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心有凝玉不染》南国bean

161、一六零 守护

　　心可能是因为不再受戮，润玉也不再被折磨终于熬了过去，他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剜心的痛根本不可能消失，他强忍着，颤抖地伸出手紧紧地抓着不染的，用尽力气，开合嘴巴，但不染听不到，她身上的荧光渐渐明亮，头发也开始逐渐泛白，现在，她随时可能涅槃，没有时间了！
　　她强忍着，背起润玉走出秦紫琅的地宫，四周再不见竹楼、菜地、荷塘、稻田，而是一片死寂、了无生机的空旷平原，一望无际的黑沙绵延开去……

　　太平湖上湖水突然震荡，大浪掀翻了停泊其上的孤舟和孤舟中的古琴，浸没于水中的加冬和伏羲琴同时感应到了不妙，寻着强大的灵力波找到了头发全白周身渡满荧光的不染和奄奄一息的润玉，还不及问，不染已抓住他们的衣袖，道：“乌鸦，两颗心都在他身上，找到他，快！”
　　加冬翻遍身上没有陨丹，看着眼前强撑的不染，沉声道：“等我们。”说完拉起伏羲琴就跑。

　　不染想要拽住伏羲琴，叫他把润玉送回天庭，可惜他们走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可她此时已不能使出法力了，她只要使出一点点，她不能确定自己就能控制得住。惧怕，第一次在她身上蔓延，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明知结局，却无能为力！
　　“不染……”
　　伏在她背上的润玉终于醒了，他敏感于不染此时的无助，使劲力气放平语气“不染，将我放下来吧。”
　　“我得把你送回去。”不染突然哽咽了，她有些没脸见他，怕看他的始终温柔、包容的眼神。
　　“不染……”
　　停顿了许久，不染有点害怕，她停驻小心唤他“润玉？”
　　“……我在。”
　　有什么东西终于落下，有什么东西终于坍塌，她将他缓缓放下，搂着他，他的身体慢慢化出了原形，无力的龙尾努力将她裹在自己的身体里，给她力量，荧光透出了龙甲，在这片黑漆漆的沙漠里快速绽放，润玉的眼皮根本无力撑起，只能努力用尚能发出声音的喉咙，一遍一遍地在不染耳边呢喃：“不染……别怕。”“不染……别怕。”“不染……别怕。”

　　熙宁从梦中惊醒，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急忙打开了般若镜，在这天界遍寻不到父亲的踪迹，未几，太子宫向全天界下发指令“天界戒严！”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这可是天帝陛下的新婚之夜，太子这是唱哪出啊？”
　　“不会是小儿叛逆吧。”
　　“嘘，别胡说。”
　　一群神仙汇聚到九霄云殿里低声交流着，虽不明所以但也无人造次，老老实实地等结果，随后就见太子同魔尊领着邝露太巳仙人一行进入大殿，身后还跟着一身材矮小一脸黑灰的老头，进来的人个个面色凝重，众人一头雾水，连忙见礼，太子大手一挥，道：“事情发生的紧急，也不废话，土地你直说。”
　　那小老头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汗水流过形成的长印子，十分有失体面，但他无暇顾及，只道：“小的是魔界里的土地，掌管着是魔界那根天柱周围的黑沙，那里空旷，万万年杳无人烟，只擎城王在那里开了个府，今日，就是方才，突然有个浑身散发荧光抱着一条应龙的女子找到我，说她要涅槃了，实在无力支撑，要我赶紧通知魔尊，疏散魔界所有的活物，小老儿不敢耽搁忙找了魔尊。”
　　“应龙？荧光？莫不是天帝天后？”
　　“可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现在应当在寝殿，怎么会……”
　　“安静。”太子发话，众人闭嘴，只看向魔尊。
　　魔尊点头道：“我去了那地方，现在已被一团莹白笼罩，灵力强劲，根本无法靠近，此情此景与我等当初在蟠桃宴上见到的天后涅槃相差无几，所以赶忙带着土地上天来找天帝。”
　　邝露接道：“适才我们去了紫方云宫，发现天帝天后皆不在天庭，而且紧急寻找了他们其他地方，皆不见人影。”
　　“天后涅槃？”
　　“怎么可能？”
　　“新婚之夜夫妻两去了魔界？”
　　在众人吵闹的当口，太子果断出声“太上老君、雷祖听令！”
　　“在！”
　　“速去大罗天，请元始天尊、西王母、东王公、斗姆元君。”
　　“是。”太上老君和雷祖不敢怠慢，召来坐骑直接离去。
　　“太巳仙君、太湖水君、西海龙王。”
　　“在。”
　　“天后涅槃力量之强众人皆知，现如今浩劫将至，唯有四根天柱是我等立身之本，尔等速调兵力前往四根天柱处，，特别是靠近魔界的，加固防护。”
　　“是。”
　　众人领命离去，熙宁转向魔尊刚要问他魔界的安置，就听有撕心裂肺地吼叫从殿外传入：“旭凤！孩子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蜜，她赤红着眼看着旭凤“我问你孩子呢？”
　　“孩子怎么了？”
　　“他今日随长芳主到天界贺喜，长芳主将他护送回来的路上碰见你们魔界的人，他们什么也不说就抬手抢孩子，你把孩子藏哪了？”
　　“我没有派人……”两人突然都明白了什么，前后脚遁走了。熙宁明白，这魔尊是指望不上了，转头看向一殿的朝臣，道：“其余人等严守天界不得擅出，我去魔界恭迎诸神。”
　　熙宁虽至始至终都表现的尤为冷静，可等他去到那片地方时看着已将方圆百里包裹的漫天荧光时沉着的表情终于裂开，他不管不顾一头扎进那团荧光，却在荧光越来越浓烈的地方被强烈的灵力阻拦了去路，五脏六腑被灵力不断挤压，自身的修为再也抵挡不住，血如珠串一般从嘴角流下，熙宁捂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了这片浓密的荧光里，他无论如何再难前进一分了……

