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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开席(六) ...

  •   庄淳正式入职Q大。拿到合同那天他早早地回到家里,在李月屁股后面跟上跟下。李月实在受不了他后,转头问他有什么事。庄淳伸手摸摸头,笑嘻嘻地说他找到工作了,要去Q大当讲师并兼任辅导员。那一刻,李月想起当年他们经济拮据,庄淳跑成了第一笔订单,他快乐地去教室门口等她下课。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冲动地抱着她转圈,亲她,告诉她他们赚钱了。
      李月脸上有一丝悲哀划过,被庄淳察觉。跨上两级台阶,庄淳温柔地抱着李月说:“宝贝,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到死都爱你。”
      “我愿意等,等你想接受我时再接受我!”
      庄淳牢牢守住了自己大床上的一亩三分地,每天早出晚归,规规矩矩。偶尔遇见李月醒着的时候,就跟李月撒娇似地抱怨现在的学生工作难做,个个像个祖宗似的。李月要是心情好应他两句,他会高兴地抱着李慎又亲又抱,晚上早早赶回来给李慎讲小白兔各种各样的故事。搞得李慎一见自己妈妈和他说话,就知道今晚自己又要听小白兔的故事了。
      周六,庄淳看见李月在露台上织毛衣,长椅边放着一件明显是织给慎儿的小小的一件做对比。看样子似乎织错了几轮,正一脸认真地动手拆了又织。庄淳心花怒放。
      两个小的还是每天吃夜奶,慎儿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个吵闹的小东西,现在即使他们半夜哭大半小时他也不会醒了。四下安静的房间里就剩李月和庄淳在无声地忙碌着。
      李月因为没有怀胎十月,所以觉得对这两个孩子有亏欠,一直带在身边照顾,不愿意假他人之手。庄淳了解到了,所以也没有阻止她。也更因为自己对李慎和李月的亏欠,让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加倍地付出去弥补。所以每每孩子醒来的时候,他也会立马起来帮忙,有时候甚至在孩子醒来之前他就醒了。
      汤继臣进了审计署。
      本来出国前他就接到了邀请,但那时候他没打算就此安定下来,便没有理会。这段时间他和庄氏、和庄淳甚至是和李月的事在圈子里闹得风风雨雨,一些人也摸清了点门路。看见庄镇的儿子死而复生,变成了去Q大的庄淳,便立即向他投来摇曳的橄榄枝。仿佛在说,呐你来给我帮忙,我给你刀枪剑戟,你继续和他对着干。
      而他好像不讨厌这样,便欣然接受了。

      庄氏在汤继臣的建议和廖海滨的管理下进行机构业务精简,裁掉了一些冗沉的部门和人员,也抛售了一些外线业务,把主要精力转回到重型机械的设计和制造。在这一点上,庄淳赞成汤继臣的想法。
      庄氏已经不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庄氏了,无论资金还是人员在跨专业跨行业的许多业务上已经力不从心。这个问题他之前就发现了,但那是李月时期的庄氏版图,他实在舍不得裁,所以一直苦苦支撑。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是时候把精力重新放回到庄氏的经营和发展上,这些调整真的非常必要。
      廖海滨会和他保持联系,汤继臣应该有预料到。所以庄淳也不避嫌,在廖海滨第三次来电问他一些重大决议上的事情时,庄淳直接让他去建议李月召回林树和陈将。廖海滨听完简直是大喜过望,只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如果只以职员或助理的形式召回他们,这并不会违背股东会上的限制条款。
      对于廖海滨这白痴言论,庄淳无言以对。
      之前李月已经从汤继臣处得知相关的消息,没有多做为难便同意再次聘任林树和陈将,并在广南和香港给三人以及有功之臣黄朝置办了房产以示鼓励。
      不久,死守香港的黄朝便频频传来捷报。
      李月去德泽小区把一些常用的物品搬到了庄宅,陈奇亲自带人出来帮忙。去幼儿园给李慎办休学的时候,李月见到坐在安保室里的邹明,又是一个花猫脸。忍不住轻笑,转身看见身材圆润的莫菲,似乎明白了什么。
      庄淳为女儿取名庄华,小儿子取名庄严。出自苏曼殊的《本事诗》,华严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爱我情。
      乍一听,李月并没有联想到诗歌的事情。觉得取得挺好,干净利落,并秉承了李慎的单字名一脉的风格。
      这天,李月把织好的毛衣送去给汤继臣。汤继臣不在家,李月把东西托给汤政纲,请他转交给汤继臣。汤政纲看见李慎穿着件一模一样的,接过衣服很是高兴。
      汤继臣回来后,汤政纲把李月过来的事和两个小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汤继臣气得立马回房换上上次李月给他买的羊毛衫,一边换一边还觉得不够。找出那年去香港,李月给他买的大衣还有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鞋袜,一并穿上。把头发往后一抓,叫上审计署的同事直冲Q大。
      哼。
      他庄淳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他这就去告诉他,卿卿到底爱谁更多点!
