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凶手》盎司月白

8、感情认知障碍者

　　相遇之夜（6），司空徒

　　审判被搞得莫名其妙，俯视的眼神满是不解，“崇敬？”
　　司空徒认真地点头。
　　“我相信十一神灵的存在，常会向你们祈祷。”他道，“而你是我最信仰的神。”
　　虽然神并没怎么相应地保护过我这信徒，甚至很可能，我的祷告都未曾有一次成功地传达给你们。司空徒说话时，心底暗想。
　　审判哂笑。那轻哼听不出是嘲讽和不屑，还是对此感到新奇有趣。
　　“人类就是人类，总要找点什么来信仰，才能安心活下去。”他说着，收了手上的灵力，让身为灵器的电锯化作光芒消散，“千年前是，现在也不会变。”
　　在司空徒愣怔间，审判拖着沉重的银甲和黑战靴，慢悠悠地迈开大步，踱至他面前。
　　待审判走近，司空徒才发现，他的个头高得惊人。
　　自己身高一米八整，竟然仅仅刚超过他的肩膀少许。
　　“神灵，”司空徒恭顺地唤道，“你既然出现了，是不是说明，我被神灵碎片选中了？”
　　“很好，看来你不用我解释。”审判满意地点点头，“虽说貌似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但出于仪式感，还是再说一遍。我是审判，你在本次第九次新神之战中的‘节制者’。”
　　起初听到自己被神灵碎片将临时，司空徒感到无比震惊，紧接着转化为懊丧，但很快，那怒海狂涛的心情也便归附于平静了。
　　“被选中者都是符合条件的将死之人，这么说，我很快就要死了？”司空徒认命地苦笑道，“我才刚从疗养院复健回来......死因会是什么呢？”
　　审判答：“命运之轮显示，你最终的结局，是被一个变态杀人犯虐杀而死。”
　　司空徒马上联想到的，是那桩破解进度停滞不前的变态连环杀人案。
　　凶手代号“艺术家”，犯案区域跳度大、时间间隔短，就像不需要路程和准备时间，去哪都是随心所欲、全凭瞬移似的。
　　前些日子，“艺术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可这两天却没什么动静了。再没见哪个媒体追踪报道过，八成是被上头施压，预备封锁消息直至破案。
　　想象着自己被人残杀、分尸，尸骨又被拼造成名画、名雕塑形态，司空徒不由面色发白。
　　有人说司空家命数已尽，这话还真没错。
　　自打出了车祸，自己便运势大变，彻底沦为幸运E，倒霉到街边的狗子都不理。
　　“喂。”审判借着身高优势，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那气力对审判而言自是不大，可他手上套着的铁护甲太过沉重，只消轻轻一碰，便传来一种冰凉的击打感。
　　司空徒：“？”
　　“看开点。”他对司空徒说，“没准你就是活到最后的胜利者，还能得到六芒星许个愿呢。”
　　“可是......我没有要实现的愿望。”司空徒迷茫，“也不想成为神。”
　　审判诧异，“既然不想获得神的力量，你为何信仰我们的存在？”
　　司空徒心道，只不过是为找个心灵寄托罢了。
　　但他只摇摇头，“和那没关系。况且，我真没什么想要的。”
　　“总会找到的。”审判浑不在意。
　　参战者刚得知自己被选中为十候选人之一时，各色反应千奇百怪无所不含，或迷茫、或懊恼、或恐惧、或激动、或崩溃......审判见的多了去了。
　　“譬如说，你的手？”他提示司空徒，“你家这事的真相？或是复活父母和亲人？”
　　司空徒一震，转身向他，“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忙不迭改口，“不对，我不该这么问。你是神啊，肯定会知晓人界发生的事。”
　　“这和我是神无关。”审判趾高气扬地昂了昂下巴，“我知道中庭的事，是因为命运之轮。若是需要，我能探查中庭的一切，神域的其余家伙就不行，连力量女神奥塔拉都做不到。”
　　司空徒心想，看来这是个有些虚荣自大的神灵。
　　审判在屋子里漫步，似是在打探环境，又似是很无聊。宽大冷情的司空宅，映衬在他非同一般的身高下，竟显得低矮了不少。
　　伴着银甲发出的轻微“咔哒”声，他去到客厅的另一端，望了眼落地窗外的后院，便定住了目光。
　　因太久无人打理，院落中杂草丛生，很是凄凉荒芜。对着憧憬多年的审判，司空徒心生惭愧，“抱歉，很难看，让神灵见笑了。”
　　审判微一摇头，示意不是。他开口问道：“司空徒，你不害怕吗？”
　　对于审判连问都不问他的名字、张口就能轻车熟路地呼唤，司空徒见怪不怪，已不能再产生任何较大的情绪波动了，不解其意地反问：“害怕什么？”
　　“你父母的残尸，今天下午才在后院被发现。众多亲属行踪不明。凶手很可能再返回来对你这唯一的幸存者下手，身份仍毫无头绪。”
　　审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而你现在，独自一人住宿在空宅，屋外就是曾血流成河、不知飘着多少人命的凶杀案发生地。在这种很难出逃求助的暴风雨之夜，你就没一点畏惧？”
