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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冯问祖 ...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个人影便扛着锄头去了后山。

      每当向神木献了供奉之后,就是他要干活的时候了。起初他也怕得要死,甚至不敢看一看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可这样的事干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甚至还会担心,一旦神木没了供奉,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远远地就能见到树上被吊死的那个人,这场景对他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可走近之后,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往日里被神木吸了血肉的供奉,无一不是枯瘦干瘪,他还第一次见到这种完好无损血肉丰盈的尸身呢。

      咽了咽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他大着胆子用锄头勾了勾,那尸体一动不动,这才敢上前摸摸,冰冷僵硬,脉搏也已经没有了,到底还是个死人。

      这尸体样子古怪,究竟要不要回去告诉村长,还是索性就这么埋了?他犹豫了片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面对干尸,他可以当个物件扔来扔去,可如今面对这样的尸体,他也不好不尊重一下,便面对安宁拜了拜,把人从树上放了下来,又将安宁身后捆住双手的绳索也砍断,然后扛在了肩上。

      对这些用来供奉的人,并没有像样的坟场,都是挖个坑简单埋埋就算了。

      那人将安宁平放在一边,便卖力地挖着泥土,估摸着大小差不多,大概能把人放进去后,便扔了锄头,跳出坑来,扯住安宁的双手就要扔下去。

      却没想到,在他一拖之下,手中的人居然重重呼吸了几声,眉睫颤动了一下。

      那人大骇,一时居然僵住了,直到安宁睁开眼睛与他对视,他才惨叫一声,如火烧屁股一样撒腿就跑。

      没等他跑两步,这边的安宁一个滚身,半跪在地上掀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个袖珍弓|弩,二话不说抬手一箭。

      那箭贴着那人的耳边呼啸而过,笃地钉在前面的树干上。

      那人也不是个胆大的,先是被诈尸吓了一跳,如今更是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用力地抱着头,哆嗦着痛哭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也是被抓来的。”

      安宁微微喘息着,一手仍然用弓|弩对准那人,一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他有生以来还第一次被人活活吊死,这体验可真是糟糕透顶。

      “站起来!”他低声道:“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那人早吓得六神无主,只不停地叩头:“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你死得冤枉,去找村子里的人索命吧!我也是受害的。”

      安宁又是一箭射在他旁边的土地里,才吓得他立即噤声:“别胡说八道,我是活人。找个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之前放箭时,安宁全靠听声音瞎蒙,如今那人吓得不敢说话了,安宁反倒找不到人了。

      好在那人被吓破了胆子,也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地用根木棍把安宁牵进了附近一个山洞里。

      安宁打量四周的时候,那人也偷眼打量安宁,见他面色红润一切如常,才大着胆子问:“小哥,你真的是活人?”

      “是。”

      那人头皮又有点发麻。据他所知,眼前这人可是从昨天下午足足吊到今天早上的,这么长时间,神仙怕是也吊死了。

      “我自然是活人。你不用怕,老实回答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安宁持弩守在洞口处:“这是哪里?”

      “这是神木村啊。”

      “抓我来的是什么人?”

      “你没见到?”那人失声问道,转眼间又反过劲来:“哦对,你是个瞎子。是村里的人。”

      “镇上说的,外来人失踪的事,都是村里人干的吗?”

      “不敢说都是,大部分是吧。”

      “那些人都是被吊死了吗?”

      “大部分都是,太老的养起来。”

      安宁喃喃自语:“居然是真的……”

      那人听他这样说,不由好奇问:“你……你居然没问为什么,你知道这里的事?”

      “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这里的人。”安宁摇头:“只是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居然不是杜撰。吊死人的那棵树,就是你们的神木是吗?它需要时常有活人来供奉才能长大是吗?”

      那人呆立片刻,猛然跪倒嚎啕大哭起来:“您都知道啊!神仙,活神仙,求您救我出去吧!”