      汤继臣到时,庄淳正在七楼上应用数学。本来是安排他到经济学院的,但碰巧数学科学院的女老师休产假。这边正缺人,便让庄淳过来先顶她的岗,兼经济学院的新生二班的班主任。
      庄淳本来土木工程毕业,教数学难不倒他。更因为害怕被李月嫌弃,加上汤继臣入职审计署给他的刺激。入职以来,庄淳可谓是兢兢业业,没有丝毫怠慢。
      汤继臣带着两个人在后门站了一会儿,便吸引了教室里男男女女的注意。学生们频频回头,使得在黑板上认真演算着的庄淳都不得不注意到讲台下的骚动,继而注意到门外汤继臣一身骚包的穿着。
      黄褐色的貂皮翻领配上混血儿立体的五官,再梳个不太正式的大背头,挺身而立。一身袭人的吸引力,像个冰冷又有着致命诱惑的吸血鬼。
      “吸血鬼”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步走上讲台,然后拿起马克笔在一个次方根算术式后把得数2017改成了2019。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庄老师,你算数好像不太好啊。”
      庄淳真想生吃了他。
      他本来写的就是“9”字。不过是起笔稍有重叠,看起来有百分之一像“7”字,可他汤继臣就能忽略掉那百分之九十九,还不被人指责。你看那底下一片被颠倒众生的花痴脸!
      “不过同学们要懂得包容。庄老师本来就不是学数学的,错了情有可原。他以前可是做大生意的人,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一无所有了。只能让自己爸爸帮他找了一个当老师的工作养家糊口。”
      “什么?你们说我的衣服好漂亮?”
      汤继臣抬手碰了碰自己耳廓,示意没听清。然后故做惊讶状,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状似害羞地说:
      “嗯,是的。是我宝贝月儿买给我的呢,从里到外都是,连袜子都是。”
      底下响起一阵嘘笑声,大家都被汤继臣的爱现和滑稽的表演给逗乐了。
      庄淳差点克制不住自己,但数学院的院长陪着一个人在窗外。他知道汤继臣肯定又挖了坑在等他,遂长呼一口气,死死忍住!
      汤继臣抛够了眉眼,煞完了庄淳的威风,便向窗口示意,他们可以进来收拾残局了。
      数学院院长蒙奇和庄淳打了一声招呼,便站到讲台上介绍来者两人。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审计署的两位副总审计师汤继臣先生和纪骁先生到我校指导工作,让我们用热烈掌声表示欢迎。”
      此处省略五千字。
      到结束语,蒙奇大赞汤继臣和纪骁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听得庄淳直想跳楼。
      蒙奇看见庄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夸这小主子了,据说这位的父亲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赶忙握住庄淳的手说道:“庄老师辛苦了。”
      转头又对台下说:“同学们,庄老师以前是经济领域的人,可能对教师这一行业不太熟悉,大家要多多体谅,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
      这也就是坐实了庄老师一无所有,年过三十还要爸爸帮找工作的事?