　　听完他的话，司空徒又一次发现了不是重点的重点，“不知飘着多少人命、血流成河？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司空家的失踪者已经全都死了？”
　　“......”审判望天，“我什么都没说，你别瞎猜啊。”
　　司空徒暗暗深呼吸，勉力压制住心头快要爆炸的壅塞和沉郁。
　　但经审判这么一说，司空徒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一切遭遇，的确值得人产生胆怯之情。
　　“而且，在闻讯父母的惨死时，你还能冷静地应对调查人员，保持礼数周全。”审判继续道，“你的确很悲伤，却又不知怎样释放情绪，甚至由于‘这是无价值、无用的行为’而无法流出一滴眼泪。是该说你冷酷呢，还是太理智？”
　　“神灵，你别误会。”司空徒无奈，“我好像在情感反应方面有障碍。”
　　他从小就这样，不论正面亦或是负面的情绪，基本都只存在于概念中，而不知那是怎样一种特定的感受。特别难过时，他也会感到悲痛，但却始终学不会去哭去喊地宣泄。
　　“哦。”审判懂了，“原来是迟钝啊。”
　　司空徒：“......”
　　审判问：“你有想过要治愈这病么？”
　　“无所谓了。”司空徒笑笑，还是那副一切随缘的平静神态，“顺其自然。”
　　“司空徒，你很有趣。”审判笑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看起来热情伶俐，却真正做到了‘没有感情’的人类。我想知道，像你这种少见的异类，在新神之战这样的环境中，会变成什么样子。请让我见证到你成神的那一刻。”
　　司空徒无语。谁给你的迷之信心，相信我能得胜？
　　但诚然，密闭而限定的斗争者范围，不会留下痕迹、亦不会被法律惩处的自由空间，再加上合情合理的角逐和杀戮的缘由，新神之战短至几天、长达数十日的时段中，是最能激发人性堕落的地狱变之所。
　　单看审判的神情，司空徒辨不出他是嘲讽还是认真。不过面对神灵，他没什么脾气，也不想在细枝末节上太过较真，笑笑应道：“我尽量做到，神灵。”
　　“你不必这般拘礼。别再叫我神了，就叫我的职位，审判。”审判淡淡地说，“你崇拜的，是我所承载的神之灵，而非我的个体。真正强大的也不是我，而是力量。”
　　司空徒心下惊讶。
　　这审判瞧上去性格狂傲自大，倒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和敬畏心的。
　　“话说神......审判，是否想吃喝些什么？”司空徒又问，“今晚是打算穿着铠甲休息吗？”
　　“神不需要进食和休眠。”审判道，“至于这衣服，是靠魔力维持的。”
　　司空徒心知，这是审判的神灵战斗状态，也就是和初代神灵同样的装备。中庭不比魔力充盈的神域，长期维持高魔状态会相当费力。但要是劝审判卸去防备，还怕他怀疑自己居心叵测，不予信任。
　　想了想，司空徒口气相当委婉地建议道：“要不要考虑撤去魔力，稍微放松一会儿？”
　　审判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问道：“你有备用的衣物么？”
　　“我找找看。”司空徒应着，跑去自己原来的卧室翻找。
　　他在司空宅留的衣服不多，大多是前些年的旧衣物。好不容易才从箱底搜到一件差不多能拿给审判的，还是他前几年不慎买大了几个号的运动服。这套服装对他而言太过肥大，当时来不及退换，只试过一次便再未动过，几近全新。
　　然而照审判的身高体长，穿他的衣服显然不大行，这运动服或许还能勉强合适。
　　他出去找审判，正见那金发灰眼的颀长青年撤了魔，衣甲和武器皆荡然无存。
　　没了魔力的加成，审判比神灵状态时要矮些——但目测依然比他高出大半头。
　　室内没开灯，月光自窗玻璃外穿射进来，铺洒在地面，在黑暗中投下一圈朦胧的光辉。
　　白月的柔光笼罩住审判，照亮他略带倨傲的脸庞，亦清晰地打在那具半人半神的健美躯体上。
　　被光影勾勒得分明的，不仅是酷似西方古典雕塑的肌肉线条，还有.....
　　司空徒如遭十万伏特的雷劈，呆滞半天才回过神，伸手捂住了眼睛。
　　“神......审判啊，我知道你......很伟岸，但是下次撤魔之前，能不能先提醒我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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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审判和司空徒的相处模式应该很像老板×下属或者爱豆×粉丝吧 XD
下一章引入新视角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