      安宁被突如其来的嚎哭吓了一跳,连忙道:“别这样,快起来,我不是什么神仙。”

      他想了想才小心问道:“你刚刚说你也是被抓来的,为什么他们没……”

      “说来也是我命大,”那人擦了擦眼泪:“当年我还算是个胖子,他们刚把我吊上去,绳子就断了。后来我听他们说,一次没死的话,就是被神木拒绝了,不好再供奉。正好他们缺个下苦力的,就把我留下了。”

      “你喝了他们给的东西了是吗?”

      “是,”那人神色悲戚,又面生恐惧:“喝了之后,我……我就发现脚下生了根,从神木那里伸出来的。之后他们就不让我喝了,我现在离不开那树半里地,更别说逃出去了。”

      之前正常走路时倒看不出什么,此时他突然做了个双脚起跳的滑稽动作,果然有一根细细的根须从地下连在脚底。

      “可怜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到现在连个信儿都送不出去,”那人越说越激动:“您能出去是不是?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我家里还略有薄产,如果能逃出去,我将半数家产都送给您!”

      安宁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疯癫的中年人。

      这个人喝了神木的汁液,已经属于神木的一部分了,就算能喝到足够多的汁液,顶多也只能像镇上那个卖画人一样,走到神木根须生长到的地方。

      难怪归期说,那个卖画人的走动范围似乎被限制了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有些毛骨悚然,这棵树已经把根伸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它吃人吃上了瘾,不满足村民为他抓来的供奉,而是打起了镇民的主意。

      待到镇子的地下被神木的根全部覆盖,就是镇民灭顶之灾的时候。

      安宁有些犹豫不决,正想着是先回镇子里找晏归期,还是先去看看那颗神木,半晌才听到身边的人胆怯地叫他,这才如梦方醒。

      “敢问尊姓大名,我没办法救您出去,倒是可以帮您给家里带个信儿。”

      “您能出去吗?在那个……那个供奉之前,他们没给您喝神木的汁液吗?”

      “我身体特殊,那个东西对我没有影响。”

      那人愣了愣,又嚎哭起来:“您能出去,就一定能救我出去!求您救我出去,我后半生为您当牛做马……”

      “够了!”安宁皱着眉头喝了一声:“我再说一遍,我没法带你出去,如果你没有书信让我捎,我就走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叫冯问祖,”冯问祖见他如此坚决,恍惚了半晌才哽咽道:“我我……这就去写信,您等着我。”

      “不着急,你慢慢写,我稍后再悄悄上来取。”安宁扯下衣袖盖住弩|箭:“我要先下山回镇里一趟,我的朋友怕是一直在找我。”

      “朋友?”冯问祖一拍脑袋:“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说陈乐家昨晚来了个挺年轻的客人,就是从镇上带回来的,有没有可能是您的朋友……”

      “长什么样子?!”安宁惊喜。

      “我没见过,我不过是个外人,他们怕我乱说话,总防着我。”

      “不会错,一定是归期,他来找我了。”安宁自言自语,更是轻松了一些:“您快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的事,写好书信就悄悄送来。”

      冯问祖忙卖力感谢起来,要出去的时候又回头问道:“需要我悄悄去找您那位朋友吗?”

      安宁犹豫一下:“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晏归期昨晚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自己在发芽抽枝,身躯无限变大,上直九重云霄,下达黄泉地府。

      天地之间只有他昂然挺立。

      醒来的时候,他还沉浸在那个逼真的梦里,有些发愣。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些茶的原因。

      一喝下肚,他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毕竟是同类,而且对方在他面前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只焦心安宁。

      安宁的不死不灭并不能让他放心多少,有时候,安宁体力上的弱势反倒会让安宁的情况变得更糟糕。

      这里这样古怪,他无论如何也要先确认安宁是不是在这里。

      屋里晦暗不明,他本以为自己醒得早了,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地上一道光上。

      那种颜色是上午的光线。

      他来到窗边才发现,窗外被巨大的枝干缠满,只在枝干的缝隙里能见到些许阳光。

      不用去开门,他也能想到,他这间屋子,已经被一夜之间长出的树枝裹住,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囚笼。

      晏归期没有急着冲出去,只扯掉窗户,抚摸着盘根错节的粗大虬枝,然后在缝隙里的一线天空中,看见一只蝴蝶翩然飞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冯问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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