      ……
      庄淳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当初汤继臣冻结庄氏资金,就是为了卖掉李月名下的房产。因为他知道他收到消息会接手,但他要的就是他的一无所有。庄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股份转完后,汤继臣为什么还紧盯着他不放。因为在他的名下还有广南商业中心的一套住宅。
      所以他故意设计漪园一事,除了用溢价在股东会上狠狠击他一拳,还要他将商业中心的住宅折价弥补庄氏。
      他走到今天身无分文,竟全部在汤继臣的算计之中!

      庄淳回到家时,刚好撞见李月他们在吃饭,也没停留,直接回了二楼。
      往常都是八九点才到家,李月看情况不对,疑惑的抬头看向庄镇这边。庄镇抱着李慎示意奇叔问问,十来分钟后,邹明回电话说,下午汤继臣带着审计署的人去了Q大,在庄淳的课堂上说了什么云云。
      李月苦思冥想,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是因为毛衣的事。虽然她不觉得她有什么需要解释,但庄淳好不容易接了这个事,她不想因为她而辜负了一个老人的爱重之心,遂想起身上楼。庄镇抬手示意她坐下,“随他去吧。”
      “让他去学校就是想治治他的烂脾气,不然以后还得有苦头吃。”
      李月眨眨眼,坐下吃饭,心底竟莫名泛起一股温暖和高兴。现在,她已经不觉得呆着这里会让她沉重和压抑了。
      没两天,对面山头的汤继臣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一下子玩心四起。穿着李月给他织的毛衣欢快地过来邀李月去陪他逛Q大。看这情况,李月就知道汤继臣没玩够。
      庄镇今天刚好在家,看这汤继臣嬉笑阳光的脸,感觉这两个老小子就像当年自己的和汤政纲一样,到哪哪不对付。
      “去吧,顺便看看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已经好几个人向陈奇投诉他不务正业了。”
      李月上楼换衣服,汤继臣陪着庄镇在茶室里喝茶。两人坦诚地聊了一些时事和将来,不一会儿便相谈甚欢,要不是因为中间隔着个汤政纲和庄淳,两人几近可以成为忘年之交了!
      庄镇不得不感叹,汤政纲一辈子没大的出息,倒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庄淳不是差,只是稍显浮躁。品性上做不到像汤继臣这般深沉厚重,厚积薄发。

      庄淳今天带经济班的学生体检,人太多,在校医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汤继臣的车停在六教门口的停车位,李月下车刚好看见对面的庄淳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一众学生,带着点可以察觉的烦躁。
      这事要是放在十年前,即使给一千一万个假设,李月也不会相信,庄淳居然能静下心来和一群半大的学生打交道。
      李月带着李慎和汤继臣相继下车,站在队伍后面的学生引起了一股子骚动,庄淳敏锐地察觉到。回头发现一帮学生男男女女都有,两眼放光地不知道在发什么花痴。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庄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李月…
      一条浅色的贴身牛仔裤套那双他买的及膝长靴,上身一件半长的翻领格子斗篷外套,浅色的牛仔裤隐隐约约露出一截。蓬松的栗色卷发上带着顶圆形的羊毛咖啡色帽子…
      庄淳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抱着举起来,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的女人!
      可是,她旁边怎么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庄淳摁住狂跳的内心,定睛一看,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
      汤继臣也把头发弄卷了,穿着件小羊羔翻领的牛仔外套,深色牛仔裤,一双浅黄色的踝靴,看着更有异域的味道了。上衣里面套着……那件毛衣不是月儿织给他的吗?怎么穿到汤继臣身上了!为什么慎儿一起穿着,那岂不是和汤继臣成了父子装,汤继臣的牛仔衫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穿了一身的牛仔衬李月的牛仔裤!
      老婆孩子是他的,毛衣也是他的的好不好!
