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城》遥屹之

9、第九章

　　抱着殷风故，余歌踱步在土特产店里，却没急着离开，而是找了桌椅先坐下。

　　他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握撑着下巴，双眸深阖，彷如陷入沉思之中。

　　殷风故原本趴在他腿上，见他这般动作便站起身，灵巧地一扭身跳到了桌面上，蹲坐着微微偏了下头，看向余歌。

　　平日里，余歌是个情绪很淡的人，又习惯于表现得礼貌一些，即使有负面情绪也很少展露，可此刻余歌的眉峰微拢，形状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显而易见的心情不好。

　　余歌睁开眼睛同殷风故对视，面色恢复了平静，黑沉的双眸中却带着慑人的压迫感。

　　他在愤怒。

　　余歌厌恶失控和意外，更厌恶导致秩序崩塌意外发生的人性阴暗面，可刚才的幻象中，他却看到大量自私自利的丑恶人性。

　　他原本正惋惜那些人，尤其是为首的高大男人已经死去，还死得那么轻松，没有受害者对他进行公理的审判。

　　但余歌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丧尸死亡后，他的精神力会处于怎样的状态？”

　　殷风故答道：“和丧尸化状态时一样，会缓缓地消散。”

　　他解释道：“正常死亡和丧尸化本质上是相同的，都会让人失去思维、精神力消散，只有极少数通过异能再次获得精神力的丧尸是例外，可以反向重新获得思维能力。”

　　“但对绝大多数丧尸而言，丧尸化和彻底死亡没什么区别，精神力在以同样的速度消散。”

　　余歌眼神微动，又问道：“这种消散多久才会完成？”

　　殷风故回忆了一下：“毫无能力的普通丧尸大概是一周，之后他的精神力就会回归天地。”

　　“现在只过了不到十小时……”

　　余歌呢喃自语着，眼底划过抹满意，唇角微微扬起。

　　他分明在笑，眼底却无笑意，黑沉的眼眸如同深渊，之前翻滚的怒意变成了冰冷。

　　余歌轻声道：“那他的精神力还在身体里，我还来得及……再杀他一次。”

　　在余歌问出第一个问题时，殷风故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但他当然不会制止，碾碎一个人渣的精神力来宣泄怒火，在他看来是很健康的心态调节方式。

　　于是他和余歌就像两个恶人，一个管杀一个管埋，不对，是一个管教一个管学。

　　在殷风故的教学下，余歌扯出那个高大男人的精神力，一团浑浊的色彩勾勒成人形，随后人形骤然睁开了眼睛。

　　由精神力凝成的高大男人满脸惶恐，情绪还停留在丧尸扑来时的那一刻，他做出剧烈喘息的动作，过了几秒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存在呼吸，而变成了一团虚影。

　　他紧张地咬着牙，虚张声势地左右望，终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余歌。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对余歌叩头，带着一身草莽气，声音直接在意识层面响起：“你一定就是救我的恩人！不知恩人为什么救了我，但我感激不尽！”

　　头叩到地面时，他眼珠动了动，带着藏不住的阴猾：“您困在这楼里，一定也需要粮食，这家店的店长那个老不……老人手中有仓库的钥匙，可以给您大量的粮食。”

　　他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请恩人看在这消息的份上救人救到底，帮小弟恢复真身！”

　　事实上，这男人既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而发生，但从底层混出头的审时度势，让他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的青年，因此直接抛出了全部的筹码。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抬眼，忐忑地看向余歌。

　　然后就看到余歌脸上有些怪异的笑容，那笑容就像走在路上看到一团垃圾，却不想表现得失态，因此强忍着恶心扯起了嘴角。

　　男人心头一凉，生出不详的预感，但没等他有反应，恐怖的力量突然笼罩支配了他。

　　然后，便是如入骨髓的剧痛。

　　他觉得自己每一根骨骼都被敲碎，剧烈的痛感让他恨不得昏厥，可精神体根本没有昏厥的能力，他只能无声地惨叫着，感受身体寸寸成灰的痛苦和绝望。

　　几分钟后，余歌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大男人的精神体湮灭成灰，抬起刚粉碎对方精神力的手，像是要除去脏污般轻轻拍了拍。

