。”

　　“城门口出现大军，人数上万，川统领已在城墙上守城！”

　　萧容起身，拱手道：“孙儿不才，愿往效劳。”

　　萧老爷子自怀里掏出枚玉符，扔到桌上。
　　“拿着这个，届时要做甚么，无人拦你。”

　　拾起那块玉佩，犹能感受到温热，萧容将它拢在袖口里，眉眼弯弯：
　　“不白走一遭啊，三哥现在的权利怕是都没我大罢？”

　　老爷子哼声：“那些兵娃子识货的少，又野性，都先认人再认东西的。”

　　言下之意，莫要太张狂，那些兵说到底，还都是跟着三哥的。

　　萧容怎听不出是在敲打他？依然是笑嘻嘻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