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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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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中，摩茵莱德想了很多。
翡利·莱德尔的家族是出了名的Alpha军人世家，家主莱德尔将军也许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家族这一届诞生了一个Omega独生子，从而逼迫翡利隐藏Omega身份进入军队。
可是翡利是怎样瞒过军队的严格体检的？
翡利甚至用Alpha的身份同他缔结了假婚姻？
多年以来，军中连一个知情人都没有吗？
翡利的信息素为什么这样难闻？
翡利是如何做到凭Omega的体质争得功勋的？
摩茵莱德认识的Omega不多，他生活在一个Alpha环绕的环境中。帝国的大臣几乎全是Alpha和Beta，宫中的仆从也多是Beta，Omega无法过份劳碌，雇佣Omega事倍功半。
他接触过的Omega几乎只有三种，一种是王公贵族们极偶尔在宴会上出现的Omega妻子们，一种是在他后来当上皇帝后、专职供他亲密讨他欢心的高贵玩偶，还有一种，屈指可数，譬如四处奔走的环保大使，譬如兰德利·昂索。
环保大使他不了解，兰德利曾有一回因故需要莅临战场，战场在一颗荒凉落后的星球上，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飞船不能降落，必须回头，他执意抵达目的地，为此不得不在接近着陆点的位置跳下飞船。
护装完美，路线误差薄可不计，兰德利毫发无伤，但事后在床上躺了七天，无法会见大臣。
摩茵莱德心头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懊悔来。如果今天他没有心血来潮测试兰德利叔叔的态度，就不会来到这一条路上，那么他终此一生都不会知道翡利其实是一名Omega。
尽管他不清楚翡利要如何突破Omega的固有体质限制，但那手段的施行铁定终归艰辛不易。他得付出比普通军人多出不止一倍的代价和心力来交换留在军队里的机会，遑论他还最终掌握住了普通Alpha军人想都不敢想的辉煌地位。
摩茵莱德叹息着叫他：“翡利。”
翡利看起来也吓了一大跳，哪怕刚刚被围攻时他的表情还算得上冷静。
两人面面相愕。
“您为什么在这里？”翡利脸色复杂地问。
“我今晚不在这里。”摩茵莱德说，“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从今往后，你有什么难处，不妨向我开口。”
未来的翡利对他是真心有情，摩茵莱德心里明白。纵没有这份感情，翡利在战场上也多次挽救过他的性命、挽救过这个国家的性命。
即使翡利前世并未向他坦白相陈过，即使翡利的信息素实际上不是迷人的烟草味，而是烂苹果味，即使现在的翡利对此尚且一无所知……
二十岁的翡利闻言低垂眼睛，立刻打消了刚刚的念头。
“谢谢。”翡利平淡地说。
摩茵莱德只以为他强忍悲哀和尴尬，喉咙一闷，不由分说又揽过他的肩膀道：“跟我来，我快挺不住了，这里也不安全，往前走一段路，我安排合适的人送你回上城区。”
翡利沉默了一下。
“明天我们的……”他欲言又止。
“明天我们的婚礼照常举行，你我都需要这场婚礼。”摩茵莱德肯定地回答他，“现在，我送你回上城区去，你在家放心休息一夜。”
“好。”翡利确实放下了心。
两人都不算多话人士，又一个强抑欲望，一个深陷思索，只管共同默默无声地走到了宫殿前。
古殿的仆人从上城区调派而来，经受了与上城区仆从一样的训练，对待失势的摩茵莱德母子二人也并不傲慢失礼。
这个时间他们还远没睡下，摩茵莱德叫来一名Beta，吩咐一句，便顺利调出了一艘小潜夜艇。
