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城》遥屹之

12、第十二章

　　土特产店中的幸存者们都向余歌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十几道有些青涩的嗓音叠着，求他救救冯桥的声音回荡在屋中。

　　系统的机械音接连响起，余歌足足触发了二十个心愿任务。

　　余歌对眼前这些人的印象又好了些，冯桥一定是个很受尊重的领队，这些年轻人也尽是知恩图报之人，才会每个人话中的心意，都诚挚到符合激活心愿任务的要求。

　　虽然有些幸存者是来天和大厦游玩的顾客，没有对应的主线任务可解锁，余歌还是足足凑出一个十连。

　　他凝眸向行道系统的虚拟屏看去，挨个查看任务奖励，看到某一条时神色骤然放松。

　　“主线任务：攻克婚纱拍摄体验店，完成任务奖励：木系异能。”

　　就是他了！

　　木系异能可以催生或控制植物，同时有一定的疗愈能力，虽然没有治疗异能效果好，但疗愈冯桥的这片烧伤已经足够。

　　余歌将虚拟屏隐去，目光落向何唳：“我要去楼上一趟。”

　　何唳眼神猛地亮起，带着期待小心翼翼道：“余哥，您想到办法了吗？”

　　余歌点头，没说太多细节，而是问道：“告诉我楼上的布局和婚纱体验店的位置。”

　　余歌没有说太多，与行道系统有关的事，都是他不会说与外人知的秘密，现在能分享这些秘密的，只有一只蓝眼睛的漂亮布偶猫。

　　何唳显然也极有眼色，没有追问余歌明明现在要救冯桥，问这些问题是要做什么。

　　他言简意赅道：“婚纱体验店就在隔壁店面正上方，楼上布局复杂，我可以带你过去！”

　　余歌看着何唳，有些犹豫，眸光中带着审视的态度。

　　余歌的战斗力强，又能恢复自身状态，独行才是最适合他的行动方式，既不必担心泄露拥有多重异能的秘密，也无需顾虑同行的人是否会受伤。

　　但何唳说的确实有理，楼上毕竟有足足近百位幸存者，哪怕是余歌也还不能以一敌百，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在暗中进行，但如果没有熟悉楼上情况的人引路，余歌很可能会被发现。

　　那样就是一场大乱，哪怕能安然脱身，攻克店面的计划也必然受影响。

　　何唳看出余歌的犹疑，咬着牙，神色坚毅地开口：“我是金系异能者！不会拖后腿的！”

　　一道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也想去，我觉得我能帮上忙。”

　　余歌和何唳都看向说话的人，何唳的目光随即一喜：“余哥，徐无衣真的能帮忙！”

　　余歌看着叫徐无衣的少女，她看上去极为普通，从容貌到气质，都像个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路人，存在感弱到让余歌常常注意不到。

　　徐无衣像是也不习惯被人注视，面带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我融合了变色龙的能力，带着你们一起走，可以避免被人看到，我觉得我能帮忙。”

　　说话的同时，徐无衣全身色彩都在变化，与周边环境仿佛融为一体，除非有人紧盯着她看，否则根本注意不到那里还站着个人。

　　余歌眼中浮现出惊奇的神色。

　　这是变异系异能中的融合分支，异能者会融合其他人或动物的能力，这一类的异能者人数很少，余歌之前在网上收集资料时，在海量的异能者里也只见到几个。

　　此刻一个融合异能者出现在眼前，余歌不得不承认，这能力很奇怪，但同时很有用。

　　他许可了何唳和徐无衣的同行，徐无衣几步走过来，羞赧地低着头拉住另两人衣角，三个人的身形顿时变色，直到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余歌明白过来，之前这些人能从楼上逃下来，徐无衣必然有很大功劳。

　　眼看三个人的色彩都完成变化，只有殷风故维持原状，视觉上倒像是一只猫悬浮在半空，殷风故剔透的蓝眸眨了眨，在余歌怀中起身，新奇地看了看自己此刻的状况。

　　徐无衣有些无措道：“我的能力，好像对猫咪是无效的。”

