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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访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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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做什么呢?”用完了晚膳,萧漠和两手兜着脑后躺在外头的凉席上,随意地屈起一腿。此时已是金乌西沉,薄暮冥冥。秋风吹来,凉爽得很。
徐伯汇报完了正事,闻言便道:“少爷正在校场练功。”
“这个时辰?那小子忽的这般勤奋,倒是让我这老子有些受惊了。”萧漠和哼哼,“说说,他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气,惹得他回来发奋图强了?”
不愧是亲父子,少爷肚里的弯弯绕绕,根本不用琢磨,就能知晓个一二三四来。
“容少爷平日里也是极勤奋的,这青宸京子弟里,就属容少爷极出色了。”徐伯忍不住为萧容说话,又道,“只是听说少爷今早出门买早点,丢了随带多年的项链,发了好大的火。”
“嗯。”萧漠和点点头,“那玉佩是芊芊留给他的,自打出生后便挂在脖子上,那小子舍不得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又颇为愉悦地笑了:“看他平日鼻孔朝天的狂劲儿,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就是丢了块玉佩吗?瞧他那点子出息。”
徐伯嘴角牵动,眼观鼻鼻观心,心知老爷这是嘲笑少爷呢,习武之人被窃了贴身之物,这得是多大的耻辱?但愿老爷放过少爷,别再去瞧热闹,否则伤口上撒盐,少爷非得气疯不可。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起身的动静,萧漠和整整衣领,噙着一抹笑道:“走,瞧瞧那小子现在什么丧气样儿,这机会可是难得啊。”
徐伯忙道:“可要老奴去告知夫人?”
萧漠和一抬手:“哎,不必不必。芊芊去了多没意思。”届时打不得骂不得耍弄不得,小崽子非骑他头上不可。
当晚,萧府的三老爷便施施然走进了萧容所在的校场,言语间大加讽刺,萧容起先还冷着脸不理不睬,到了后来一个没忍住跳了起来,二人大打出手,直闹到很晚才消停下来。
“说吧,那偷儿是个什么人物,什么手法,让你栽了跟头?”萧漠和在躺倒的萧容身侧蹲下,抱臂问道。
萧容抿了抿唇:“他当时勾着我的脖子,我一时不察,被他得了手。”
“就这样?”萧漠和有些扫兴。
萧容翻了个白眼,摊手:“不然呢?父亲大人您想听什么?”
萧漠和来了兴致,弯腰凑近他:“哟,还知道叫父亲大人?挫一次锐气,知道要尊敬老子,没白搭。不过说来我这老子还是要比你强,可不会买趟早点便丢了东西,还被人拴了条狗链回来。”
萧容瞅准时机,一个翻身便骑上了那脖子,惹恼了萧漠和,大手紧抓着那两条小细腿,口里道:“给老子下来!”
萧容死死抓着萧漠和两耳,揪得他耳根生疼:“五十两银子!否则我便告诉娘亲你欺负我!”
“这世道真是反了……”萧漠和脖子被加持了内力强化的腿锁住,像带了副硬梆梆的枷锁似的摘不下来。到底是自家儿子又不敢下死手,但他脾气也上来了,咬牙笑道,“好好好,告状去罢,老子不是输不起。”
竟带着肩膀上的萧容,雷霆般火速地回去找杜芊芊了。萧家的家丁多少都有些武艺傍身,眼力差的只看到一道身影卷着一阵大风刮过去,当是自己眼花了。眼力好的则捂嘴偷笑,附耳过来细细讲述,末了告知他是父子不和,闹脾气呢。
杜芊芊原本正在屋子里看话本子,待瞧到这父子二人,一老一小,灰头土脸,一模一样斗鸡似的神情,怒气冲冲地冷着脸,她乐得合不拢嘴,险些没闭过气去。
……
翌日一早,萧容在府里乖乖用了有益身心的早膳,随后便出门了。
他一路左弯右拐,渐渐走入人迹稀少的落魄小巷,敲了敲一扇破落的门。
“谁啊?”