潜夜艇顾名思义，艇身涂有特殊的保护颜料，能够使得它完完全全隐身在夜色之中。摩茵莱德希望在自己现下的能力范围内，将翡利这件糗事压得越无人知晓越好。
他这样安排的时候，翡利就站在他背后，默默地打量着他。
摩茵莱德皮相英俊，金发海眼，总是微笑如春，举手投足都是良好修养的体现，即使在政治斗争中摔跌落魄，依然是帝国不知道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幼时翡利也只远远见过他许多次，近些年为了避嫌，更是难以接触，若不是摩茵莱德决意在他身上下投资，设法联络上他，或许今生今世他们都不会有什么不仓促的交际了。
翡利悄悄狠拧了自己两下，眼角含泪地叫：“殿下。”
摩茵莱德回头看向他，表情平静沉稳，但脸色货真价实地绯红，眼神也多少有些迷离。
“怎么了？”摩茵莱德轻轻叹气，口气温柔，“翡利，原来你其实这么胆小？”
要知道，在他眼里，这一年的翡利未免太年少了。
翡利心弦一荡。
他不大在意胆小这一评价，他不在意任何加诸己身的评价，一向只爱拿成绩说话。
尽管不知道摩茵莱德的思路怎样运转，翡利没有否认所谓胆小。
“您通常几点钟休息？”翡利问。
摩茵莱德微微一怔：“你想要我陪你回去吗？”
这很不方便，如果翡利坚持如此，他们很容易擦枪走火。
前世的整场协议婚姻里，两人都没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摩茵莱德不确定翡利是不是被今夜的意外经历吓着了。
他当然清楚翡利胆子不小，在战场上堪称是胆大包天，可Omega身份被发现的风险翡利承受不起；一直以Alpha的方式被教导培养，一旦遭遇意外，自尊心也很难不受到摧折。摩茵莱德理解他的反常。
可出乎他的意料，翡利摇头说：“我担心您休息不好。我马上就走。”
摩茵莱德笑了笑，他的确一直睡眠不好。
“你怎么清楚我容易休息不好？”摩茵莱德问。他不认为这是哪位仆人多嘴走漏出去的消息，否则翡利自然也该知道他一向几点钟在床上躺下了。
翡利语带斟酌：“您看起来很累。”
“你怎么清楚？”摩茵莱德面色一冷。
翡利这才不得不说道：“是皇帝陛下驾临莱德尔家时，不经意说起过。”
摩茵莱德又是一怔，半天重新拾起笑容：“晚安，再会。”
翡利不多言语了，左手覆上右肩，朝他浅鞠一躬，缓步退去。
目送小潜夜艇往上城区的方向越飞越远，信息素的影响渐渐消失，摩茵莱德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他刚刚状态紊乱，忘记询问翡利深夜来此的原因了。
他也不很在意，来日方长，问这个问题的机会多得是。
眼下他在意的是古殿的仆人。
不错，他们并不傲慢失礼，但他们不是他摩茵莱德的人。
否则兰德利不可能大摇大摆、毫不受阻地在晨间直接进入他的卧房。
摩茵莱德十分清楚，在不狗眼看人低，不苛待失势者的前提下，听命于现任皇帝也非什么过错。
与其花费心机去一一笼络他们，取得他们的忠心，摩茵莱德更倾向尽快和兰德利本人澄清那他摸不着头脑却必定存在的误会。
他不轻视细枝末节、一点一滴，但更敢于直击要害，一步擒王。
婚礼不仅是合作的一部分，也是让摩茵莱德回到上城区的最好方法。
星系正处于战乱当中，兰德利不会开口将莱德尔家族这一代的独子也打发到下城区来。摩茵莱德母子因此可以回到上城区，当然，古殿的仆人们也会随他回归。
坐在重返上城区的飞艇上，摩茵莱德无心俯瞰风景，只频频张望对面的女人。
女人金发流膝，穿一身典雅素净的丝绒长裙，眼波柔和。那是他的母亲玛丽亚王后，一名女性Omega。
在前世，无论摩茵莱德继位后如何弥补，如何供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与精神安慰，她还是不出十年便病故了。
“我有什么不妥之处？”玛丽亚王后微笑着回应儿子的频繁观察。
“您光彩照人。”摩茵莱德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紧张。”
玛丽亚王后说：“不必紧张，孩子，之后你会觉得乏味的。”
她言下所指，是皇室成婚时的必备步骤——马车游城。这古老交通工具现今存在的意义为数不多，此即是其中之一了。哪怕这场婚礼是两名Alpha的婚礼，这一环节也不会删去。