　　其实她也形容不出自己在此刻的感觉，之前带幸存者们逃离楼上时，她发现自己一次能带大约十个人，再多时能力就会无效。

　　可此刻她分明只带了何唳和余歌，却已经有力有未逮的感觉，而能力蔓延到布偶猫身上时，更是如同石沉大海般，全无反应。

　　她隐约觉得这其实与实力有关，因为余歌的实力太强，所以只带了两个人她就已经力竭。

　　可这只猫咪总不会比余歌还强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转了一圈，就被徐无衣认为不可能，她转而认为应该是能力对猫咪无效。

　　这一刻，二十双眼睛都看向余歌怀中没有随之变色的殷风故。

　　他们之前就觉得，余歌和这只布偶猫亲昵得形影不离，似乎有些超过了，方才看到余歌去楼上时仍不忘带猫，不少人心底都有些奇怪。

　　这一人一猫有这么片刻不忍相离，以至于进行潜入时都要带着吗？
　　难道余歌就不怕猫咪在紧要关头喵呜一声，把计划破坏了吗？

　　这样的问题浮现在不少人心头。

　　直到此刻看到殷风故没有变色，在余歌臂弯中显得如此突兀后，不少人心底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余歌应该不会再带着猫行动了吧。

　　但就在他们视线的焦点中，殷风故的色彩正一点点发生变化，直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徐无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道：“不是我的能力在起作用！”

　　幸存者们看向殷风故的眼神中顿时都满是震撼——他们正在看一只猫咪使用异能。

　　而当他们看到布偶猫蓝眼睛中那抹带着自得的笑意后，顿时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被鄙视了。

　　之前担心猫咪叫一声会破坏任务显然是白操心，他们突然发觉……

　　这只猫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强。

　　“走吧。”余歌一声令下。

　　方才因殷风故放松了些的气氛重新变得紧绷，何唳打头带路，余歌紧随其后，徐无衣跟在一旁为他们维持变色状态，三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别人视线中。

　　一路走上三十八层，走廊应该被幸存者们清理过，并没有丧尸在其中游荡，回字形结构的四角亮着昏暗的小灯，三人行走在光照不亮的阴影中，如同三道影子般悄然潜入。

　　何唳带着他们时走时停，到某扇门前时步伐一顿，向屋内投去十足厌恶的眼神。

　　欢闹的动静透过门缝传出来，何唳借了这声音的掩饰，低声道：“里面就是异能者们。”

　　余歌的目光落向大门。

　　那些把冯桥打伤的，在这两层作威作福的异能者就在里面？

　　在末世后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眼前厚实的大门却都拦不住里面的欢声笑语，听上去竟有些夜夜笙歌的味道，余歌心中生出了厌烦感。

　　但这毕竟不是这次的目标，反而是要重点避开的地方，余歌抬头看了眼这家店面——

　　水床宾馆。

　　记住此处店面的名字和位置后，余歌随何唳在黑暗中再度前行。

　　两分钟后，何唳脚步停下：“婚纱体验店就在这里。”

　　站在婚纱体验店门前，余歌呼吸放缓，静静地听着店面内传来的声响。

　　他听到了丧尸的低吼，不是一两声，而是十几只丧尸此起彼伏的嘶吼。

　　显然，这两层楼的幸存者没有清理这里，才会留下这么混乱的局面，但对余歌而言这样却刚刚好，屋里是丧尸他清理起来很方便，若是幸存者那才是真的麻烦。

　　余歌神色一振，目光落在门锁上。

　　现在的问题变成了，他要怎么在不惊扰别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进去。

　　何唳迈前一步，低声道：“我来。”

　　他的手抚过金属制成的门锁，异能的冷光自他掌心闪过，门锁便似水流般淌进他手中，又被他扭曲着化作锋刃。

　　一切在悄然的静默中完成，几秒后，原本是门锁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婚纱体验店的大门敞开一条缝。

