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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如此,可是不知名念头在润玉体内叫嚣,眼前还在跳脚骂街的少女令他无比生厌,在他的眼中已没有面前这个称之为“人”的躯壳,只剩下漂浮在空中的一团污浊黑气,从中发出刺耳桀厉的鼓噪。而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这个令自己头痛的声音永远消失。

      “前辈且慢。”润玉刚准备出手,突然有人出声阻止。接着从流云楼内走出一位白衣道人。这道士身如挺松,面容清隽,眉心一点朱砂鲜艳欲滴,更显眉目如画,只可惜双目灰白,步履艰难,手中握着一根竹杖,显然是个盲人。

      “小徒年幼,还望……还望……”重毓斟酌着谨慎开口“还望公子高抬贵手。”语毕对着润玉所在方向诚挚拜了下去。润玉本充耳未闻,不过这一拜令他神情却有所松动,心头戾气渐退,眼中恢复清明,逐渐熄了掌中灵焰。

      这道人便是适才众人所谓的莫道长,看出这道人与少女关系非比寻常,颇有些耐人寻味。

      润玉不置可否,此事到这一步虽说他出手便可轻易解决,不过他并未释然,这道人与他又有些机缘,也不能全然撒手不管。他打开折扇冷眼旁观,俨然一副作壁观上的神态。

      润玉虽无甚动作,那道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微微躬身以表谢意。眼见莫道长对这蓝衣公子如此恭敬,那一声前辈还犹言在耳,四周人群中传出猜测润玉身份的嘈杂声,这位好看的公子似乎别有来头。

      这道士彼一出现,乐筠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此刻情绪更加激动,神情几近扭曲,却抑不住泪如雨下,呜咽着骂道:“要你管我,你不是要赶我走吗,你个死瞎子,本姑娘才不稀罕你。”。

      “筠儿。”重毓露出苦色,喃喃道“我都是为你好。”他摸索着走向那少女,越靠近他的神情就越骇然,他一开始就察觉到乐筠的身上隐晦的邪气波动,可是乐筠虽无修炼的资质,但从小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许久,普通邪灵本该退避三舍。

      此时又正值午时,地处闹市,本就是一天阳气最鼎盛的时间,一般邪物根本就不可能在此地出现。可见附于乐筠身上的东西非同小可,散发的气息令他都有惊惧之感。

      眼下除去她身上的邪物才是首要,这邪物来得无声无息,偏偏挑中了乐筠。且侵体不久,便令她举止失常,状若疯癫,若是不尽早除去,还不知道会给她带去什么危害。围观之人如此多,累及旁人乐筠恐怕也解释不清。

      重毓不动声色,双手藏于袖间结成复杂法印,乐筠胸前不知何物闪烁,进而结成一道繁杂符印,融入她的体内。常人心神不稳,满腔怨愤时最易招致不干净的东西,重毓此时先得稳住她的情绪,只好温声承诺道:“筠儿,都是师父不好,若是你愿意,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深紫状若裂纹的痕迹已从乐筠的颈部攀至脸颊,逐渐向她眉心汇去“真的吗,师父没有骗我?”她低声喃呢,听闻此言神情哀恸,复而凶狠,神情切换了几遭,胸前那物灵光闪耀,那黑紫裂纹却终不能汇集到她眉心处。

      “我保证。”看她挣扎痛苦,重毓终是不忍,眸中含泪,一字一句恳切承诺。乐筠恍惚起来,体内的符印形成一道枷锁将附身于她的邪物封印,脸上可怖的紫色纹路逐渐变淡,周身笼罩的诡异黑气也消散于无形,她的目光趋于清明平稳,仿佛大梦初醒,她看到几步之遥的重毓,恍若隔世。

      “师父。”她委屈又难过,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她的师父在她便心安,她急忙向他奔去,想投入他的怀中。

      重毓探知到乐筠身上的邪物被拘禁在符印之中,他本以为还需花费一番力气,不过如此轻易的成功,虽然他心中有异也略感安心。定是自己为她随身佩戴的法器来历不凡,找出合理的解释,重毓放下心来,现在先离开此地,只需回到道观再为她慢慢除去邪祟便可,介时乐筠就会恢复如常。

      乐筠已靠近他的身前,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还是婴孩时便一直陪在他身边,相依为命了十数年,他既愧疚又后怕,哽咽道:“没事了便好。”

      “师父,不要离开我。”乐筠牵住他,轻柔开口,语调甜腻得过分,眼神仿佛要溢出蜜糖,温温润润得看着重毓灰白的双眸,另一只手却直直向重毓心口袭去。本来已平息下来的局面霎时又变化得诡秘莫测。

      “你……”重毓惊异,才察觉出不对,慌乱之下向后退去“师父,你不能走哦”她笑得诡异又甜蜜,重毓被她握着的那边手臂酸软,进而全身都麻痹起来,半分法术力气也使不上来,眼看避之不及,乐筠那只布满阴煞之气的纤细之手便要夺走他的性命。

      “够了。”这一声厉呵在乐筠脑中炸响,她眼前一黑,动作凝滞下来。润玉又怎会看重毓丢掉性命无动于衷,这出闹剧最终还需他结束,他一个闪身,直接移身到乐筠身边,将她体内恶灵一把拽出掐灭。又劈手砍向乐筠颈后,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润玉将她推入重毓怀中,不待他多言,便转身去牵了邝露进了流云阁的门内。

      随着一方主角退场,众人见无戏可看,接着便风流云散,该吃饭的吃饭,该归家的归家,虽然这一出戏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介于其中主演都是姿容出挑,难得一见的人物,过程中似乎还有大家看不到的东西作祟,且这一日后这四人便从乐陵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未有人见过他们。

      此城有不少道观,怪力乱神之事也算不得稀奇。众人很既淡定又兴奋,将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广为传播。其中衍生了无数版本的猜测,不过这都是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切结束的太快,重毓反应不及,还愣愣的揽住乐筠不知所措。脑中只有润玉转身之际在他灵识中浮现的话“天地人生,因缘际会,凡尘世种种,亲临方知,勘破红尘,需先入红尘,一味逃避,不得缘法。”

      重毓将这话反复默念,有所顿悟,他知晓那蓝衣公子来历非凡,此次他一番点拨在他心中埋下道种,又未曾怪罪乐筠冒犯,反而令他豁然开朗,修为一时有所突破,本来只能看到外界的模糊光影,现在却能清晰看到怀中少女的轮廓,他心中有了决断,一切不胜言表,抱起乐筠直接离开。

      他有预感,将来与润玉还会有再见的一日。不过那时沧海桑田,或许早已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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