　　有人站在此地数百里之外，遥望着那愈发莹亮的光，看着身旁的人“荼姚，你看，这天下到头来还得是我的。”
　　荼姚看着身边双目兴奋的发亮的太微，冷冷道：“那你把白鹭绑了干什么，他是你亲孙子！”
　　“我又不会伤了他，只是要通过他来控制魔界和花界而已，等我坐拥了六界，就什么都有了。”
　　一声鸦啼划破天际，来人将一颗心丢了过去，太微抬手接住，乌鸦手里捧着另一颗，淡淡道：“你手上的是天帝胸口摘出来的。”
　　太微此时对着乌鸦十分恭敬“那另一颗呢？”
　　乌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陪葬。”说完周身便腾起了一汪火焰，将自己和心一起点着，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自焚殉主，好奴才！待我回了天庭定要为擎城王和他的忠仆著书立传不可。”
　　荼姚看着开始计算虚无以后的太微，又看向远处愈发耀眼的荧光，想着被太微攥在手里的孙子，忽的心底升起一股寒凉。
　　“碰！”一道极强的威力从远处袭来，荼姚条件反射的奋力抵挡，却看见太微不慌不忙地伸出手里正在跳动的心脏，那威力仿佛有了眼睛，突然就散了，只留下眼前两个白发老头。
　　其中一人鹤发童颜者手执一根撑船用的竹篙，死死地盯着心，道：“交出来。”
　　太微笑道：“诸位应该明了，帝姬之心就这一颗，方才一颗已经化成灰了，二位既然急着要，不妨我们来谈谈条件。”
　　加冬被气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夫谈条件？”
　　太微根本不惧，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将心脏笼进袖里，揣着手道：“二位不想谈也成，看看那荧光，越来越耀眼了。”
　　荧光越长越大，荼姚明白，这荧光这回是要噬灭天下一半生灵的，太微是在拿天地生灵赌他的地位，他自己舍得儿子孙子的命，可她不舍得，她赌不起！她一把拽住太微的袖子，道：“你把白鹭交出来先，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太微讨厌地将荼姚推开“你捣什么乱！他在我手上你儿子儿媳才会把魔界花界的权利交出来，你懂不懂。”
　　“我不懂！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破权利。”
　　伏羲琴见面前二人开始撕扯，翻转琴声手指在琴弦上一划，波音带着浑厚的威压顷刻席卷至太微命门，却不想一道力量斜刺里冲出来硬生生地抵住了这道威压，荼姚看清，尖叫“凤儿！”
　　锦蜜赶到，扶起吐血的旭凤，嘶吼地问荼姚：“荼姚，我儿子呢？”
　　荼姚视若无睹只上前查看旭凤伤情，太微却高声道：“凤儿，来得正好，帝姬之心在我这里，你好好劝劝这两位上神，叫他们识时务，允了我的条件，这天下可就是咱们父子的了。”
　　旭凤不答，他了解他爹娘，吐掉嘴里的血直接冲到太微面前道：“把我儿子还给我。”
　　加冬不想看着这一家四口浪费时间，竹篙一钩将魔尊直接捏在手里，看着荼姚太微“这个人跟你换。”
　　太微毫不动容，这却踩了荼姚的底线，她大喊一声凤儿，就去跟太微拼命，锦蜜一见新仇旧恨涌上，也冲向了太微，水神妖王齐力打得太微无法招架，他直接丢出白鹭，锦蜜立刻抱着孩子扑开，荼姚趁机掏出了心，伏羲琴和加冬见状丢开魔尊瞬移过去，眼看心脏即将到手时，太微手上一柄利刃直接飞射瞬间捅破，锐器贯穿的声音伴随着他癫狂的怒吼“想要我功亏一篑，就拿天下来跟我陪葬！”