　　然后他眼底翻滚的怒意终于平复下来，宣泄过后他的心情也恢复了许多，双手将殷风故抱起，脸埋在这团毛茸茸里蹭了蹭。

　　殷风故放任他吸猫，毕竟在余歌吸猫时，殊不知猫咪其实也在吸主人呢。

　　殷风故问道：“不生气了？”

　　余歌评估着自己此刻的状态：“好多了，只是还有些悲哀。”

　　他在为末世中的无数悲剧悲哀，他知道自己刚从幻象中看到的，只是几十亿人的生离死别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角。

　　余歌顿了一下，忍不住道：“我生起气来还挺可怕的。”

　　殷风故安慰他：“不怪你，谁生气的时候都可怕，你只是能力更强，能把怒火宣泄出来而已。”

　　余歌想了想，觉得很有理，他知道自己负面情绪重时会很吓人，所以平日都尽力克制着脾气，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惹到他，那被他揍一顿难道不是对方的咎由自取吗。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问题，从某种意义讲，他还是进行了杀戮，同他最初唤醒丧尸店长的初衷相悖，不知道这是否会带来负面影响。

　　余歌静静等待着，却没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反倒因疏解了心中怒气而神清气爽。

　　然后他听见了行道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宿主开启支线任务：店主的心愿。”

　　“宿主成功让店主和青竹见到最后一面，任务进展达百分之三十，宿主成功惩治伤人的恶徒，任务进展达百分之四十。”

　　余歌有些意外，他分明在等待失去什么，却得到了意外收获，一来一回间感觉倒像是赚了两次。

　　没想到系统还没有说完：“恭喜宿主成功开启子系统：心愿系统。”

　　“子系统首次开启的特殊奖励：赠送抽奖机会一次，后续每完成十个特殊心愿，还可以获得抽奖机会一次，宿主可通过抽奖获得精神力层面的特殊稀有异能。”

　　行道系统一直都很神秘，面板上只有一小块显露真容，其他地方都被雾气笼罩，现在其中一块的雾气散开了，露出个抽奖转盘，转盘下写着：可抽奖一次。

　　余歌有些新奇，他好奇精神力层面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便直接点了抽奖。

　　转盘转动，最终停止在某一栏，系统道：“恭喜宿主获得能力：梦境行者。能力描述：穿行在深层梦境中，你就是最神秘的行者。”

　　“宿主可以进入其他人的梦境，同梦境主人交流，随着精神力等级的提高，还将开启通过梦境传递现实物品，甚至降神的能力。”

　　进入他人的梦境？

　　听上去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具体会是怎样的景象。

　　对天和大厦之外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余歌还是想要了解的，他眉峰微挑，眼底浮现出些许探究，决定今晚就试一试这个能力。

　　系统提示音终于结束，耳边恢复安静，余歌也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什么。

　　首先还是要整理任务所得。

　　除行道系统奖励的异能外，余歌又获得了不少物资，作为一家土特产零售店，这家店里有几货架的食物，小饼干小蛋糕一类的零食成框堆放，还有上百包真空包装的肉类，算算总量足够让余歌吃大半年。