      学生们已经及无心排队,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这高颜值的一家三口和身后高配板的宾利。庄淳听着议论,心中更加愤懑难忍。
      哼!
      庄淳甩手而去,他的心痛死了,他再也受不了了。
      汤继臣远远看见庄淳像只愤怒的公牛转身奔逃,当场哈哈大笑。
      一把抱起地上穿着黑白熊猫外套的李慎,拽回站在前方的李月,挽着她的肩膀,往二食堂方向走。
      “宝贝,我们去学生食堂吃饭。好多年没和你在食堂吃过饭了。”
      李月见汤继臣如此开怀,不自觉地笑。伏在汤继臣怀里抓着他的衣角,也不理会愤然离去的庄淳,跟着汤继臣往前走。

      回到教师休息室的庄淳越想越气,明明他才是孩子的爹,为什么毛衣不是给他织的!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汤继臣!
      遍寻不见唐铼,这才想起唐铼已经出去浪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立马拿出电话,让他来Q大,归队干活。
      此刻的唐铼正拿着陈奇每月支给他的高额工资,玩得不亦乐乎。这一看见庄淳的电话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扑克啤酒,继而奔往Q大追查那三人行踪。
      可要跟踪人家的是他,现在不高兴的还是他。庄淳看着学生食堂里汤继臣和李月头颈相交的样子气得差点脑溢血。紧紧握着手机抓着头发,在教师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偶尔单手捶墙,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唐铼打电话过来不接也不回,最后想起学校好像分了一间宿舍给他中午休息,气哼哼地电话问了后勤处的人,弄清自己的宿舍是哪一间,干脆去教师宿舍。
      下午没有课,本来他今天还高高兴兴带着人去体检,以为下午就可以回家去陪李月和孩子,可…现在回啥!人家有人陪着呢,而且身长玉立,英俊潇洒,比他耀眼多少倍!
      唐铼联系不上人,没办法,只能循着味到宿舍找他。好不容易撬进去,发现庄淳躺在简陋得只有两张薄被子的单人床上,屋里连暖气都没开。唐铼打开暖气,然后只能到小客厅去呆着,屋里连椅子都不多一张。

      傍晚,庄淳醒来去卫生间冲凉。女人拳头大小的花洒温吞吞地吐着水,庄淳已经忍到了极限,想不到现在连个花洒都来欺负他。一个控制不住,庄淳抓着软管就把花洒给砸了。
      唐铼在外面听到动静,猛地敲门,问庄淳需要什么。
      庄淳不理会,伸手想拿浴巾把自己身上的泡沫擦干净,抓来抓去没抓到。一把拍开水龙头洗干净自己满是泡沫的脸,看着光秃秃的老旧水泥墙才记得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连毛巾都没有,拿什么浴巾!
      看见洗脸池上一个明显是上一个主人留下的小塑料盆,拿过来拧开水龙头,直接接了水往自己身上冲。穿着一身半湿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庄淳兀自坐在屋里唯一一张老式的学生椅上抽烟。
      唐铼看这情况,知道庄淳是不习惯这简陋的环境。
      “大哥,要不去酒店吧。”
      庄淳没说话。
      唐铼动动小木桌上的晚餐,暗示庄淳吃饭,庄淳还是一动不动。唐铼又靠过来,“大哥,您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庄淳冷冷转头,正想说话,却毫无防备地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大哥,你不回家,嫂子会担心的。”
      哼,她要真会担心,何至于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了!
      庄淳想起半夜要吃奶的两个孩子,心里又酸又涩。他倒是想回去帮忙,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有他无他都无所谓。
      也是,慎儿还不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她多厉害,要他何用。
      想到这里,庄淳忍不住又伤心。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她不是喜欢上进的,温文尔雅的男人吗。他就在努力地改变啊,每天都很努力的上课,努力地做一个好老师,努力地为这份工作负责,努力地从头再来。
      为什么她就看不到呢!
      你还要我怎样!
