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侠》霜隐

5、第四章丨止水盈盈，凝脂点漆（中）

　　“我说各位，不如打开锦囊吧，这石室漆黑一片，密闭无缝，被困得久了，怕是大家都难以活命。”说话者乃金光门所派弟子林由，他进入石室时孤身一人，同行之人应是提前退出了。

　　沈晏心道，蠢材，既是密闭无缝，又怎能引来那“银玉蝶”传信。

　　一个悦耳的女声淡淡道，“林师兄，现下想传信怕是来不及了。”

　　她身旁的同伴道，“闻师妹说得不错，与其求救，不如自救。”

　　沈晏与青荇站在东南一角，青荇在沈晏手心写了个“柒”，意思是现下石室中的共有七人。沈晏心知这位姐姐内力高强，也不疑有他。想必其余五人，也是闯过了前几道机关后，进了这石室。

　　林由无法，只能问道，“不知是否有兄台身携火折子？”

　　黑暗加大了众人的恐惧，一旦有了光，要解开这石室内机关就好办一些。

　　“我…我我有！”听这结巴又怯懦的声音，沈晏便知是尹寒。他既能在此，那与他同行的段惊蛰也一定在这石室内。

　　尹寒刚划开火折子，耳边便袭来一阵暗器破空声。

　　“小心——！”出声的正是沈晏。

　　青荇听罢，手中长鞭一甩，从墙□□出的暗器被打落了一地。循着火折子的光亮，众人见此石室四壁皆有一神兽浮刻，方才的暗器便是出自神兽之口。

　　方才沈晏右手戴着“霜华”，“拨云指”一捻，截住了一枚暗器，现下细细拨弄了半晌，这暗器便消失不见，沈晏心道，凝水成冰？

　　见此情形，一旁双手抱剑的段惊蛰出声道，“‘棱水钉’？看来这剑冢内机关布置，皆循五行生克，阴阳八卦之法。”

　　青荇听了也微微点头，她曾得主人提点，略懂机关，附和道，“相传‘翠微剑阁’剑冢之内的机关为大师公孙演所制，循‘五行之术’也不奇怪。”

　　另一边尹寒惊魂未定，唯唯诺诺道，“方……方方才，我与段大哥遇上的机关，全是木人。”

　　见尹寒仿佛想起了什么，沈晏便问道，“那些木人有何异处？”

　　尹寒轻声回道，“那些木人的手臂上都有一朵小的‘墨梅’徽记。”

　　沈晏说道，“我曾在古籍上见过，公孙演少时游学，在洛西学宫师从公输夷，相传此人为人狂傲，所制机关都会留下自己的记号，想来那‘墨梅’便是了。”

　　此时，一旁的林由却没好气道，“公孙演已是百年前的人物了，现下提他又有何用？若破不了这机关，大家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他的左手被方才的暗器所伤，正隐隐作痛，心中又暗自庆幸道，幸得翠微剑阁非那蜀中唐门，不然自己的命还要丢在这鬼地方。

　　百花派与金光门平日里有些往来，论辈分，闻青兰须称林由一声师兄，只听得她打圆场道，“林师兄莫急，既已知晓是公孙演的机关，那必定有破解之法。还请各位师兄师姐一同想想办法，大家可以一起出去。”

　　沈晏心想，这小女郎到底是被选为百花派下代掌门的人，虽然在那练武场上出招毫不留情，现下倒是会做人。

　　闻青兰言罢，便真和同伴一道开始对着墙壁细细查看，其他人也一道行动了起来。

　　四灵为阵，青龙在东，五行为木；白虎在西，五行为金；玄武朱雀又分别为水火。翠微剑阁位于蜀中，在西属金，金生水。而此间密室中的暗器便是“棱水钉”，属水。水为虚，土为实，实胜虚，土胜水，那生门必在与水相克的土中。但四灵中无土属性灵兽……

