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七封长信

14、14

　　刘允内心感慨有心效仿孙阿姨来个“短篇小论”，戳了戳成迹，却发现成迹脸色不好，眼神随着秋千飘荡，雨浇湿了他的脸，不仔细看会觉得他哭了。

　　又是这种偷人家儿子的眼神。

　　“回神。”刘允轻掐了一把成迹，换了成迹勉勉强强的一个微笑。

　　成迹打开伞，遮住刘允的少女心，“走吧。”

　　成迹不说话，脱了衣服在浴室洗了一个小时，刘允觉得他可能是要蜕皮。

　　“再等十分钟，还不出来我就去耍流氓。”某刘姓女子这样说道。

　　成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成迹出来的时候步伐有些虚，眼圈有些红，裹着浴巾露着上半身大剌剌地往沙发一窝，抄起一盒烟，火点到嘴边才想起问，“我能抽吗？”

　　刘允觉得“短篇小论”的很有可能不是自己，很体贴地给主讲人倒了杯水备着，慷慨大方地递来烟灰缸，“抽吧。”

　　成迹好像在找话起的源头，半支烟抽完，“我家在山西，没矿，山沟里，穷得要死，考出来不容易，所以拼了命想留在城里，并且离家越远越好，可是…”成迹掸掉一截烟灰，“太远了，远到我妈去世我回家就只看到一盒骨灰。”

　　刘允这个瓜吃得如鲠在喉。

　　她不是没想过成迹从不回家也不给家里打电话的原因，但不想这个原因背后的故事沉重得她背不起来，她惯不会安慰人的，一双手想摸摸成迹的头又不忍打扰，举在空中不尴不尬。

　　成迹瞄了一眼刘允，抓住她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放进自己手里摩挲。

　　成迹只用拇指来回蹭她的虎口，刘允觉得很像土法子治感冒。

　　“我爸反应比我快，我还没缓过来，他就另娶了，亲爸像个后爸，我和家里的联系就是存折上的汇款记录了。”

　　成迹这一支烟抽完，刘允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知道是烟呛的还是今天注定母爱泛滥不可控制。

　　成迹掐灭了那支烟，烟屁股堆在烟灰缸里，不太雅观，刘允也终于看得清了，那滴糊在视网膜上的眼泪受不住重力的胁迫落了下来。

　　刚抽过烟的手指还有余温，平日里敲着键盘的手指都有了薄茧，成迹擦了擦刘允眼底的泪，指腹从眼窝轻轻划过，刘允觉得自己又要哭，堪堪忍住，又听成迹贴着自己耳边来了句，“姐，我也只有你了。”

　　要是之前，刘允还觉得成迹这样的男孩，在学校也该是个打着篮球就有无数女孩排队送水的阳光少年，阳光洒在汗水上，对女孩子说着不痒不重的俏皮话都发着光。

　　直到这位臆想中的少年郎把自己伪装成一座沧桑的大山，然后把地雷埋在山腰，拦腰把伪装炸了个稀巴烂，刘允才终于品出了点儿风雨如晦，你我同舟的意味。

　　刘允忽然想起了孙阿姨那个不清不楚的眼神。

　　于是刘允决定搬家，流言止不住就不止了，她准备再做一次鸵鸟，逃。

　　刘允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搬家工程，收拾了四箱子杂物，刘允快疯了，“成迹，为什么别人过生日享受皇帝般的待遇，而我，像个家奴？”电话那头成迹被灰呛到，咳了半天又笑了，“可能你这皇帝太清贫吧，别急，灰太大了，我再收拾一遍给你话。”

　　刘允做了决定之后陆陆续续开始打包东西，成迹不知道理由，以为自己那句“我只有你了”要把她吓跑，紧张兮兮去问，“姐……你……出差啊？”成迹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刘允正在收拾衣服，跪在地上卷裤子，头也不抬，“搬走啊，你把你房子钥匙给我，我去收拾一下。”

　　刘允说得无比自然，成迹被馅饼砸懵了，“哦…”咽了几杯水才反应过来，“我周末去收拾吧，没什么东西，擦个灰，你……你……你收拾东西就行，收拾好了我找搬家公司。”

　　刘允终于抬了头，看成迹目光闪躲，透着点不好意思，一边说话手还一边搓着裤子，刘允笑了，“好。”

　　刘允那几口大箱子终于跨过半个区来到了成迹的房门前，刘允累到快吐，坐在箱子上等成迹搬上了最后一口箱子。

　　门把手就在手边，刘允看着锁孔发呆。成迹终于搬上来最后一个箱子，和电梯的人致歉，满头大汗，衣服皱着，弯着腰掏出钥匙递给刘允，“姐，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