      扔了鞋子,庄淳干脆又跑到了床上,还穿着白天时候的西裤和衬衫。
      唐铼知道自己劝不动庄淳。只能外出,打算买些洗漱用品回来,他刚才发现庄淳好像用的是人家的洗手液来洗澡,而且他自己还不知道。估计是沐浴露和洗手液都分不清,见着个起泡沫的就拿来洗了。
      ……
      唐铼走到楼下,想起自己大哥颓丧成这模样,他必须得为自己的大哥换取点什么有价值的回报啊。于是坐在楼梯口给李月发信息,满屏都是庄淳此刻凄苦不堪,病弱西子的生活与状态。
      吃饭的时候,李月坦白说,这几天庄淳可能心情不好,大概得有几天不回家。庄镇知道汤继臣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猜了个大概。夹了长长一条鲈鱼肉沾了点酱油放到了李慎碗里,淡淡说道:“随他吧。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唐铼买完东西出了商场还是没收到李月的回复,估计悬了。于是又转回去买了两条烟和一箱酒,手机嗯嗯地响着,拿出一看是银行的提示短信,卡里的钱一下子下去了一大半。一阵寒风挂过,仿佛提示他要勒紧裤腰带过往后的日子。
      两人就着冷菜喝到大半夜,烟头掉了一地,尤其庄淳脚边的最多。好不容易,挨到庄淳睡过去。唐铼把人搬上床,昏昏沉沉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了,直接扯着被子睡到了边上。

      庄淳朦朦胧胧似乎看见有人在跟前晃悠,好像是在扫地。突然想起是不是李月来了,于是从床上猛地跳去,旁边碰到一个人的手臂,吓得庄淳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眼神聚焦,发现面前的人不是李月,这才气愤地掀被而起,发现床上的居然是唐铼。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嫌弃地站起稍稍立定,想起昨天唐铼陪着他喝到了大半夜。这里也没其他的地方可以躺,倒是错怪他了。
      这时陈奇从客厅走进来,轻声道:“少爷,少夫人说您这边条件简陋衣衫单薄,怕您住的不舒服,让我带人来给拾掇拾掇。夫人还收拾了一些您的个人物品,让我一并带过来了,说让您用得顺手些。”
      ……
      庄淳呆坐回床上。
      卫生间已经被粉刷了一遍,整套花洒都换成了大孔舒适型。小客厅墙纸焕然一新,还摆了一套崭新的意大利沙发和英国来的茶具,几个年轻的装修工正蹲在地上裁剪地毯。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两个家里的女佣抱着天鹅绒的被子站在他面前,正准备给他铺床……
      李月这是在说:你就住这吧,不用回来了!
      悲伤逆流成河…

      庄淳把唐铼身上的钱搜刮干净,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然后每天早起去田径场锻炼,起初跑两三圈就上气不接下气的,慢慢地已经可以跑五圈、六圈,直到后来的九圈十圈。
      接着去食堂早餐,然后去上课。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只有庄淳知道自己内心的纷乱。
      冷静下来,他终于回想起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这么矫情。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面前严峻的形式斡旋。
      李月一下子就把台阶给撤走了,他走不下来……
      中途邹明来了一次,他努力地从他的表情里查找一丝一毫是李月派他来打探情况的痕迹,但没有。邹明是从唐铼那边得到消息,然后自己突发善心才过来看他的。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庄淳走过去让人拿了包烟,伸手掏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无。
      “带钱了吗?”庄淳转身问邹明。
      邹明的大学充满了脚臭和汗臭味,并没有见过这种到处是女大学生的大学,现在正好奇心十足地到处观望呢。一听庄淳好像在叫他,便兴冲冲地跑过来。
      庄淳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声:“带钱了吗?”
      邹明哦哦哦地连应几声,连忙从钱夹子拿出一张毛爷爷递出去。忽然想起件事,“大哥,你不会连买烟的钱都没有了吧?”