　　余歌还收获了个惊喜。

　　青竹和冬秀这对夫妻不缺钱，他们开店原本只是为了消遣，真正赖以为生是靠郊区的庄园，庄园里种了十几种果树，各种粮食也都种植着一些，还养了大量的走地鸡鸭。

　　而这些蔬菜水果和鸡鸭的肉蛋，他们同样拿了些到这家店面来卖。

　　这些可谓是天和大厦中最稀缺的东西，余歌将这些来之不易，并且在离开大楼前只会越来越稀有的新鲜肉蛋果蔬收拢，用异能保持了它们的新鲜度。

　　有了这些食物，再加上冰系异能可以提供的净水，余歌便解决了最重要的物资问题。

　　哦对了，余歌有些愉悦地想起，他还有一整个仓库没有盘点。

　　说起这个仓库倒也有个问题，天和大厦楼层太高店面太多，因此足有三层是仓库，分别是地下室、十六层和三十三层。

　　地下室存放大件货物和一到十五层店面的物资，十六层库房存放十七到三十二层的物资，三十三层库房存放更高楼层店面的物资。

　　余歌此刻位于三十七层，想到拿到三十三层库房的物资，需要横穿数个楼层，在天和大厦，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余歌将去库房的事列入脑海中的待办事项目录，又想起另一件事，他还想要去广播室。

　　通过店主的幻象余歌已经知道，末世之后社会秩序崩塌，曾在和平年受夸赞的善良和被奉为公理的规则，已经开始被不择手段求生的人践踏。

　　余歌不喜欢这样。

　　别的地方余歌或许无权管理，但这是天和大厦，余歌觉得，自己有义务避免情况进一步恶化下去，所以他要去广播室，告诉大家维护秩序的重要性。

　　至于万一大家不听他的怎么办……

　　说服别人，本来就不止凭口才一种手段。

　　余歌相信，这种顽固不化的人不会太多，起码在他收拾了刺头们之后，还敢再继续顽固不化下去的愣头青肯定不会太多。

　　但有个问题就是，广播室在第四十层，和库房方向相反。

　　除了库房和广播室，余歌还要继续做行道系统的任务，还要试验梦境行者能力。

　　余歌把待办事项全列出来后，神色有点呆，感觉时间完全不够用了！

　　余歌不由地叹气，他明明只想做个清闲的猫咖老板，怎么突然就要九九六，不对，是九九六的进阶零零七了呢。

　　他郁闷得眉尾微垂，唇角下压，抱紧布偶猫，把脸埋进毛茸茸里又狠吸了一大口。

　　这一刻，余歌很清楚地意识到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但幸好，他还有些可以发泄情绪的沙包。

　　进入土特产店时，余歌几乎引来了三十七层走廊的全部丧尸，但过去了这么久，多数丧尸都又游荡到了别的店面门前，还留在门口的只余下十五六只。

　　而对于已经掌握两个异能的余歌而言，这个数量的丧尸便和沙包无异了。

　　“砰！”

　　紧闭的大门豁然洞开，门前拥挤的丧尸一股脑涌进来，咆哮着便向余歌扑来。

　　余歌双手空荡，连武器都没拿，在丧尸的包围下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可当他挥手时，却有冰刃凝结于半空，手指长的冰刃线条流畅透明无瑕，折射着灯光，乍一看如同艺术品，可余歌弹指一挥间，冰刃便极速飞出，刺入丧尸眼眶。

　　几只丧尸眨眼间便倒地，余歌倒退几步避开其他丧尸的攻击，再度召出冰刃，如此循环了几次，很快十几只丧尸就被尽数清理。

　　对于非辅助类的异能者而言，普通丧尸已经很难再对他们构成威胁。

　　余歌看着一地丧尸的尸体有点发愁，虽然十月的天气已经变凉，但还没到能冻住血腥味的地步，血液腥气和隐约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难闻得让他忍不住捏了捏鼻梁。

　　还是要把尸体处理掉啊，余歌感慨着，到走廊向下看了一眼。

　　然后他有些愣，不久前一楼分明还只有一座小山，是从猫咖丢出去的尸体堆成的，现在却遍地都是尸体，在他被困在土特产店的这段时间里，幸存者们似乎也成果斐然。

　　就在他感慨之时，一声暴喝突然响彻整座大楼：“楼上的你们欺人太甚！”

　　余歌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一楼是说谁，却自觉有点理亏地停下抛尸动作。

　　一楼继续道：“楼下不是你们的垃圾场！一股血味还让不让我睡觉！”

　　余歌再度看了眼楼下，有些尴尬地把丧尸抬回了土特产店。

　　既然这边不能扔，那只能……丢到大楼外去了。

　　余歌：不丢垃圾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