　　余歌心中不由地轻叹，虽然别的异能者比起自己太过脆弱，很容易受伤甚至被丧尸病毒感染，但有了何唳和徐无衣的配合，整个计划确实比他自己来要轻松的多。

　　或许，这就是团队的力量。

　　但现在，在与丧尸的大战面前，他不想再把两位年轻人带进去，毕竟接下来是真实的死战，他不希望这两个人意外受伤。

　　余歌低声道：“你们回去吧。”

　　何唳像是想说什么，但很快抑制住开口的冲动，听话地点头：“余哥，您一切小心。”

　　看着何唳和徐无衣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余歌面色一沉，眉眼微凛，拉开门走了进去。

　　这家婚纱体验店里大约有十二三人，其中两位是对正拍照的新婚夫妻，高大的男人穿着西装领结板正，新娘一身婚纱身形窈窕。

　　乍一看，是很幸福的景象。

　　只是男人青白的面庞上，悬着块要掉不掉的肉，新娘本该无瑕的婚纱则被血染红。

　　然后在感知到余歌的气息后，这对已经变成丧尸的新婚夫妇，携手并肩地冲了过来。

　　世事无常啊。

　　余歌心底浮现出这样的叹息，修眉半敛，纤长睫毛垂落，遮住眼底闪过的悲悯神色。

　　他抬手放出几道锋利的冰刃，频繁使用异能让余歌的操纵极为精准，冰刃自太阳穴没入大脑，让这对丧尸化的新婚夫妇倒地。

　　余歌心底唏嘘一声，避开另几只扛摄像机举打光板的丧尸，途径这对夫妇的尸体时，步伐一顿，他很快速地俯身，调整了两具尸体倒地后的姿势，让他们如同紧紧相拥。

　　他们依然面色青白，依然一身血腥，但洁白的婚纱盖在两人身上，看上去竟不失神圣。

　　余歌听见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宿主开启并完成支线任务：新人的心愿。”

　　余歌神色微动，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四周，他看不到新郎与新娘的精神力，但知道他们尚未消散的精神力看到了这一幕。

　　余歌心下释然。

　　他一拧身，避过因方才的停步而已经快刺到眼前的尖牙利爪，从丧尸的包围圈中抽身，同时挥手又是几道冰刃飞出，让这些丧尸也步入永恒的安宁。

　　眼看房间中只剩最后四五只丧尸，余歌心弦微松，却在这一瞬脚下一滑！

　　余歌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种平地摔级别的失误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出现。

　　他目光落向地面，这才看到满地散乱的杂物中间，有一件裙摆散开的婚纱，他就是踩在纱摆上才会站立不稳。

　　余歌有些懊恼的想，自己的状态还是有些勉强了，之前连续攻克五家店面，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精力，现在又只稍作休息就来到这家店面，注意力不自觉地就有些发散。

　　但余歌毕竟是余歌，反应速度极快，没等摔倒就一把抓住身旁的落地衣架稳住了身形。

　　但这一插曲发生在乱战之中，在余歌勉强站稳的同时，丧尸猩红的血口已经近在眼前！

　　余歌闻到腥臭的腐朽气息，眉峰紧蹙，抓着衣架向后仰去，他细瘦的腰折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以毫厘之差堪堪避开丧尸的攻击，却又有另一只丧尸向他扑来！

　　“喵呜！”

　　殷风故看着余歌处于险境，突然发出狠戾的一声叫，他自余歌肩头跃起，落到衣架上，不再给余歌摇摇欲坠的平衡增添负担。

　　随即他转身看向几只丧尸，蓝眼睛如冰雪般凛冽，瞳孔微缩。

　　那几只丧尸突然似错乱一般倒退了几步，给余歌留出足够的安全空间，然后抬手抱头厉声尖啸，不见他们有任何动作，就在同一时间颓然倒地。

　　整间店面在一瞬间被清理，余歌听到系统提示说攻克任务完成，不由地松了口气。

　　然后身形又是一晃。

　　余歌眼睛都瞪圆了，心说难道刚才自己中了特殊诅咒，只要放松下来就必定摔倒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个落地衣架，衣架看上去又黑又沉立得很稳当，其实根本就是塑料制成的，被余歌拉了一下，顶端又蹲了只布偶猫，便重心不稳地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向地面倾倒。