      场面出奇的安静。
      邹明仿佛看见自己面前缓慢下落的尘埃。
      听着自己脑海里那绵延不断的回音,邹明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小卖部的墙壁上。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这么不知死活!
      抖抖擞擞把皮夹子的钱都拿了出来,伸到庄淳面前,“大哥…”
      天雷滚滚的事情发生了!
      庄淳面不改色拿过邹明手里的一沓纸币,然后一本正经地走了。走了……
      他真的接了…。
      他大哥庄淳,他们身家成迷的庄局生的儿子!居然真的从他手里拿走了那几千块钱…
      天哪!
      怎么办!
      那是莫菲下午才给他的,要他去买加湿器和孕妇奶粉,还要给车子加油,还要给莫菲带手办,还要零食,还有小礼物!
      OMG!
      怎么办!
      邹明欲哭无泪。
      他是不知道庄淳现在有多穷。那天从唐铼身上扒拉出三张卡和一万多块的现金,就差□□没搜了。
      拖着唐铼到柜员机取完钱,庄淳便良心发现,觉得要遵循李月有计划的消费的生活理念,于是决定先把钱存起来。可当他把自己卡抽出来,一分钟没到,庄淳就看见自己的手机短息提醒,他的资产变成了-15.78万元……
      ……
      不就是没钱嘛!
      咱庄总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能被这点小挫折打败呢。
      于是,庄淳面不改色地带着剩下的三百多块的零钱和硬币找到了校园卡的充值点,将钱全部冲了进去。
      就这样,我们曾经的亿级大富翁庄老板,靠着这装有三百多块钱的饭卡和唐铼剩在教师宿舍里的大半包烟,整整挨了大半个月。

      陈奇又收到了中间人委婉的建议。说庄淳这段时间对学生太放纵了,老师学生都不认真复习备考,一天到晚把学生带到操场放风。
      院里已经接到好几个老师的投诉了。这样下去恐怕影响不太好,而且过两天有一个新教师考核公开课,届时学校领导都会参加,别被刷下来才好。
      李月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两天后,李月问清楚了庄淳上公开课的时间地点。收拾好,带着李慎下楼。刚好碰见庄镇在地坪的茶室内看着一沓的资料,看着像是一些简历之类的东西,一本本地堆在一起。
      “爸,我带孩子出一趟门。”
      庄镇从文件里抬头,摘下眼镜慈祥地笑着应了一声:“去吧。”
      其实,这一声爸李月并不排斥叫。很多事情上即使老人不说,但她已经猜出一二,比如她在武警总院的生产。
      四年前的崇山,在中国的势力远不像如今这般呼风唤雨。所以要想召集国内顶尖专家,并且都是军医大拿来抢救剖腹产后发生羊水栓塞的她,崇山未必力所能及。唯一的答案只有当时在场的庄镇。
      那时候庄镇已经知道她和庄淳离婚,也知道孩子可能不是庄家的,但还是义无反顾举全身之力救她,她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的。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李月才从车里出来。从后座上解开李慎的儿童座椅,把孩子从车里抱下来,牵着手这才走向坐满了人的科学楼1-520。
      到五楼楼梯口时,李月本打算让孩子在门口轻声地叫他声爸爸,以此鼓励鼓励他。但往回想,为什么她要鼓励他,他爱珍惜不珍惜。关她何事,反正她这么有钱,他就是再穷困潦倒也影响不到她和她的孩子。
      她来这一趟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工作和成功,他爱要不要!
      于是蹲下来和孩子说,“宝贝,等一下,我们会见到一个熟人。但我们就在窗口静静看一眼,不可以说话,知道吗?”
      李慎还以为妈妈和自己玩游戏,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好!”
