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那帮子人和事》默默春寒

16、第十一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滴水成冰。然而局势仍是胶着，晋军拿不下寿阳，秦军也奈何不了晋军；寿阳守军困在城中动弹不得，秦军在淝水北面构成一道壁垒，又有淝水这道天然屏障，自是高枕无忧，一心一意与晋军相耗，只等时机一到，王鉴、张秏便拿下桓温。
　　守在淝水的秦军更是无所事事，天色一暗便各自回帐，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而今天又是立冬以来最冷的一天，黑云重重，如巨掌向头顶压来，天地间没有一丝光，风尖啸着，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过一般。
　　“力叔，冷。”守更的小兵冻得上下牙床直打架，紧了紧身上的棉袄。
　　老兵拢了拢火，点燃烟斗，狠狠抽上一口，眯着浑浊的眼，“恐怕要下雪咯！”他在空中嗅了嗅，“这天气，河水得上冻。”
　　小兵十分惊奇：“力叔，你咋知道？”
　　老兵咧嘴一笑：“我闻得出那味儿。”他将烟锅在地上磕了磕，又抽了一口，“行军打仗最怕下雪，白毛子风一刮，敌人就来偷袭，下雪天还有妖怪，白的，嘴这么大。”他边说边比划。小兵听得一抖，“那，快报告将军，晋军打过来怎么办？”
　　老兵瞪了他一眼，“柱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说风就是雨，这天，这河水，就算冻上，走十几个人没问题，让大军开过来可没门儿，带上马就更别说了。”
　　老兵打了个哈欠，“走吧，柱子，回去睡了。”
　　深夜里，柱子睡眼朦胧的起夜，果然已经是大雪纷飞，他打了个寒战，清醒不少。他突然来了兴致，走到河边，解开裤子淅沥哗啦尿了起来，完了还很惬意的抖上一抖。河水果然冻上了，白茫茫一片反着光，柱子刚准备系上裤子，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冰面上，有什么灰白色的物体在蠕动，他吓得一激灵，妖怪。他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不由魂飞魄散，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力叔…晋、晋…”
　　“是晋军啊，晋军来了，晋军来了！”柱子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开去，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叫唤起来。
　　晋军来得太出人意料，这是一次奇袭。守在淝水旁的秦军，谁也没有想到，晋军会在后半夜，当冰封河面不久，脱下沉重的战甲，在身下垫着草席，匍匐在冰面上一点一点的爬过来。将士们的身上都落满了雪花，冰的寒气即使隔着草席还是渗入人的肺腑，可是，没有马嘶，没有人声，没有火光，甚至连刀刃的反光也没有一丁点。晋军便如传说中大雪中的神怪一般，挟着风雪，降临了淝水北岸。
　　有的秦军甚至还在睡梦中，便失去了性命。晋军急速猛攻，就像一股白色的风，席卷了秦军兵营。他们年轻的将领，身先士卒，一身白衣浸染，烈烈如枫。在战场上，再没有君子如玉，只有杀人的人以及被杀的人，血溅在脸上，一把抹去，那眉眼便带了一股煞气。
　　秦军不敌，大败而走。也许史书上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就这么八个字的描写。我们又如何从这八个字得知那时的惨烈？
　　天亮了，昨夜的一战仿佛没有发生过，一切都被掩埋在深雪里，只有一些兵器歪歪斜斜的露出雪面。可是桓伊知道，雪下，是己方和敌方兵士的躯体，还有热血，天这么冷，热血洒出也冻成了冰。
　　夜袭的紧张和战斗的狂热过去之后，桓伊只觉得冷、且疲惫，他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不是那些清淡客，他也不只是吹得一管好笛子，他是杀人将，战场上冷酷无情的神祗。
　　只是突然很想念一壶温酒，一块芙蓉糕，一双弯弯的笑眼和一个柔软的笑容，原来他也只不过是凡人。
　　现在还不到歇息的时候，兵贵神速，他迅速整点人数，向寿阳进发。
　　桓伊在寿阳与桓温集合，大破秦军援军，光复寿阳，活捉了袁瑾。还有秦军军师以及领军的一位将领，另一位带领部将逃脱。
　　秦军的军师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披着黑色的貂裘，露出大半个胸膛，也不觉得冷，笑起来的时候爽朗而豪迈，又有些促狭，不笑的时候，却很有些冷若冰霜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一更便已力竭，一夜七次果然不是人干的活，不该夸下海口，自吻谢罪，嗯嘛~！