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那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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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还是一个傻小子，家中只有母亲，孤儿寡母，家徒四壁。为了糊口，母亲便给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他贩卖畚箕，倒也能勉强度日。
有一回，母亲病了，为了抓药，王猛跟着同村的几位大叔到洛阳卖货，可惜一上午也没卖出几个。他数了数手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叹了口气。
“你的东西我全要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还有这等好事！他喜滋滋的抬起头，看见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已然英伟挺拔，虽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袍子，眉宇间的骄傲矜贵却是无法伪装的。
王猛虽小，却眼力极好，赶忙对那少年摆出副笑脸来，“三十个铜板，多谢少爷。”还不忘吸了吸鼻涕。
少年点点头，急急说道：“跟我走。”王猛一愣，说：“畚箕……”少年皱着眉头，“十倍，给你三百个铜板。不过我身上没带钱，你得跟我走，我带你去拿。”
王猛心头有疑，却想着家中母亲还等着自己抓药回去，没钱可不行。这些钱还能给母亲买只鸡补补。托付同来的大叔一声，一咬牙，便跟着少年走了。
少年在前面匆匆走着，王猛年小力弱，渐渐有些吃力，忍不住唤道：“少爷，走慢些。”少年也不回头，只是一路急行，王猛咬咬牙，跟上去。
出了城，少年停下脚步，王猛一路小跑跟过来，累的话也说不出，撑着腿看着他。少年仍然面无表情：“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王猛捶了捶胸口，喘着说：“少爷又不要畚箕，应该是为少爷办事。”
少年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或是卖了？”
王猛失笑：“小的可不值钱，仔细污了少爷的手。”
“拿了钱你要跑了怎么办？”少年露出些讥诮的神色来。
王猛大怒，抬起头瞪着他，握着两个小拳头，大声说：“我王猛不是那样的人！娘教过我诺必践、言必行的道理，且不能平白受人恩惠。”
少年低头看着他，他生得高大，这孩子还不及他胸口处，黑得像一团炭，只有一双眼睛极有神。终于展颜一笑：“原来你叫王猛。”他把手放在他头顶，“我叫桓温。”
桓温牵过一匹马，把王猛放在身后，对王猛说：“抱着我的腰。”王猛第一次骑马，又是兴奋又是害怕，马一动，他一个趔趄差点栽下马背。桓温叹了口气，把他提到身前，扬鞭催马，向前奔去，王猛只觉四周景物飞一般后退，爽风拂面，好不痛快。
越行越远，走进深山之中，王猛被带到一位须发皓然的老翁面前。桓温向老翁揖拜，王猛也有样学样。
桓温恭敬的向老者道：“先生，有缘人已带到。”老者点点头，拉过王猛的手，和颜悦色的看着他，闲话几句家常，放开他，闭目捻须道：“长得一身好骨啊。”他问王猛：“可愿为我门下弟子？”
王猛也机灵，跪下磕了个头：“承蒙先生不弃，只是家中母亲孤身一人，又身染重病，我不能丢下母亲一人。”
老者也不强求，命人拿过三百文钱交与他，并让人送他出山。
桓温仍恭敬的垂手立于一旁，老者叹了口气，“你若真有心，便跟着我学吧，只是，恐非苍生之福啊！”
桓温当即重重叩拜在地。
王猛回家后，她母亲病势日渐沉重，药石难进，王猛四处求医，均不见效。
这时，少年牵着马出现了，将他们母子接到了山上。王猛的母亲总算熬过了夏秋两季，却在这个冬天逝去。
王猛将他母亲葬在华山脚下清幽之处，不叫人打扰。
这时，老者传出话来，欲将王猛立为大弟子。王猛此刻心中沉痛，对此消息置若罔闻。
当晚，桓温便叩开了他的房门。
桓温站在房中，无视他的哀痛，直言道：“你要什么，我拿来与你换。”
小小少年坐在床沿上，红着眼睛看着他：“我要我娘亲，你能给我么？”
桓温沉默半晌：“不能。”
王猛缩在床上，抱着双膝，泪眼朦胧：“我最怕冷，是以每到冬日，我娘亲都会比我先睡，我上床时被子都是暖的，可惜我愚笨，当时却不曾想到这一层，还以为是娘亲冬日渴睡。”
桓温说：“我也有个弟弟，很懂事，很乖，最听我的话。”他眼里流露出一抹温情，几许伤心，“后来我娘病了，要以羊为药引。可惜我家道中落，家贫无援，竟连一头羊也无力购买。只有把幼弟典押给卖主，才换得一头羊。”
他目光里冷冽却又制热，如冰下烈火，小小年纪却流露出一股戾气：“什么满门忠烈，真是可笑。我发誓……”说道此处，他突然顿住，平静下来温言对王猛说：“我可以代替你娘亲照顾你，视你为亲弟。我不愿骗你，这位置对我很重要。”
“那，你可愿意帮我暖被子？”小少年一派天真无邪，只觉冬日山中苦寒，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以慰丧母之痛。
“有何不可？”桓温苦笑，当下脱衣上床，师兄弟同盖一床棉被，紧紧依偎。
第二天，王猛言年纪尚幼，学识短浅，辞大弟子之位不受。老者看了看他与桓温，二人并立着，一凤眼修眉，俊俏挺拔；一浓眉大眼，灵动跳脱。良久，叹道：“你们二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只不过，命格相冲，二星现于北斗，必陨其一。”
桓温立即跪下指天道：“我桓温在此发誓，绝不偷生于师弟之后，否则身死名亡，父母大仇不得报！”这誓发得古怪，对桓温来说却是重无可重，硬气如他也当即红了眼圈。
王猛愣愣的站着，后来也跪下，却是对着桓温，说：“师兄，我绝不会害你性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那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