　　衣架这一倒，连带着尚没站稳的余歌，和蹲在架子上的殷风故都要摔倒。

　　“咪呜。”殷风故失去平衡掉下架子，眼中大佬般的戾气变为了惊讶。

　　而这分惊讶在余歌眼中，又被放大成无助小猫咪的慌张，他一把将殷风故捞过来抱在怀里，转身背对快坠倒的衣架，心说既然衣架算不上多沉，大不了就硬抗住这下撞击。

　　反正有异能，哪怕受伤了他也能恢复状态。

　　殷风故被他护在怀中，方才的惊讶眼神转瞬即逝，他意识到了余歌的保护姿态，眼底是混杂着痛苦与思念的复杂。

　　殷风故突然唤了声：“余歌。”

　　他的声音低沉空远，如一汪大海，平静的语气下是无数更复杂的情绪。

　　然后，殷风故以精神力撑住了坠落的衣架。

　　精神力，顾名思义就是生灵的精神，没人知道强悍到什么程度的精神，才能凝实到足以影响现实，扶住即将倒下的一个衣架。

　　若殷风故以这样的精神力做出攻击，那他可以在一瞬之内，抹杀大楼中所有人的意识。

　　但他没兴趣这么做。

　　这一刻，余歌终于跌坐在地，他抬手护着殷风故等待最后的撞击。
　　这一刻，仿佛有一张无形的手扶住衣架，又轻轻抚过余歌的侧脸。

　　殷风故没兴趣去做那些事，因为他只想保护余歌。

　　纯黑的高大衣架晃了一圈，很反重力地又重新立住，却有几团衣服从上面掉了下来。

　　余歌被团布料轻轻砸中，正迷惑地想情况似乎不太对，就听见怀中殷风故气急的叫声。

　　“我爪子被缠住了！”殷风故以焦急的喵喵声对余歌道。

　　余歌定睛看去，才发现衣架上落下的竟是几件婚纱，此刻殷风故就被纱裙缠着，因为急于挣脱，他连爪子都亮出来了，却还是把自己缠得越来越紧。

　　想不到堂堂的大佬猫咪殷风故，竟会被条纱裙搞得这么狼狈。

　　余歌忍不住带着笑意勾起嘴角：“别动，爪子收回去，我帮你解开。”

　　殷风故气呼呼地收起爪子，抬头看余歌，然后他突然不动了，不止爪子不动，整只猫都像中了石化咒般一动不动，只用那双蓝眼睛定定地看着余歌。

　　他的瞳孔微缩，有光芒在其中亮起，是看到猎物般的模样。

　　余歌被他看得背后一凉，还以为自己身后有人突袭，扭头却只看到了一片空荡。

　　余歌奇怪道：“在看什么？”

　　殷风故却突然收敛了目光，他收着爪子对余歌翻肚皮，一副粘人又无害的小猫咪模样。

　　余歌愈发奇怪，但他们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层的幸存者随时可能来，他无暇再关注殷风故的异常表现。

　　“该走了。”余歌把殷风故解救出来，捏了捏布偶猫淡粉的肉爪道。

　　起身时，他却感觉自己被什么轻轻扯住，余歌后知后觉地伸手探去，才发现方才那几团衣服中，有一小团飘落在他头上，此时正和别的衣服勾连着，形成起身时微小的阻力。

　　余歌扯下了那片布料，丢弃之前很随意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面色突然僵住了。

　　他修长五指间拿着的是片头纱，一片本该与新娘婚纱裙搭配穿着的、轻薄的精致的洁白而纤尘不染的……

　　……头纱。

　　而他方才就一直戴着头纱，为殷风故解开猫爪上的束缚。

　　腾！

　　余歌连耳根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