　　沈晏从腰间锦袋中拿出了一样钗状物什，向尹寒借了火将其点燃，霎时间整间石室内亮如白昼，同时还萦绕着一股暗香。

　　“你点的什么东西？”林由咋咋呼呼地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问题。

　　“林兄莫急，此物乃家母所制，无毒。”要是兑泽在此，一定高呼郎君娘子，小郎君竟然将价值连城的“沉雪香”就这么点了。

　　即便他如此说了，林由依然以衣袖遮住口鼻，沈晏也不在意，倒是那唯唯诺诺的尹寒像是发现了什么玄机。

　　“土，土属，那便不是四灵阵。”尹寒嘴里念念叨叨。

　　沈晏听了脑中灵光一闪，抬头见石室顶部果然有另一神兽的纹刻，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螣蛇。

　　“不是四灵阵，是六灵图！”众人听得沈晏此语，皆摸不着头脑。

　　“劳烦借过，”沈晏将那“沉雪香”往地下照去，“快看脚下！”

　　众人一惊，以为有所生变，唯有尹寒指着自己脚边高呼，“麒麟的眼睛在这儿！”

　　沈晏听他声音高亮，不同于前些时候，看来这小结巴藏了些什么。

　　“‘六灵图’的生门就在那儿。”

　　尹寒点头，蹲下身子，在麒麟的双眼处摸索了片刻。

　　林由有些不耐烦，想凑过身去，“你要是不会就换其他人来！”

　　段惊蛰用左肩轻轻一挡，“林兄，稍安勿躁。”

　　不知尹寒是如何触动机关，众人只听得一声闷闷的“嗡——”

　　“快看，这里出现了一个暗格！”出声的正是闻青兰的同伴，此时她手上拿着沈晏方才分给她的“沉雪香”。

　　众人一看，白虎浮刻的口部，凹陷了下去，正是她所说的暗格。而此暗格内又有一个木制机关。

　　闻青兰离得最近，但看了片刻也不得其解，“一共十个木块，分别刻有‘梅兰竹菊’四种不同徽记，难道是要挪动不同的木块，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徽记？”但她怕石室内机关重重，不敢轻易动手。

　　一旁的林由却不管不顾，“我来试试。”说罢，便挪动了其中两块，将三块刻有‘竹’的木块挪到了一排，众人听得石室东面的墙壁突然一动，开出一扇小石门，上书“只身道”三字。

　　“‘只身道’！想来是只容一人通过了，”林由大笑道，“机关既是我解开的，各位，在下便先行一步，各位后会有期！”说罢，便闪进了那扇小石门，他一进去，那石门机关便又立即重新关闭。

　　闻青兰的同伴见状忿忿不平道，“明明是大家一同找到的暗格，这人怎能独吞功劳？”

　　闻青兰眼神朝那石门淡淡一瞥，安慰她道，“我看要解开这机关没这么简单，他也未必真能通过后面的机关。”

　　沈晏摸了摸下巴，问身边的青荇，“不知姐姐有何高见？”

　　青荇道，“你心里既有主意，就去试试罢。”自进了这剑冢，沈晏这小子便如鱼得水，想来没什么机关能难倒他，青荇思及主人的吩咐，便打算静观其变。

　　沈晏挑了挑眉，指着那木制机关道，“这刻有‘梅’的木块最大，且仅此一块，刻有‘菊’的木块有四，但最小，余下的‘兰’为二，‘竹’为三。要解开这个机关说难也不难，便是要将那‘梅’从最里挪到最外，这便是公孙演的机关之一，名为‘峰回路转’。尹公子，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

　　尹寒原本还在低头研究那个机关，听沈晏问自己，忙不迭摇头道，“在…在在下也不知。”

　　一旁的段惊蛰依旧抱剑站在尹寒身旁，只是打量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深思。

　　注：
　　公孙演：前朝机关大师，为人狂傲不羁，师从洛西学宫公输夷。“鳌山之战”中，前朝唳太子曾用公孙演所制机关，大败敌军。公孙演却自此之后不知所踪，多方派人寻访，皆无所得。
　　沉雪香：陆灵犀所制，取玉矶山中沉雪木心材为料，缀以东海鲛珠，燃后室内如有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