　　“熙宁！是你吗？”
　　熙宁抬头，穆然发现了近在咫尺的不染，她此时头发已全部变成了白色，五官棱角浑浊，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她看着熙宁尚未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了浓浓的歉意，她搂着昏迷的父亲，伸手抚摸上熙宁的脸庞，这一刻，周围迫人的威压突然全部消失了，他握住母亲的手，眼泪顺着母亲的虎口流下，眼前人的五官又再次出现，他轻声唤道：“母亲……”
　　这声呼唤让不染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润玉给她过，父母给她过，曾几何时在太虚幻境里拥有过，只是这股力量在她快要涅槃之时忽然变得异常强大，强大到她怕它冲出来会伤害谁，她将它凝结在心口处，这股力量仿佛是完全受她所控的，听话的凝聚但越来越多汇聚的越来越紧密，直至他们好似凝结成核，扎进身体，瞬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胸中赫然破土而出，以心口为起点向四肢迅速生长延伸，仿佛有一棵坚不可摧的参天大树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快速地长出了树干、树枝、树叶，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强有力地凝结了她的身体，霸道地代替她承接了所有的外在内在的压迫，涅槃的白光已经彻底淹没了她，但她却在这一片莹白的孤独里听到了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听到了五脏在身体里呼吸的声音，听到了骨骼延展的声音，感受到了肌肤上潮湿的触感……
　　“染儿……”
　　好像时母亲的声音，不染突然睁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什么黑沙荧光而是她自小生长的太平湖，她横躺在太平湖的水面上，身旁围绕着早已作古的三皇，他们微笑着扶起她，不染喃喃地念叨他们的名字：“阿爹、阿娘、神农伯伯。”
　　“小染儿终于长大了！”神农履着自己的胡须欣慰地感叹，“虽耗时了五百多万年，但到底是等到了。”
　　于此情此景，她却无心好奇，只急问：“爹爹、娘娘、伯伯，我的丈夫还有孩子呢？他们怎么样了？我是死了还是涅槃了？”
　　女娲笑着安抚道：“他们都很好，你也很好，”说到此处，女娲轻抚上不染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从皮肤一直传到心底，将她急躁的心瞬时安抚了下来，不染捏住阿娘的手，伏羲叹道：“染儿终于长大了……”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她疑惑地看向眼前的三人，女娲将她扶起来，遥指着那做湖心岛，道：“他们在那里等你，你快去吧。”
　　“嗯！”不染点头，向三皇告别，向那孤岛跑去，却跑着跑着发现，四周的山、水在肉眼可见的消失，不染惊恐，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最后的港湾，怎会如此？她想要回头询问，却听身后的女娲高声道：“孩子，别怕，往前走，别回头，你长大了，长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骨骼经络，你已经完全拥有了自己的心脏，你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你已溶于天地，为万物所纳，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我们用最后的灵识为你修建的太平湖的使命也已经完成。”
　　“孩子，去吧……”神农喊道。
　　伏羲慈和的声音带着太平湖的最后一滴水消失，但他的话却在不染的脑海中久久不散“不染，别怕……”
　　不染咬牙含着泪奔向了孤岛，在她的脚踏上这孤岛的同时，四周的山水彻底消亡，唯有烈烈的风吹乱了她的发，她在满岛盛开的昙花丛里终于找到了昏睡在一处的润玉熙宁，她冲过去抱紧他们，感受着这方天地最后的凋亡……
　　不染的五感回归，眼角有泪落下，合着熙宁的落在了润玉染血的胸口，有微弱的红光从润玉身上生出，极弱，但越来越多，像是他在用生命点燃的烛光一样，颤抖却又坚定，不染搂紧了他，在他耳边道：“润玉，我不怕。”
　　红光聚集如光柱般射向天空刺穿荧光的包围，仿若一下子戳破了一个气泡，红光四散，成了红雨，而灵光纷纷以红雨为中心紧紧缠绕，凝结，外围的神仙开始发现，荧光的威压在变小，看着点点红雨淅淅落下，并渐渐聚拢，润玉忽然睁开了眼睛，无声地看着不染和熙宁，仿佛是要道别，可不染却拒绝道别，她看了眼熙宁，微微摇了摇头，熙宁明了，起身，祭出了三皇剑，向着那刻聚拢了的硕大雨滴靠近，冥冥之中他看到了有熙光扑开了硕大的祥和图景。在面前的雨滴突然开始涌动并喷射出迫人的威压时，熙宁咬紧了血牙，助跑、起跳、化出应龙真身、以电闪雷鸣的速度奔袭近前，然后一剑劈开，强压下五脏翻搅的痛，他两手一推，将一分为二的两颗心推进了父母的胸膛，然后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铺天盖地的荧光在红雨里消失，接着红雨也消失，徒留一家三口横卧的场景，众人先是迟疑，然后慢慢靠近，然后冲了过来……