凭马车游遍首都的整个上城区，需要花去大半天时间，不少Omega王后仅仅是保持仪态端坐这么久，都会感到疲累。由于摩茵莱德只是王子，礼仪减半，倒是好过不少。
“您那时觉得相当乏味吗？”摩茵莱德笑问。
“无可救药。”玛利亚王后坦言，“何况你父亲沉默寡言。”
她又说：“可是这项环节不该删去。”
摩茵莱德清晰地记得她即将说出的答案，这幅场景在前世一样发生过。他只是问：“为什么？”
玛丽亚王后回答：“因为对于许多Omega来说，一生只有一个日子，可以见到这样丰富的世界。”
摩茵莱德没有吭声，皇帝也无法改变一切。
风声从凛冽转至和缓，飞艇缓缓降落在睽违已久的皇宫里，摩茵莱德一步踏入白昼，抬眼正对上翡利的凝视。
昨夜的事情好像对今天的翡利全无影响似的。今天阳光下的翡利看上去沉着、严肃、可靠，和真正的Alpha没有半分差别。他袖口佩戴了蓝宝石袖扣，样式不稀奇，不过是他从来最爱的款型。
“像你的眼睛随时注视着我一样。”前世的翡利有一回半真半假地说，“因此我才能不畏惧与你分别。”
“摩茵莱德殿下，”今生的翡利出声向他走来，“早安。”
“早安。”摩茵莱德和他握了握手，搀扶起玛丽亚王后的右手，低声问：“长辈们都已经在里头了？”
翡利点点头，同他并肩往宴会大礼堂迈去：“您差点又迟到了。”
摩茵莱德咳嗽了一声。
玛丽亚王后闻言代他开脱道：“是我身体不适，延误了时间，摩茵莱德很重视这场婚礼。”
翡利一笑：“我明白。”
说话间三人已走进了礼堂，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问候的音潮也扑面而来。一个男人立刻转身走来，一边引路一边玩笑道：“摩茵莱德殿下，虽说有违尊卑，从今往后，还请您稍微照顾翡利了。”
果然，摩茵莱德心底一沉。翡利真的是个Omega，原来莱德尔将军在这时曾经暗示过他。
这军装笔挺的高大男人就是莱德尔家族当今的主人，杰克·莱德尔，翡利的叔叔。
对，他的叔叔就一点也不烦人。
翡利的双亲皆已去世，莱德尔将军膝下无子，对翡利关怀真挚，且战功显著，为人正直，摩茵莱德和翡利都颇尊敬这位长辈。
前世他早早牺牲在了一场险恶的战役里，尸骨无存。
不仅仅是他。
摩茵莱德展眼看去，四周举杯庆祝、言笑晏晏的众多臣子宾客，在可能甚至不多么遥远的时光后，大多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人正拄杖交谈，阔论星际局势，未来将血肉飞溅，马革裹尸；有人正称赞友伴的项链，未来将病息奄奄，一言难发。
而兰德利·昂索。
摩茵莱德把双眼一眯。
他站在不怎么起眼的地方，不知在听人汇报些什么，眸冷眉寒。他通常如此。
在摩茵莱德的所有印象中，惟有一夜例外。
那是兰德利死于非命的前夜，那时摩茵莱德从花园经过，远远听见他大笑的声音，皱眉一望，见到兰德利破天荒地开怀，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阵子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政治喜闻。
摩茵莱德感到自己不像是站在婚礼的礼堂里，而像是站在过去里，周围密布早已死去的人。有一些是因果，有一些是遗憾，有一些是谜团。
这使他如坠冰潭，久久回不了神，无心细听莱德尔将军又说了什么，无心惦念接下来的领舞。
“摩茵莱德？……摩茵莱德？”冰潭深处，突然有人发声叩裂冰层，“我在这里，我是真实的。”
摩茵莱德猛然抬头，狐疑地问：“什么？”
时间恢复流动，空气恢复温暖。
年少的翡利一脸无辜，比他更加迷惑地反问：“什么？我以为您重回王宫，心绪复杂，回忆起不快的事情来了。”
摩茵莱德将信将疑，迅速调整好表情，整了整衣领。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锅
↓
锅→兰德利←锅
↑
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