      抱起孩子,李月想想又说:“庄淳就是你爸爸。以后你高兴叫他爸爸就叫,不想叫就不叫。”
      李慎眨着忽然亮起的眼眼睛,古灵精怪地把头转来转去地看李月的脸,似懂非懂地大声应了句:“好!”接着笑嘻嘻地伏在李月的怀里。
      李月吻着孩子的发顶,然后走到教室后排的窗口。
      庄淳的课其实上得不差,这段时间被他哄得差不多的一帮学生更是卖力表演,把被庄淳情绪带着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冲散得差不多。
      李月抱着孩子站在窗外一会儿了,庄淳不知道是课上得太认真还是心不在焉,居然没发现她们。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孩子圆润了不少,李月抱得有些吃力,便不想再等了。干脆把高跟鞋踩得很响,然后气定神闲地从教室门口经过。
      果然,李月一动,庄淳便像闻见味一样,眼睛立马跟了过来。眼底和心中瞬间就溢满了幸福和满足。
      李月走到隔壁教室时,听见后面传来的夹杂笑意的庄淳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之前,唐铼发信息说他宿舍的条件如何如何的差,生活过得如何如何的悲惨。陈奇来过之后也说少爷过得什么很不好,瘦了多少又多少!李月怎么不觉得,这不挺好的,装修得还蛮温馨的。日常用品也没见哪一样是廉价的,比以前他们在小房子里的生活好多了!
      下午三点的时间,正适合午睡。李慎在她怀里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李月掀开没叠的床铺,看着还蛮干净,便抱着李慎到床上躺了会。

      庄淳冲回来,把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然后坐在床边等着李月和孩子醒来。庄淳一靠近,李月便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醒来看见庄淳笑得嘴都歪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庄淳便说:“老…月儿,你来接我啊。”
      “我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李月坐起来,看见床前放着个拉开了拉杆的行李箱。
      “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不,不。我没生气。就是这段时间课比较紧,加班呢。”
      “哦…,老师都要加班了啊。蛮辛苦的!”
      “不辛苦不辛苦!”
      “公开课过了?”
      “过了。过了!”
      “那算正式员工了?”
      “是,是。”
      “之前也是正式了。就是一个考核,做做样子。嘻嘻。”
      庄淳的脸又成了烂柿子。
      “那有工资了?”
      “有,有!”
      “工资卡呢?”
      庄淳拿出那个装卡的空钱包一个劲地翻,完全不知道是哪一张。怕李月等急,干脆把钱包递给李月。
      嬉笑道:“我认不出哪一张了。”
      “不过工资还没发,财务说手续还没办好。”
      李月翻着自己几十年前买的已经杯磨掉皮的钱包,把几张被停掉的黑卡都抽了出来,防止死灰复燃。
      “里面有张卡好像欠了十来万,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刷的了…”
      “哪张?”
      “好像是金色那张。”
      “那这张你留着吧。”李月抽出那张欠款的信用卡,放到了庄淳手里。庄淳嬉笑着收到了裤袋里。
      李慎醒了,正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对话。李月怕孩子睡迷糊,便伸手抱起来拍拍。
      “宝贝,睡醒了。我们该回家。”
      “哎呀,妈妈腰好酸。”
      “我抱,我抱!”
      “那行李谁提?”
      “我提!我提!”
      “那车谁开?”
      “我开。我开!”

      下楼时,靠在庄淳肩头的李慎,像尝试般地轻声叫了一声爸爸。庄淳站定在高处,泪眼婆娑。
      六个月后,江海被拉下马。庄淳通过内部考试选拔,进入财政部。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有点高兴,又有点伤感。
    谢谢点开这个文的每一个人,更谢谢跟着我看到这里的你们!
    就像之前说的,这个文其实是个意外,但后面越写越喜欢。
    倒不是真想把庄淳设成一个渣男,只是个人比较喜欢激烈的感情冲撞。所以不知不觉,开始时下笔就重了点,以至于后面难以挽回主角的形象。
    也怪下笔太匆匆,没有考虑到角色的纯洁和可观赏性。确有瑕疵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以后估计还会写。
    但近来诸事缠身,有些疲惫,什么时候再开坑不确定。
    若有人喜欢跟我玩的话,就收藏作者好了。
    晚安,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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