　　而百里外看明了的加冬，再不在乎那颗已经灰败的死心，伸出竹篙直捣太微，太微也不迟疑拽过荼姚就挡在身前，荼姚被霎时捅了个对穿，尚还感觉不到疼，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还未流血的腹部，又看向太微。
　　太微满脸无辜“这不怪我。”
　　“娘！”魔尊连滚带爬地的奔过来看着母亲的伤口连忙施法救治。
　　加冬晦气地抽出竹篙，丢在地上，骂了句“恶心。”然后带着伏羲琴离去。
　　荼姚一口血喷出来，看看太微、看看儿子、看看将孙子护在怀里一脸警惕的锦蜜突然就笑了起来，泪水沿着脸颊落下，她突然发现自己此生到底是多么可悲可笑，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舍弃这么多，到头来儿子儿子不在乎，孙子孙子不认，还要被枕边人当肉盾，她笑着抓紧了太微的衣袖，看着锦蜜道：“我忏悔，告诉你那个师叔祖，她渡我成功了。”
　　锦蜜抱紧儿子，听的不明所以却心生怜悯，可到嘴边的话她说不出口。
　　荼姚看向旭凤，只道：“儿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再不干涉了。”
　　魔尊焦急道：“母亲，你别说话了，你这伤咱们治得好，不过是法力全失，我先带你回去。”
　　“好，你先去看看白鹭，看他受惊了没。”
　　旭凤见母亲脸色尚可，形容也镇定，并未多想忙去看儿子，荼姚终于转向太微，太微一脸阴沉“你做的好事。”
　　荼姚很是得意的点头“我的确要做好事了。”说着抱紧太微，身上腾起一汪琉璃净火，太微属金最怕火，忙要将荼姚推开，却不想荼姚化身火凰利爪抓进他的皮肉，双翅大展，带着熊熊的火焰彻底吞噬了两人。旭凤大喊着“父亲！母亲！”要冲过去，却被地上的竹篙拌了一跤，并被竹篙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父亲烧成了灰，锦蜜呆愣着坐在一旁，捂进了儿子的眼睛，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娘，这一烧倒是彻底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