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一个穿着旧布衫的老伯来。那老伯眼白泛黄,黑瞳仁涣散,蒙着层眼翳,显然是个眼盲的。静立了片刻,老伯露出个平和的笑来:“原来是容少爷,老奴失礼了。”
萧容帮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将其中一个推了出去:“门伯,今早让伙房炖的鸡汤,你尝尝。”
门伯想要推拒,最后还是伸手接了,有些赧然道:“容少爷真是个贴心的人儿,连我这般的老头子也要照应。”
萧容笑了笑,跟着进了院子里的一辆马车。见门伯取出一条细线来便伸手接过,松松绕在手腕上,闭上了眼,没一会儿便驶出了小巷。
过了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手腕受着细线牵引,身子跟着便跳下车厢,走了起来。一忽儿左弯,一忽儿右拐。说来也怪,萧容觉着自己每次来时走的路径都十分不同。
没走多久,那股牵引便消失了。萧容没听到往常的说话声,又不好睁眼,只得安静地站在原地。
按着往常套路,这时总该有人来接应他。可这次也不知怎了,身边半分动静也无。
“云时?你在那里么?”他试探着低低呼唤。
脖子上忽然滑过一阵触感,似有什么在来回触碰磨蹭他的肌肤。动作之间按压着那三条细细的黑链,然后沿着链子下滑,落到锁骨上。伴随着轻微的瘙痒,他颈上的那块椭圆形的坠子被挑了出来。
那人正看得专注,一双黑黝黝的眼紧紧盯着挑起的坠子,随后便有一只略小的手落到他的手上,那人微微抬头,便对上一双微愠的桃花眸。
“好啊,你把我晾在这里,是想要捉弄我?”
“我只是看院中多了个不请自来的美人,只怕是何方的花妖化身来此,意图迷惑害人。”云时颇为忧心地摇了摇头。
“那你瞧出了什么名堂来?”萧容来了兴致,追问。
云时叹了口气:“花是真的,美人也是真的,只美人非是花妖,却依旧害人不浅。”
“小爷是男子,怎能称作美人?我自当得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些溢美之词。”萧容扬起下颏,甩出袖中玉扇展开,微风将他细软垂肩的鬓发飘飘吹起,“我乃花神,专收你这等奸滑狡诈、为祸人间的祸害。”
云时失笑,携了他手道:“花君请随我走,凡夫俗子有些东西邀花君共赏。”
“哎,对喽,云时兄果真是知情识趣的妙人儿。”萧容满意地赞了一声,又道,“快快,将我的东西安置好了便走。”
“这是什么?”云时指着他怀中搂着的食盒。
“一家小酒坊买来的青竹酒,香着呢。”
“你年纪这般小,饮酒怕是伤身。”
“这酒不醉人的,比起酒味,更像是竹林泉水。你整日只待在这地界也很无趣罢,我特给你带来尝尝鲜。”
云时便不再说话。再拒绝下去,便显得他不近人情了。且无知己相伴,他也许久未曾尝过饮酒纵情的滋味了。
二人转眼来到一凉亭间,凉亭四周,花团锦簇,繁花盛开。为驱赶飞虫,四角分别点着熏香,以防扰了亭内人的雅兴。
“你摸摸。”云时伸出手来,萧容将手指搭上他掌心,便感指尖一股寒流顺经脉流向体内,蓦地缩回手,惊喜道,“你练成了?”
云时笑着端起茶盏倒置,竟未滴落半点儿茶水:“你看。”
“哟呵。”一把夺过茶盏,犹自不信地用手指摸摸,“真的结冰了……”
萧容抬眼看对面那人,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这等手段闻所未闻……”
“阿容何必自谦?阴极生寒,阳极生炽,这猜测当初还是你突发奇想,只不过我上了心,有所实践罢了。”
萧容不以为然,“若非云时兄医武双精,恐怕那仍不过是小弟的顺口胡诌。”
他细细想来,越觉不可思议,拍手道: “此法若能融入武功势必极有威力,我方才触及时便觉一阵凉意直通心脉,好在我及时收手。若是这寒意更甚些,岂非要将我这跳动的心也一并冻住?”遂乜斜着眼,调笑道,“若果真如此,我这颗心,挖出来便当真归于云时你了。”
云时真切地摇摇头:“谁要那东西,平日里满肚子的坏水,怕不是连心也是又黑又臭。”
“惭愧惭愧,小弟也是有样学样,云时兄不必仰望于我。”萧容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机会难得,咱们过过手如何?我又试了几个融合技,虽比不上你的那个,也想试试威力如何。”
“阿容真是能者多劳,白日校场习练萧家功法,晚间还要自创融合技。若是不弄些膳食好好补补,怕是不好长个子。”
“我呸,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萧容纵身跃到花丛之上借力,足尖点处,花茎甚至都未曾弯腰。云时见了双眼微亮,大鹏展翅飞跃过去,一面以掌相交,一面道:“除了发带和鞋袜如何?”
萧容“啧啧”摇头:“知情的人道你是晓得萧家功法的精髓,不知情的定以为你是色中饿鬼,瞧上本小爷了呢……”
云时朗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